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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七曲:夜深忽梦少年事(3)


  “说什么?”

  “你说秋霜的肾换好了?”

  “是啊。”

  “你确定?”冷冽的气息瞬间罩了他满脸,阮东廷站起身。是,阿尔卑斯山上的冰裂了,寒意直接、迅速、凶猛地甩到另外两人身上。

  恩静却像没察觉到不对劲一般:“你不知道吗?”说着,又柔柔笑着,看向何成,“即使你不知道,何伯伯也应当知道啊。对吧,何伯伯?”

  呵,当然对了!你看他那一脸再也凶悍不起来的表情!

  冷不防,阮东廷走出会客室。

  “阿东!”

  三十八楼,12号房。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目的地。

  对,就是何秋霜的房间。

  门铃响起时,秋霜原本还满脸欢喜,尤其在打开门看到阮先生的那一刻,由衷的欣喜自面上绽放开来:“阿东?你怎么来了?”

  可男人没理会她的欢喜,自顾自地踏进房里:“今天吃药了吗?”

  “啊?”

  “把药给我。”

  她愣住了。此时方见跟在他身后,同恩静一起坐了下一趟电梯的何成匆匆赶来,满脸大事不妙的神色。

  何秋霜饶是再愚钝,也知道有事发生了。更何况阮东廷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突然大吼一声:“拿出来!”

  “拿、拿什么……”

  “你在吃什么鬼东西就给我拿什么!”

  秋霜吓了一大跳,只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有惶恐慢慢爬上她的脸:“你、你……说什么……”一只手在空气中颤抖着,好久才攒足了力气,颤巍巍地捂上自己同样颤巍巍的唇。

  她是如此惊慌如此恐惧,答案,昭然若揭。

  阮东廷冷冷地瞪着她,那双眼里同时有着震怒与难以置信,就像是刚刚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可怕的蛇蝎心肠:“我简直不敢想象,十几年前认识的那个何秋霜和我现在看到的,竟是同一个人!”

  一字一顿,那么冷,那么震惊,那么失望。

  “阿东!”秋霜的心一惊。

  可当她焦急地要伸出手去拉他时,阮东廷已经转过身,毅然走出了这间房。

  已经不需要再看那些药了——不需要!

  “阿东!”何秋霜正要跟着他出去,却在门口看到冷眼盯着自己的恩静,“是你?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

  “是,”可何秋霜没想到恩静竟承认得那么爽快,“是我说的。可何小姐,我那不叫挑拨离间,我只是告诉他事实。”

  恩静的口气是那么冷静那么肯定,竟让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

  好半晌她才开口:“你、你是什么时候……”

  恩静却只是冷冷一笑,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什么时候知道的能告诉你吗?开玩笑!

  阮先生一扭头便乘着电梯直上最顶楼,恩静晚了一步,只好搭下一趟上去。可方到办公室门口,便见大门紧闭,秘书则迎上来说:“太太,连先生过来了,阮总说一个小时以内不让任何人进他的办公室。”

  想必是为了防止那对父女跟上来吧?恩静叹了口气:“那阮总什么时候得空了,你再通知我。”

  “好的,太太。”

  只是一直到晚上,她也没有收到秘书的消息。

  恩静就在房间里等他,也不知等到了几点,刚迷迷糊糊阖上眼,就听到门口传来“咔”的一声。随即,一股熟悉的古龙香水味涌入房间里。

  恩静睁开眼:“你回来了?”

  却见映入眼帘的男子锁起了眉:“怎么睡沙发?”

  “没有啦,还没睡……”恩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留了芝士给你。”

  房间里有小冰箱,那芝士就放在里头。恩静没等他回答就匆匆下了沙发,从冰箱里端过来一小碟芝士。

  此时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壁灯,昏昏暗暗的,映着女子殷勤的身影。他原本已同Cave吃过消夜了,这下还是接过了芝士:“你做的?”

  “是啊,”恩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放心吧,这次我先尝过了,而且,俊仔也吃了两块。”

  阮先生嘴角一勾,瞬间就想起了上一次。

  那时初云还没出事,陪着妈咪去听歌剧时,家里只余他、她和俊仔三人。这大少爷正陪着二少爷在沙发上写作业,正展现兄友弟恭的温馨场景时,恩静自甜品间端出一碟烤饼干:“刚刚学会的,要不要尝一尝?”

  结果阮先生和俊仔各尝了一块后便决定:“我们来下棋吧,谁赢了饼干就是谁的。”她原本还好感动,有点高兴又有点羞涩地批评阮先生:“你这不是欺负俊仔吗?以他现在的棋艺,怎么可能赢你嘛。”结果一盘棋看下来,恩静真真是看糊涂了。这两人,今天竟一个比一个发挥失常,阮先生让着俊仔,俊仔也让着阮先生,让让让,让到最后,竟然是俊仔赢了。

  可这赢了棋的小朋友却一脸悲乎哀哉:“大哥你怎么这么过分嘛!不让你输,你偏要输!”

