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宸妃生宴（十五）

八王爷的脸上微微一怔，像是完全没有想到额娘会如此，她垂首，冬季的月夜很是清冷，泛着冷冽的寒白悬于空中，冷光给额娘镀上了一层银白，却有些犯灰的光晕，勾勒出她清减的身姿，沉重的冬色浓墨将一切都变得积郁，就连吸入的寒风都显得乖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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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的语气似是恳切，又有所怨言，一字一句都在敲击着心膛：“你每一次都这样，从来都是你先离开，我只有看着你背影的份，然后傻傻的等着你，以前是，现在也是，说什么吹奏玉笛给太后缅怀全是废话，这曲子就算你忘记了我也不会忘，琴瑟合并，唯愿鸿雁锦书，月下花前，此生相连。”温柔的叙说足以让众人沉醉，乘这时，额娘手一狠，用力扯动肃王爷的袖口，一方素帕飘飘忽忽的从八王爷的袖口中逃逸而出，轻飘飘的如棉絮落地。

肃王爷脸色一变，刚想要俯身去捡，没想到额娘的动作更快，早就捡起帕子避开肃王的势头。将帕子在肃王面前展开，我看不清那帕子什么样子，好像上头有绣过几行字，“你若如此绝情，为何要吹奏这曲，为何又要还随身带着这方锦帕？是！我心很歹毒，不择手段，可是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呢？”额娘的语气亮了一些，似乎有什么积压在心头好久的情绪要一触即发，“如果那个时候，鸿煊你能站出来，向你皇兄说个不字，若你宁死要护住我，若你能坚持，现在的我不会是这个样子，我应该是一个开开心心，享受着天伦之乐的福晋，而不是，而不是如此尔虞我诈，攻心谋略的妃子！而羲儿也不用整日你争我夺，权力纷争中挣扎，他可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子，这本来很美的，是谁打碎了它？是谁啊？！”额娘情绪有些波动，一条一条的责备着肃王，我这才料到，他们之间原来有着过去，一个可能在从前出落的清丽可人，一个可能在从前是那般风流倜傥，命运给他们两个都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她成了他哥哥的枕边人，而他却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心爱的女人成为哥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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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亦步亦趋的逼近了肃王，满是痛楚，抡起双手就无理的捶打肃王，口口声声的还在骂着眼前还是让她牵挂的男子，在说着自己的恨意，可是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吧，我总算幡然醒悟，御花园中的额娘那眼神其实并不是看着皇上而去的，应该是跟着她朝思暮想的肃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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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幽幽到底是锁住了多少红颜，他们耗尽了青春在这里虚度心惊肉跳的残生，除非力争上游，不然朝不保夕，肃王的嗓音低沉且干涸，极力的想要说话，到了嘴边只有两个字，喃喃：“绣雅、”


不知道额娘是花了多少力气，多少时间来听取这一声呼唤，她不再顾着任何矜持，无力孱弱的倒在肃王的肩头之上用尽力气的哭诉，那泪水究竟有没有浸湿了他的衣衫，我不清楚，可是我能看见肃王心如刀绞的脸容，在理智和情感之间难以抉择，不过他终究还是伸手轻轻的环住了额娘将她拥入怀中，对他来说这一刻眼前的不是懿贵妃，而是当年琴瑟相和的佟佳绣雅，那个他只愿于其共度余生的女子，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此时月光如轻纱绸缎一般洒过绛雪轩每一处碧瓦琉璃、白茫茫散出柔然光晕、亦细碎铺在一对佳人身上。轩内偶至寒风拂过、犹有余香。从此处望去、两人身影重叠，岁月静好，密不分离，有翩翩花叶如白絮从天而降，疑似海棠花开？在细细望去，原是那数十株傲雪寒梅正开得繁盛绽放至极致、凝露含香、皆透出欲让人醉生梦死之姿。大捧大捧花束交杂重叠花香浮漾、满轩花树被风作弄、洒下花瓣纷纷一如花间彩蝶翩然纷飞。

我抬眼望着那繁花落雪，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究竟驻足了多久，时间，一切仿佛都被定格，眼眶之中都在泛着酸楚，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离分。世间最为痛苦的不是生死离别，而是两人明明相爱却不能白首到老。


万物凝结，前世今生的回眸却在这一刻终将消散、远处好像有隐约灯火接近，我不知所措，想对他们提醒，却又害怕被发现后会有不测，此时有娇柔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我拉过融裕又躲进阴影处。

“裕儿、裕儿？你在哪呀？”是宸妃的声音，原来是来找‘丢失’的融裕的，我立刻又堵住融裕，不让他出声。

轩内的额娘和肃王听到了，立刻分开，额娘忙不迭的擦拭着脸颊上控制不住的泪水，肃王定了定神，两人默默相望不肯再次分离的眼神交织缠绕，宸妃又叫了几遍，肃王才依依不舍的从另一道门阔步离去。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额娘在转身之际，泪痕已被擦尽，换上那一身衬得上贵妃头衔的骄傲冷艳，嘴角有浓烈的妖娆复开，宛若曼陀沙化绽开那瞬间的妖娆万分。点滴的狡黠之意尽露人前，似乎得逞后在窃笑着什么。然后看了眼轩外，不做声的迤逦而去。我有点打着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