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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七曲:夜深忽梦少年事(5)


  整整十几个小时,从没有过彻夜不归的恩静竟然一整晚都没有回房间!秀玉直觉出事了,结果这头声音明明还是很虚弱的女子却说:“昨天太晚了,就直接在Marvy这边睡下了。”

  “胡说!”婆婆却是一声怒喝,“Marvy就在我房里!”

  果然,她并不是说谎的料,说的谎全然经不起推敲。恩静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昨天包包被人抢了,在追那个劫匪时,不小心划破了手……”

  “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打给东仔?他都快急死了,整晚都在打你的电话!”

  恩静的眸光暗了暗,电话挂断后,果然见到未接来电记录里,阮东廷的号码旁显示着“16”,他给她打了十六通电话。恩静刚要搁下手机,可下一通电话又进来了,是第十七通!

  她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机重新扔回大衣口袋里。

  医生说她并无大碍,想回去或是想留院观察都可以。

  医生说这些的时候,隔壁病房突然传来耳熟的叫嚣声:“我说呢,怎么连老婆住院了都不知道,原来这儿还有个住院的啊!”

  是Marvy。

  恩静眉一皱,穿上大衣走出病房时,看到了好友站在隔壁病房里,而一旁冷着脸任她冷嘲热讽的男子,不就是阮先生吗?

  原来何秋霜也转到普通病房了。

  而原来,她所入住的病房,就在自己的隔壁。

  “本小姐在和你说话呢!装什么面瘫啊?自己老婆住院了都不知道……”

  阮东廷当即拉下脸,拿起手机理也不理Marvy,便拨下一连串的号码。

  门口即刻响起手机铃声。

  “恩静?”他顺着铃声转过头,就看到恩静正站在门口。一张苍白的面孔,一只缠了厚厚一层白纱布的手。他走过去:“你的手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这人根本就是霸道惯了的,哪会管她的态度?恩静往后退一步,他就往前进一步,到最后,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昨天遭到了抢劫,不小心弄伤的。”

  他蹙眉,即使已经听妈咪在电话里讲过了,可亲耳听到她说时,那对眉还是忍不住紧皱起来:“哪来的劫匪?报警了没?”可念头一转,又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事了,随时可以出院。”

  他这才稍稍宽了心:“你的病房呢?”

  “就在隔壁。”

  阮东廷薄怒地瞪她:“所以从昨晚到刚刚,我就是在你隔壁打了十几通电话对吗?”

  恩静不知该怎么说那些混乱的心事,只好说:“我……在睡觉,没听到……”

  “听到了妈咪的,听到了Marvy的,唯独没听到我的?”

  她垂下了头。

  阮东廷拉起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走进隔壁病房。后面的Marvy要跟上来,他倒好,当着人家的面直接关了门又落了锁,也不管Marvy在外头直翻白眼,便将恩静推到病床上:“说吧,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看上去情绪也不太好,估计是有什么烦心事缠身。

  恩静垂下头,不出声。

  “说啊!”

  “说……什么?”

  “有什么你就说什么!说你为什么会遭到抢劫?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那你为什么又突然原谅了她呢?”低低的询问冷不防插入他的问话中。

  阮东廷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的“她”是指谁。

  恩静已经接了下去:“明明那天你那么生气,她装病骗了你那么久,害你白担心了那么久,可你怎么就突然原谅了她呢?”

  声音轻轻的,就像一丝责备或反对都没有,只是单纯的疑问。

  阮东廷深吸一口气,片刻后才说:“恩静,她有她的苦衷。”

  苦衷?

  就算她有她的苦衷,那他呢?也再一次敞开胸怀,接纳了她的苦衷,是吗?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昨天在重症病房的门外,她看到那双瘦削的手不顾一切地攀着他的脖子,那样紧。

  苦衷?人生在世谁没有苦衷?不过是有人选择沉默,有人选择诉说,而更有些人,诉说得过分生动罢了。

  “记得有一回我问你爱是什么,阮先生,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慢慢地,她将目光移开,不再对着那对会让她深陷的无底黑眸,“你说,‘爱就是想看她笑,想让她快乐,无论她犯再大的错,你都会原谅。’”她轻笑了一下,那么自嘲,“所以后来,无论她犯再大的错,再怎么无中生有、谎报病情,你都会原谅她,对吗?因为爱就是‘无论她犯再大的错你都会原谅’啊。”

  “恩静,不是你想的这样!”阮东廷的脸上却一点儿犹豫也没有,坦荡得让人难以怀疑他的话,“我之所以会原谅她,第一,是因为她的苦衷我能理解。”他顿了一下,口气越发深沉了起来:“第二,是因为我和她之间,归根结底,是我对不起她。”

  他对不起她?