  输了棋的人看上去却挺愉快:“吃吧,谁让你赢了呢?”

  “那也是你害我赢的啊!哼,我不管!反正饼干是你老婆烤的,你就要负责吃!”

  “我老婆不是你大嫂啊?谁平时动不动就大嫂长大嫂短的?”

  “你也整天恩静长恩静短的啊!”

  “胆小鬼。”

  “你才胆小鬼!毒药都敢喝,这点饼干就不敢吃吗?”

  她这下总算是听出端倪了,竟连毒药都搬出来做比较了!天哪,都怪她刚刚端出来之前没自己先尝一块!

  想到这里,恩静连忙伸出手,正要拿起一块那被视作毒药的饼干来尝时,阮先生又说:“也是,毒药都敢喝了,更何况这点饼干?”

  长臂一伸,烤饼干便被移到了另一处。

  那晚小朋友俊仔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其实呢,喝毒药只需一秒钟,吃一碟外焦里不嫩、把焦糖做成焦盐的曲奇饼,像大哥那种对甜品超级挑剔的人——大概需要三十分钟。”

  想到这里,恩静就懊恼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要不是想着他心情不好,她又怎么会再次动手做这一盘芝士呢?

  记不清是谁说过,人在不快乐的时候,吃一点甜的就能让心情好起来。

  而阮先生一直嗜甜,就像阮家的每一个人,都嗜甜,是否因饮够了人生的苦酒,所以才渴望在膳食中多尝点甜头?这世间最容易得来的甜,也就是如此了。

  那厢阮东廷已经将芝士送入嘴里,却见恩静仍睁着大眼,小心翼翼得就像是个等待老师阅卷的小学生。他不禁莞尔:“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批评?”

  她点头,一副好诚实的样子。

  不料却成功取悦了他:“其实还不错。”

  “真的吗?”

  “只是口感还可以绵软一些,苹果香再淡一些,鸡蛋和面粉的比例还可以再改进些。”

  这叫“还不错”?

  可眼看着那浓眉似乎舒展开来,恩静又拉了拉他的衣角:“要不然你教我好不好?”

  阮先生睨着她的眼神还挺高冷:“就凭你的领悟能力,确定不会让我白费工夫吗?”

  “我会好好学的,我发誓!”

  他被这副认真的小模样给逗笑了,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长腿一迈,走向大门。

  可回头见她还愣在原地,便说:“不是要学吗?还不跟上来?”

  去的正是酒店底层的厨房,不过不是厨子们用的那一间,而是隔壁那间小得多也清爽得多的厨房。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推开门,看到的便是满屋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厨房用具。做正餐的摆一边,做甜品的摆在另一边,烤箱、打蛋器、大大小小的不锈钢盘,面粉、巧克力酱、鸡蛋等分门别类,被整齐地装在各种盒子或篮子里。

  阮东廷说:“这是我平时用来研究新菜的地方。”

  “董事长专用吗?”她笑。

  其实哪家酒店的老板会像他这样,还专门开间私人厨房、私人甜品室、私人酒窖,不为珍藏,只为自己研发?

  “我记得爹地生前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如果连自己这关都没办法过,又凭什么呈到顾客面前?’”

  “所以重要的产品你都要亲力亲为?”

  他只是笑着,恩静却像想到了什么,突然低呼一声:“我知道了!”

  “嗯?”

  “知道为什么你要把‘海陆十四味’撤下来了!”她的眼睛突然间变得好亮,比起所有纳闷他为什么要把那么赚钱的‘海陆十四味’撤下来的人,恩静觉得,自己似乎看懂了他,她接着说,“因为‘如果连自己这关都没办法过,又凭什么呈到顾客面前’,对不对?”

  阮东廷原本正在估量西米的使用量,听到这话后,把东西搁到了桌上,朝她慢条斯理地招了招手:“过来。”

  “嗯?”她不明所以。

  结果一过去,她的红唇就被重重地啄了一下:“啊!”

  某人说:“我的回答。”

  “什、什么回答?”

  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恩静掩不住嘴角的笑。唇上还留有他清爽的气息,可这人已经又估量起他的西米来,就像刚刚那场面不曾发生过一样。

  “哎……”恩静轻轻开口,拉了拉他的衣角。

  阮先生仍专注于手头的工作:“说。”

  “刚刚那样,”她小声地问,“是对我回答正确的奖励吗?”

  阮东廷的薄唇抽了抽,可那张面瘫脸还是酷得要死:“今天我教你做阮式的老牌甜点,杨枝甘露。”

  这算哪门子的回答啊?

  “天亮之前能学会的话,会有第二个奖励。”

  “啊?”

