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豫贝勒府（一）

晨曦在不断吵嚷的鸟啼声中绽现，东方的尽头有霞色澄空，淡淡如一缕白烟爬上自己的晓容。晨风好如母亲的双手，缠绵温和柔柔的抚摩着我的脸庞，拭干我眼角的凝霜。晨露晶莹剔透，形如泪滴留恋不舍的挂在芍药骨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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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着惺忪的睡眼，我接受阳光的沐浴，这是我在四贝勒府度过的第一夜，也是我人生唯一一次的洞房花烛夜。昨夜和衣而睡的自己起身才发现就连妆容都没有来得及卸去，现在的自己和以前姨娘们养的大花猫没什么两样，显得落魄诡异可笑。就连进来为自己打点的夜娘都好生的吓了一大跳，夜娘没有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是个顶聪明的女人，自己不需要开口，她都可以揣摩出心中所想。

浴桶早已备下，一泓碧泉而下，腾雾四起，白烟如华。褪去被自己揉搓的不成形的喜服，掉落在柔嫩无暇的双腿之下，散下一头乌黑长发如三丈银河垂落纤扬腰间，随着发丝陨落的还有那轻薄如蝉翼的纱帘，妩媚姣好的身姿在帐帘后，在浴水间若隐若现。杜若香气暗暗浮动，纯然和妖娆相互牵制，我闭眼享受这一刻的舒怡。

在起身，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挽起垂丝三千，着金嵌花嵌珍珠宝石头花点衬碧翠螺簪摇曳。菱花铜镜前的人儿已是和昨夜的萧条判若两人。夜娘提醒道过门的侧福晋第二天早晨需要去向嫡福晋请安。我拨弄着环指玳瑁，轻轻的应了一声。不管如何，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我搭扶着夜娘的柔荑，缓缓的跟着这里的宫娥穿梭于长廊之间，稳步昂首向前，一路上侍女皆向自己行礼，他们琢磨不透自己的脾性，不敢造次。四贝勒府虽说不过是个贝勒府邸，不过仍然清雅幽然，梨花槐树，海棠玉兰，牡丹芍药，岁寒三友，皆是齐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曲折，四通八达。亭台楼阁，溪清蕖澈，一派自在好风光。皇天贵胄待得地方真是不一样，相比较而言，察哈尔府邸看来不过是以茅草小屋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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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娘一边走一边告诉自己昨夜的‘功课’，她畅游了整个院子，哪是哪，哪方养哪人都已琢磨透底，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到哪都是个定理。路过一方偏院，抬首望去，黑底漆木用楷体方方正正的镌刻着如阑院。夜娘低声说这是府里苏穆察氏娇芩福晋，可是宫里曾经得宠一世的宜妃的远房表亲，万岁爷当年钦封的封号福晋，只比嫡福晋矮一个头而已。可是现下宜妃娘娘西去，所以娇芩福晋也不似当年能在府里的和嫡福晋平起平坐。不过既然是能有封号福晋之称，想必也不是一个草包。我若之泰然，扶风而去。又绕了几个回旋，一精致浩大的庭院展现，几个丫头兢兢业业的打理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丝毫没有懈怠，这里与方才冷清寂寥的如阑形成鲜明的对比，井井有条的一切体面的应对着各方来客。夜娘告诉我，那苍劲有力镌刻的‘卿荷苑’便是贝勒爷嫡福晋住的院子了，她姓赫舍里名衾衾，为四大家族之一赫舍里家高贵的贵族小姐，待人温和恭仪，以德服人，又经常被皇上赞誉。深得四贝勒宠爱，两人之间的相敬如冰总被外界津津乐道。还未跨入院内，那些丫头们恭敬的姿态就让自己对此心生好感，丫头们的教养礼数一应俱全，更不用说素有毓柔典雅之称的嫡福晋了。

我放开夜娘，深吸一气，步步扣着砖地，一边扯下盘扣上的碧荷娟秀，让她随着自己瑶步夹风朔摆，得允后莲步而入，一个深蹲作福恭态自如向坐上嫡福晋请安。她端坐于主位之上，着一身淡粉色绣花宫装、美丽不失庄重；彩云髻子上斜簪着梅花玉钗轻轻摇动，一丝不乱。腕底是滴翠镯子流苏略微颤抖，双眸剪水、肤色晶莹、柔美如玉、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一侧麒麟三足鼎中飘出袅袅香气、荷花香甜、丁香素雅、横生白烟如尘笼罩着整个屋子。她美目清然，柔荑轻摆，免去自己的礼数。我们四目迎对，柔粉弱碧，好一派‘接天莲叶无究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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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对自己说了一些琐碎的府事，从小至大，丝毫不给疏漏。心思慎密，体贴入微。笑靥如春，双瞳如慈母一般不断好生的打量着我。当初到底说了些什么我也犹既不清楚。总之她给我的感觉便是那天山瑶池中的一株清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琐碎的日子无忧无虑的过着，福晋们的生活总是乏味，除了绣花便只能抚琴，赏词读书。而他也没有在来过我这方宁昕苑。很快的我便开始陷入淡忘之中，阖府奴才奴婢之间流传着种种流言蜚语，关于我这个不被赏析宠爱的瓷花瓶也越发旺盛，宁昕宁心，我想这就是他对我唯一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