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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回路转(2)


晚风瑟瑟,夜雨沥沥,南京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在风雨中缓缓摇落。

11月15日子夜时分,神情疲倦的陈雪瑶走出了仙乐斯舞厅。寒风冷雨袭来,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连忙竖起大衣的衣领……她在11月11日凌晨和于冠柏道别之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第2天早早起床,沐浴更衣,随后匆匆赶到香火缭绕、古钟声悠的玉佛寺,敬香祈佛,求签问卜,求得一签,上写清代诗人徐兰诗作《出居庸关》中的一句名言“马后桃花马前雪,出关争得不回头”。陈雪瑶暗自琢磨:“此签如果说景,确是贴切无比,冠柏出关、我们二人依依难舍。但我是问吉凶,那么‘马后桃花马前雪’却是不祥之意了!”想到这里,不禁秀眉紧蹙,转念又想:“也许是我会错意呢?”于是找到寺中一位法号净慧的高僧,请他解签。不料净慧的目光在纸签上一掠而过,随即在她的脸庞盘旋了十数秒钟,目光中满是悲悯之意,口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缓缓转身离开。净慧的举动让陈雪瑶心里的不安更甚之前,她自我安慰道:“看样子那和尚也不是什么高僧,答不出来便不好意思走了!”但她也不敢再去询问别的高僧,又在佛前烧了几柱高香,然后怏怏离去。回到家中,不禁思绪如潮,既担心于冠柏的安危,又忧虑茫茫未来,心中焦虑、茫然交织,终日茶不思、饭不想,几天下来,原本白皙光泽的肤色已是病态的苍白了。她在家中躺了几天,感觉烦闷不已,于是重返仙乐斯舞厅。按规矩,陈雪瑶这类红舞女都是与舞厅签有协议的,即便在没有生意的时候也必须呆在舞厅,更不用说想来就来、不想来便不来了,但陈雪瑶是舞厅的摇钱树,平素舞厅经理和大班都要让她三分,而自从顾嘉棠带着一群青帮打手到仙乐斯舞厅坐了一会之后,就更没有人敢对她说个“不”字了……

仙乐斯舞厅的门口排有一长串黄包车,陈雪瑶一走出舞厅正门,就有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正准备上车时,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戛然停在了黄包车旁,一位陌生男子跨下车来,把一个信封塞在陈雪瑶的手里,然后返身上车。轿车毫不停留,立即扬长而去。

陈雪瑶不知所以,愣了片刻,正准备拆开信封,一瞥眼间,见路耀扬走了过来,双手便停止了动作。

路耀扬望了一眼远去的轿车,目光转向陈雪瑶,问道:“出什么事体了吗?”

“没有了!是一位朋友托人送一封信给我啦!”陈雪瑶若无其事地一笑。

路耀扬“哦”了一声,然后热切地建议道:“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好啦!”陈雪瑶言毕,跨上了黄包车,吩咐车夫道:“去哈同路!”车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及时地为她拉起了顶棚。

“那……好吧!”路耀扬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黄包车夫毫不在意路耀扬失望与否,拉起黄包车便欲飞奔。

陈雪瑶久在风月场所,路耀扬对她落花有意,她又怎能没有察觉?只是她一向把路耀扬当作是一个好朋友,至于“情”字,却从来没有想过,此刻转眸一瞥,眼见路耀扬一副茫然若失的模样,心里感觉不忍,便对他嫣然一笑,眉目盈盈、秋波如水,妩媚不已。

陈雪瑶的笑容未毕,黄包车夫的脚步已经开始加速。

路耀扬站在原地,眼望渐渐远去的黄包车,脑海中尽是陈雪瑶离去时的那转眸一笑,心乱如焚,情难自己……

街灯柔暗、蜿蜒前伸,点缀着都市的夜景。

黄包车行进途中,陈雪瑶从陌生人交给她的信封里取出一件物事,借着马路旁幽暗的灯光仔细一辨认,霎时脸上血色全无,连声呼道:“车夫,停车!”

黄包车停下后,陈雪瑶跳下车,急步走到街灯下,借着昏暗的灯光,将那一纸便笺反复阅读了几遍。她在细雨中呆立了两分钟,这才脚步蹒跚地回到黄包车旁,又沉吟了几秒钟,吩咐车夫道:“去霞飞路321号!”

30分钟后。霞飞路,于公馆。

陈雪瑶坐在客厅里的大沙发上,焦虑不安地等候着于冠松。其时,虽然还只是11月中旬,但上海阴雨连连,于公馆客厅内的壁炉已燃,炭火轻爆、松香四溢,一室皆春。

于冠松返家不久,此时正在2楼的卧房内拆看管家刚交给他的一封电报,电文:“君嘱托之事已办妥,勿虑!”读完电文,他唇边浮起一丝满意的笑容,随即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双手做着扩胸运动来到了底楼的客厅。

于冠松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和陈雪瑶相识了,他性格洒脱、为人随和,与上海滩的三教九流均有来往,上海的各类场所都有涉足,就连位于黄浦路上的日本领事馆也偶见他出入,仙乐斯舞厅更是常进常出,此刻见了陈雪瑶也不寒暄,微笑问道:“陈姑娘!那么晚来找我,有什么吩咐?”

“冠松,出事了!”陈雪瑶盈盈起身,将手中的一张便笺递了给他。

于冠松的目光在便笺上匆匆掠过,诧异地问道:“怎么?我大哥在北平被绑票了?会不会是恶作剧啊?”

“不会的!这块玉佩是绑匪连同便笺一道送来的!”陈雪瑶将握在手里的一块玉佩递给于冠松,解释道:“这是你大哥临走之前,我送给他的!”

于冠松伸手接过玉佩,见那玉佩通体碧绿,触手生温,情知是上好的玉石,不禁咧嘴一笑,眼光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说道:“陈姑娘!你对我大哥可真是情义深重,连绑匪都晓得了,绑了我大哥不来找我于家,却去找你要赎款!”

陈雪瑶左足在地毯上用力一顿,口中嗔道:“冠松!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呢?他们要2万块大洋,我哪里有那么多的钱给他们呢?”略一迟疑,问道:“你能否借一些钱给我?”

于冠松“呵呵”一笑,道:“陈姑娘!于家的人被绑票了,你向于家借钱去赎他?没有这个道理的!你把便笺和玉佩留在这里,这件事体让我来处理!你不用太担心,我在北平的驻军中有朋友,我请他们去同绑匪交涉!”

陈雪瑶略一迟疑,点了点头,道:“那么好吧……不过冠松,你可要抓紧时间啊,过了规定的期限绑匪可是要撕票的!”语气中不安之意流露无疑。

于冠松温言安慰道:“放心吧!他是我的大哥,我能让绑匪把他撕票了吗?两天后,我给你消息!”顿了一顿,又道:“你稍坐片刻,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家!”

陈雪瑶虽然并不安心,但值此情形,又无能为力,只得颌首应允。

送走陈雪瑶后,于冠松了无睡意,他掰着手指推算了一番,断定女友秦依然当天是上夜班,于是换衣出门,驱车向位于外滩山东路上的仁济医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