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嫡福晋之死（九）

我在外头候了很久，芙蕖和菡萏两丫头扶着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衾衾总算出了卿荷苑，一袭纯碧金丝绣粉荷百褶旗装、凸现出她修长匀称的身姿，皓腕的袖口当以稍显浅秀一番的青色罗沙如绽开的荷花叶，层层叠叠。三千青丝精致细腻的挽于脑后点以几摆花蕊流苏、踏青灰色花盆底，眸中泛起点点柔意映出丝缕怅然、笑意泛开染于双颊，梨涡轻漩，绯色清然的立于众人面前。她依旧是这样优雅，依旧是这样美丽，周身那原本的因为病疾的缠身烙下的苦涩药味却已经被淡淡碎碎的莲藕的香甜所覆盖，那些曾经的冰冷孱弱瞬间化做柔媚气息，仿佛是一下子从雪山顶峰晶莹剔透的雪莲幻化成了夏日莲池里盛开的荷花一样。

我不禁为之一震，整个身子都挪动不了，眼前仿佛是九天仙女下凡的衾衾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叫我连连退却。就在当我局促难安之时，衾衾已经步至我身边，捏了捏我的手，能感觉到冰沁的暖意袭来，我不禁警觉：“妹妹怎么了，想什么出神呢？呀，手怎么那么冷。”

如此，我便陪着衾衾在卿荷苑的院落中走走停停，那是一片曼丽的春景，一株一株娇柔的泽芝亭亭玉立，恍惚如穿着霓裳罗裙的飞燕在如水雾般的碧色青雾中轻舞，皆有倾国倾城之色。我两的身影便是倒影在这番玉色潋滟之中，更是袅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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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情景大致如斯了……”衾衾突然话语道来，仿佛在追溯一场绚丽多姿的回忆。我亦是不语的待着她的下文，她扬手向着荷花池的远方指去，“当年四郎与我的初遇便是拜了这些芙蕖的功劳。还记得那日的我应邀皇后娘娘为三阿哥选妃之时入宫赏花，莲花池畔窈红绿柳，轻雾空蒙，我本想去荷花塘下折一支并蒂芙蕖，想不到却遇见了四郎，他当时因我穿着普通，还轻信了我的谎言，以为我不过是个新入宫的小丫鬟呢，还大兴问起我擅自折损宫中事物之罪。”她说着说着眼角便开始泛起层层晶莹，似是抹不开的幸福却又回不去的无奈。

我不知道为何他要对我说道这个，心中有些酸，我循着她所说的一言一语脑海中已经呈现出一幅如何融融脉脉之境，这种美好的回忆是我可求不可得的。

她扶着我的手，整个身子向着我倾斜，我右边的肩头总是承载着越来越重的分量：“哦？原来姐姐和贝勒爷的初始时如此趣意横生的。”我轻描淡写的说着，来掩盖此时内心的纠葛。

衾衾似乎意识到了，重新握了握我的手给予宽慰的笑靥：“看看我，总说这些有的没得，人老了，就喜欢想象以前的事了。”我轻笑掩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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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衾与我信步一有半柱香的时辰了，偶尔清风作祟送来清甜的荷香，听她说着和融羲的往事，听她说着我不能唤的‘四郎’，她说融羲浅眠，到了暑热之时总会谁不安稳，这时应该在他的帐内点上一盏安神香衬以碧水竹香，不浓不淡，才能叫他舒爽怡心；她说融羲总会食不知味，那是因为朝事重重烦扰于心，切不能给他用糯米之食，此时只需在他的米食中放些许梅子开胃，且要浸过盐水，剁碎后融入米饭蒸熟便是开胃作料也不能相提并论的；她还说……

零碎的如一块一块拼合体，漫漫的在我心中结成，皆是与融羲息息相关之事，衾衾每每唤一声四郎，笑容总是他最为灿烂的时候，我好似有些明白，又好似有些不明白，拨不开的浓雾围绕着我迷蒙了我的视线。

我：“姐姐，你为何突然的……对我说这些？”

衾衾托起我的手，不再温热，丝丝凉意，她摇了摇头并且认认真真的望着我，似乎要将我嵌入她的眼瞳之中永不能忘：“以后……四郎就劳妹妹多多看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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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颇为一亮，心底那层惨淡总算被一刀利索的划开，不敢作答，菡萏兴高采烈的闯入我们眼前：“两位福晋，贝勒爷回来了。”

我仿佛得到了一线生机，眼中重新唤回了神采，牢牢抓住衾衾的手，激动不已：姐姐，贝勒爷回来了，你，我，我们一起去见他，贝勒爷若是瞧到姐姐都如此利索了，定然高兴的。”说吧，我便转身放开衾衾让远处的芙蕖去卿荷苑在取一袭披风来给衾衾挡挡风。

只看见芙蕖脸色煞白，高声惊呼，我错愕的回过身，衾衾身子如风中的杨柳无依就这么软软的倒了下去，还带着灿若星河，美如花娇的笑容……

我顿时无措，哑然原地，花容失色，只缓缓启唇而道：“姐姐，你的四郎回家了……”

洪泽二十四年，正当洪泽帝病缠龙塌之时，豫贝勒嫡福晋赫舍里衾衾，也香消玉殒……

卿荷苑外哭声震动，里头什么个情景我不清楚，我空洞的站在卿荷苑外，耳边似乎能听见融羲的伤感，那么低沉无力，那里的芙蓉还开得正盛，叶子密密的紧挨着一起托起一株凌波仙子，飘渺幽远，只能远观而不可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