  恩静笑了:“你对不起她?”瞬间便想到那天和妈咪、Marvy讨论过的话,“如果我告诉你,我、Marvy、妈咪都怀疑当初就是何秋霜在初云和我床上放恙螨,如果有一天我能拿到证据证明所有事都是她做的,你还会觉得对不起她吗?”

  “不可能的!”

  “你看,”她讽刺地笑了,“你又要维护她了。”

  阮东廷头痛地抚额,其实这番言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昨晚妈咪就已经对他说了一遍,可他一个字也不相信:“恩静,妈咪说秋霜放恙螨害你的原因是她知道我们有了夫妻之实,可事实上那些东西出现在你床上时,她还不知道这件事,你我的关系她是到事发第二天才听说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就是我亲口对她说的。”

  恩静有一瞬间的愣怔:“你亲口……”

  “那天我们在何成酒店吃早餐时,秋霜约我到包间里说话,还记得吗?为了不让她继续欺负你,我把你我的关系告诉她了。恩静,在此之前秋霜绝对不知道这件事,甚至我可以打包票,那时知道你我关系的人根本没几个……”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了一下。

  突兀地,面色冷峻地,他顿了一下,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生死攸关的要事。

  “怎么了?”

  阮东廷没有回答,只陷在自己突来的思绪里。

  直到门外有敲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估计是你的好朋友等不及了。”

  阮东廷以为是Marvy,哪知走过去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娃娃脸。

  那娃娃脸也错愕地看着他,不过很显然,对娃娃脸来说阮东廷并不陌生:“你是……阮东廷?”

  阮先生蹙眉,以他的知名度,有人认出他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真正让他意外的是娃娃脸接下来的话:“既然你是阮东廷,那我昨天救到的……难道就是阮太太?”

  原来是昨天那个身材高大的好人。

  “敝人姓刘,当律师的,”好人极懂得察言观色,见自己救到的正是阮氏的董事长夫人,立即笑眯眯地朝董事长递出自己的名片,“答谢费、鲜花礼品什么的就别送了,日后有需要用到律师的地方,请阮先生尽管找我就好。”

  阮东廷嘴角一抽,又听对方说:“本来今天过来是想提醒阮太太一些事的,不过既然阮先生在……”他笑眯眯的,不失时机地和未来的大客户拉近关系,“阮总,借一步说话?”

  两人不知借一步借到了哪儿,许久也没见阮先生回来。倒是大个半钟头后,Marvy在楼下喝完咖啡上来,对她说:“别等了,刚刚Cave一杯咖啡没喝完就被你家阮先生叫走,估计一时半刻,那两人是不会回来了。”

  恩静的心思还在方才的那番对话里。见好友进来,也没仔细听她说什么,便拉着她严肃地说:“Marvy,刚刚阮先生说,何秋霜是在恙螨事件之后才知道我和他有夫妻之实的,所以我们之前的推论有可能出错了。”

  哪知Marvy对这件事却没有什么大反应:“关于恙螨的推论我们有没有出错我不知道,可初云的事,我想,我们是没有猜错的。”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份资料,递到恩静面前,“还记得我们在何秋霜房里找到的Nokia 1011吗?你小姑的那一部?”

  “怎么了?”恩静接过资料。

  “昨天同连楷夫吃晚餐时遇到他的一个朋友,说是在移动电话营业厅工作的,我就磨着他去找那个朋友弄了一张初云的电话单。”

  那单子此时就在恩静手里,密密麻麻的一排号码看下来,最终,恩静的眼定在了最后一个号码上:“何秋霜?”

  “对,最后一个电话正是打给何秋霜的。你看那个通话时间,就在她出事的当晚,九点四十六分!”

  而那天李阿姨说,初云离开她家时,大概是九点多。

  “恩静,关于这几个时间,我想,我们得再去找李阿姨谈谈了。”

  十五分钟后,两人已坐到了出租车上。

  打电话回阮氏,清洁部的主管说,李阿姨今天上的是晚班,这会儿还在家,因此她们让出租车直接驶到了主管告知的李阿姨的住处。

  那是观塘一处老旧的住宅区,李阿姨一见到恩静便热情地招呼儿子去倒茶。将李阿姨安排至香港后,初云见她念儿心切,干脆好人做到底,将她儿子也一并接了过来。

  可两人哪有心思喝茶,一入座,恩静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李阿姨,你再仔细想想那晚的事好吗?到底初云是什么时候来的你家,又是什么时候走的?还有,你那天偷偷塞给何秋霜的药我们已经知道了,那药怎么会在你这儿?”