  “就和刚刚一样。”

  “……”

  结果恩静学会了,做出来的味道却和阮先生之前做的相去甚远。明明是他手把手教的,明明他说一句她就照着做一步:“太奇怪了,焖好的西米一定要冷却,淡奶和椰奶要按比例来……”她一个个细数阮东廷方才的提醒,“没错啊,我每一步都做到了,可为什么还是没你做的好吃呢?”

  身后的男子却搂住她,那薄唇寻到她的耳旁:“没有我做的好吃,这就对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啊?”

  他只笑,眼底不知为何渐渐凝起一丝冷意。

  仿佛感受到了那丝冷,突然之间,恩静竟不再提之前的疑惑了,轻笑着说要把这成果拿回房,明早让俊仔和妈咪尝尝。两人离开厨房后,那抹笑才骤然变成满脸的凝重:“难道说,里面也有监控器?”

  阮东廷没有回答,却是默认了。

  我的天,竟如此猖狂!在家里装了监控器还不够,这下连酒店也装进来了!

  突然之间,恩静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喊了他一声:“阮先生!”

  “怎么?”

  “我想起来了!”对,她想起来了——初云!那阵子称病天天窝在房间里的初云!恩静去看她时,初云不是问她:“在厨房里安监控器是正常的吗?如果那监控器根本就拍不到员工呢?”难道说那时的她就已经发现了这厨房里的监控器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这监控器不是最近才装的!”恩静十分肯定地告诉阮东廷,“初云没遇害前就已经装上了。对,当时她和我提过,一定就是这个!”

  阮先生眯起眼:“你是说,初云早就发现了这个监控器?”

  “对!”

  “可她没说是谁安的?”

  “是的!”

  所以隔天同秀玉、Marvy说起这件事时,秀玉笃定地道:“看来一定是何秋霜装的了,不然初云怎么会不肯说出安装人是谁?”

  “而且,”Marvy冷静地补充,“从酒店到家里都有监控,你们说,能同时在这两个地方搞小动作的,除了何秋霜外还能有谁?”

  如果不是这些事接二连三发生,或许秀玉会怀疑别人:比如家里的监控器是某个下人偷装的,比如酒店的监控器是某个员工暗地里装的,甚至她可能连初云生前最维护的李阿姨也要怀疑——可问题是,这些人里根本没有一个能同时在阮家和阮氏下手!更没有一个人能在时间上与这些事一一对应!

  只那何秋霜,她没搬进阮家尚住在酒店时,初云便在酒店里发现了监控器。

  阮家发现了一个又一个监控器时,那女子又住进了阮家!

  “还有一件事,”秀玉冷着声补充,“在厦门时,你和初云的床上不是都被人放了恙螨吗?我很怀疑那也是她做的。”

  “怎么说?”Marvy蹙眉。

  秀玉道:“初云不是说,何成曾默认过那些监控器就是何秋霜安的吗?即使那傻丫头有心替她隐瞒,可那姓何的一定是不放心,才会下狠手往她床上放恙螨!”

  “那恩静呢?恩静床上的虫也是她放的?”

  “我看是。”

  “这又是为什么?”Marvy不明白。

  “为什么?”这下,秀玉看向了恩静,“还记得出发去厦门前,你和东仔发生了什么吗?”

  恩静一惊——出发去厦门前她和阮先生发生了什么?出发去厦门前,她和阮先生刚刚、刚刚……有了夫妻之实啊!

  这下重重疑点全被串起来了:难怪那女人会突然对她下狠手,看来是被那件事刺激到了!

  尽管不明白那么亲密的事何秋霜是怎么知道的,可对于这一连串疑点,恩静心里已差不多都有数了:“看来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找证据了,毕竟口说无凭。”

  “对!”

  可事实上,这厢她还没开始行动,那一厢,就在同一天,何秋霜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恩静离开妈咪的房间时,就看到何秋霜守在自己的房门口,一看到恩静,立马心急如焚地奔上来:“阿东呢?阿东去哪儿了?”也不管两人此时是怎样的关系,她就急急地抓住了恩静的手,“我到他办公室门口等大半天了!你说他去哪儿了?你说啊!”

  恩静拢眉,抽出被她抓住的手:“我不知道。”

  “陈恩静!”

  回应她的,是恩静用房卡开门的动作。“嘀”的一声,房门打开,恩静移步进去,丝毫没有邀请这不速之客进入的意思。

  可不速之客竟赶在她关门之前,将自己从门缝里塞了进去:“我们谈谈。”

  “谈?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吗?”恩静冷淡地看着她。在同妈咪及Marvy讨论过那一系列可怕的怀疑后,恩静心中对这女子已只剩下满满的厌恶,“阮先生出去了,没在酒店里。你有他的电话,想谈什么、谈多久,自己去跟他谈。何小姐,我要休息了。”说着,将门把一拉,做出送客的姿态。

  何秋霜却像是没看到那大开的房门,依旧倔强地站在那儿:“你是故意的,对吗?”

  恩静没有回答。

  “如果他愿意接我的电话,我还用得着在这儿苦苦哀求你吗?”

  恩静还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