第211章：韵贵人（六）

方才阴郁的心情就这么被一转眼的冲散了，我嘱咐了几句便让嬷嬷们护着送了慈宁宫去，那两个小小蹒跚的背影手拉手的渐行渐远，我这方的阴郁才又重新冲上我的心头。


夜娘立在一旁不停的挫着手，良久：“格格，同为母亲，将心比心啊……”


“将心比心？那韵贵人在与绾心争宠，最后逼死绾心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将心比心？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公平的很。”虽口头上如此说，但是我心下也明白这不过是借口，怎会仅仅是因为绾心一事呢？真正的是她嘴中的‘四郎’，这两个字是我的禁忌，这辈子我都不想在听见，不论是出自谁的口；即便是为了晟儿和初儿，她的那对‘龙凤胎’也不能够存活下来，“告诉徐佳，绾心就在天上看着她呢……”循着那一颗一颗已是萧条的柳树漫步，是啊，绾心正在天上看着我，她让绾心死不瞑目，我便让她生不如死！


乾佑三年正月里，一道了夜里，合宫上下便会张灯结彩，高高的挂起一盏一盏红灯笼，各宫妃嫔似乎在对比着谁家的灯笼亮，谁家的灯笼挂的高，好能将皇上引渡过去。那红澄澄在黑幕中连成一片，随着偶尔穿梭来的风儿摇摆，明耀，却又诡异。


“皇上，娘娘，韵贵人那儿有人来报，韵贵人要生了！”彼时，融羲正在我这儿说话，茗烟便匆匆忙忙的在外头传了声音进来，听着是挺急的。


“哈哈！好好好！快，给朕更衣，去景阳宫！”融羲一脸兴奋难以自持，起身的时候都险些将一整桌的菜给撞翻。


我接过穆允德递来的貂裘翻毛大斗篷给融羲披上，不慌不忙：“看你高兴成什么样子，也不是头一回的。你且放心，这个日子我已经是算好的，早就让陈太医早些进宫到那儿准备好了，有陈静楠在，你总放心了吧。”


融羲这才放心的点头，于是便带着我一同快些的出了承乾门，沿着宫道往景阳宫去。长长的永巷两旁每隔十步便有着一支铁架子挂着一支灯笼，只能看清十步前面的路，在想看的如何清楚是不能的，现下昏昏暗暗的突兀的被融羲的仪仗队照的通亮，刚进了景阳宫，里头就已经是一片繁杂，恩贵人就在宫门口不远处迎着我两。


她的神色有些紧张：“给皇上，睿妃娘娘请安。皇上，娘娘，您们总算来了，臣妾一人都不知道怎么好。”这个恩贵人，与韵贵人同住景阳宫，在刚入宫之初，本也是个得过宠的，可自从浮碧亭之后便鲜少在宫里听提过她的消息，而受的恩宠也不能与之前较之了。见她一身紫色合欢花暗纹袄修的她身材凹凸有致，颀长玉素，丰厚的兔毛围脖整齐的围着她细长的脖颈，下垂一直通体深墨绿福玉，也不失端庄娴雅，在看她微带北方女子的阔脸，洁白无瑕，因着害怕微微浮着些许晕红，虽是少几分江南水乡的秀气水灵，却多了几分英气勃发，两道利落的深粗挑眉衬得她较之后宫女子的与众不同。这么两道定定的神采竟也让融羲有片刻不合宜的失神。


“慌什么，有接生婆和太医照看着呢，走，咱们去清薇阁外头等去。”我看出融羲的心思，忙上前拉着恩贵人一同跟着融羲往景阳宫的清薇阁去，清薇阁是景阳宫里的一处偏殿，周围种植了许多蔷薇花，据说合宫上下的蔷薇花都不如这里开的美艳，还有一些梨花树，不过大多都凋谢一空了，只有跟着时令添置的冬菊还开着，那一层一层向外扩展的花瓣的倒影如同一根一根触手在黑夜的笼罩下不知将要伸向何处，想要抓住什么。


清薇阁就在眼前了，刚跨进垂花百子门。恩贵人就警觉的指着一处的梧桐树下：“谁啊！是谁？”


我和融羲听见自然更加警觉，穆允德也跟着叫：“大胆，放肆！御驾在此，还不快出来！”


夜娘绕了过去，撩开梧桐叶硕大的枝叶，细细打了灯笼看：“徐佳嬷嬷，你怎么在这里？”


徐佳抱着一团什么，立马跪在地上，哭诉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不关老奴的事啊。”说道一半，她怀里的东西就‘呜哇’的嚎啕大哭，是个婴孩！


“这是什么？！”恩贵人爽利的性子不容徐佳的任何拖沓，‘嗒嗒’的快步上前撩开篮子中蒙着的布，竟是一个满身包裹着的婴孩，“哈！”恩贵人倒吸一气，惊悚的不敢出声儿。


融羲也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徐佳再抬头之时，已是满脸的泪汪汪，她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脸，然后撩开手里那块布，果然怀里躺着一个刚出生的，还未张得开眼睛的婴孩：“皇上！老奴自知罪该万死，是该下地狱的，可是再怎么，老奴也不能让皇室血脉被玷污！这个孩子！是老奴依照韵贵人所托，从宫外弄进来的！”


“什么？你说什么？”融羲听的一头雾水。


徐佳低着头再磕：“韵贵人想要为皇上生皇子，可是又害怕老天不垂怜，所以就让老奴偷龙换凤……皇上，老奴自知该死，但是这、这么逆天的事，老奴断断不敢做啊，可是……韵贵人又是老奴的主子，老奴不能……皇上，求您赐死老奴吧，让老奴到了地底下在给各位主子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