  “啊?”李阿姨看上去好慌张,“药、药的事你们知道了?可我没说漏嘴啊……”

  “不是你说漏嘴的,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那药怎么会在你这里?”

  李阿姨看上去有些为难,像是怕说错话,随时会陷何秋霜于不义。

  “没关系的李阿姨,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剩下的我们会自己判断。”

  “唉,好吧,”她叹了口气,“其实药是那晚初云小姐落下来的。她说等会儿要拿着这东西去找何小姐,临走时却忘了把药收进包里……”

  恩静与Marvy对视一眼:莫非那晚初云已经查明了这药的成分,发现何秋霜一直在吃的不是维生素C,而是抗排异药物?

  难怪那晚她会突然把何秋霜给招了出来,难怪!

  “那你能再仔细想想,那晚初云是什么时候离开你家的吗?”

  这点李阿姨确实想不起来了,只说大概是九点多。她那倒好茶出来的儿子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们说的是阮初云小姐吗?”

  “是啊。”

  男子将茶杯摆到桌上,想了想:“那天我是下班回来时遇到阮小姐的,我在修车行的晚班一般要上到八点半,回来时差不多九点半。”

  “你确定?”

  “确定。”

  九点半,九点四十六分——前后相差不过十六分钟!

  一定是这样了,那晚发生的事几乎可以完完整整地摊开在眼前了!

  九点半离开李阿姨家,九点四十六分打电话给何秋霜,将近十点钟时坠崖,同时手机被拿到何秋霜房里——没错,就是这样!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医院里,不过这次,不是回恩静的病房了。

  隔壁病房里,张嫂正在伺候何秋霜喝药,恩静推门而入,“啪”一声,将那张电话单扔到何秋霜眼前。

  “陈恩静!”秋霜被恩静吓了一大跳。

  恩静却不理她的大呼小叫,只冷静道:“初云过世那晚,九点半离开李阿姨家,九点四十六分打电话给你,十几分钟后坠崖,后来手机出现在你房里。何秋霜,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秋霜瞪大眼。

  可这厢恩静话音刚落,那厢Marvy的声音又起:“当晚阮初云曾透露阮家的第一个监控器是你安的,在你搬入阮家后,酒窖和甜品间又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监控器!而就在你得知阮家要重新装修后,所有的监控器全部消失了!何秋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秋霜张了张口,一勺汤药生生僵在半空中。片刻后,才摔到张嫂端着的碗里:“你们俩又在发什么疯?我说过一百遍了,那些事不是我做的!”

  此时正有一个高大的身躯从病房外走进来,看到这满室混乱,便加快了脚步:“怎么了?”

  是阮东廷。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不成?我都跟她说过一百遍了,初云的死和我无关,那些监控器我连碰也没碰过……”

  “碰也没碰过?”Marvy冷笑,“你家何成酒店用的正是那款X-G!X-G和阮家发现的那些监控器有什么关系,何千金,不必我在这里多说了吧?”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装的啊!全香港用X-G的那么多……”

  “你错了,并不多。”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是恩静,“何小姐……”

  “够了!”阮东廷终于听明白了这几个女人又在为什么事争吵,转头看向恩静时,浓眉已经紧紧地锁起,“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些事情交给我、交给警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为什么?因为有人老是想着要护短哪!”不等恩静开口,Marvy就不客气地冷哼。

  可阮东廷压根就没理她:“恩静,现在就收手。”

  “阮先生!”

  “这件事我会查明白的。”

  “现在还不够明白吗?”那电话单还在何秋霜的床上,就在她刚刚甩过去的那个地方,可这会儿恩静突然又一把抢过,逼至他眼前,“看到了吗?这就是证据!初云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她的,晚上九点半离开李阿姨家,九点四十六分打电话给何秋霜,将近十点就坠崖了!还有监控,明明初云已经告诉过我们,那个监控器就是这女人装上去的,可你偏偏不信!现在呢?家里有监控,酒店也有监控!阮先生,谁能同时在阮家和酒店之间兴风作浪?除了这女子以外还能有谁?”

  可他只是蹙着眉,脸上没有丝毫震惊之色:“你就那么确定在家里和酒店兴风作浪的,是同一个人?”

  她一愣:“你说什么?”

  可阮东廷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回你的病房,别在这儿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她张了张口,却突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是无理取闹呢?明明她手上有那么多证据,明明每一个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人。

  可突然间,那证据都成了荒唐之言。

  恩静垂下头,失望地笑了:“说到底,你就是舍不得查她吧?”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