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只有变得更加强大,才不会被欺凌,这是我一生的准则。r

人千万不能将弱点暴露出来,否则会被步步紧逼,直到无路可退。r

苏缓对我的这个观点向来很是不屑,“爱情,就是每个人最大的弱点。”r

这句话真的是太灵验,这么多年以来,我暴露出弱点的次数并不多,可偏偏都是因为“爱”这个字。r

在十七岁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爱,这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r

父母的爱情,换来的结局却是家庭的支离破碎。r

从那以后,我便懂得,爱情,注定是一场飞蛾扑火。所以,我不愿轻易陷入这沼泽之地。比起那些虚妄的爱情,我更要担心的是明天的伙食费在哪里。r

世事怎么可能处处如人意？r

那时候的我,刚刚凭借着“大学”这两个字,从S市挣扎到B市,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没有人嘲笑我的父亲,这让我由衷地松了一口气。r

靠着奖学金和当家教赚来的那一点钱只能勉强维持我和母亲的生活。因此,室友聚在一起,无论是烧烤、KTV还是旅游,我一概拒绝了。r

或许恰恰是因为这样,我的朋友几乎屈指可数。r

除了苏缓,便是颜夭。r

她们从不计较我为什么早出晚归,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r

苏缓每回一趟家,都会给我们带不少美食,其中居然大部分是江南美食；颜夭每看到一本好书,或是一首好歌,便会兴冲冲拿来,和我分享。r

可是,对于她们的善意,我既欢喜也难过。欢喜的是,我能够遇上这两个朋友；难过的是,我的自尊在她们面前七零八落。r

那时候,其实应该是嫉妒她们的吧？我分不清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到底是什么,只是看到她们周末回家时的神情,心都忍不住缩紧。r

我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买一张回S市的车票。r

因为暴打了有不良企图的学生家长,我被辞退,更糟糕的是,这家人在B市小有势力,我很难再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这无疑是致命的打击。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不停减少,我知道有必要找到另一份兼职,哪怕是端盘子也无所谓。r

结果,还真给我找到了。r

只是,每天晚上从六点工作到九点半,回到宿舍的我累得几乎没力气说话。苏缓和颜夭也难免担心起来,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r

所谓伤疤,是需要一个人在静谧处独自舔舐的。r

而遇到叶子蹇,虽然只不过是人生中最小的一个插曲,却差点置我于万劫不复。r

已经是深夜,路上行人寥落,我在学校旁的一个小超市匆匆买了泡面,等到结账才发现没带钱包,或许是最近太累,常常丢三落四。拿起手机,准备求救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电话早已欠费停机。r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一时愣在原地。r

老板娘见我没有动静,皱着眉,“别告诉我说,你忘了带钱。”r

突然想起苏缓曾埋怨过这里的服务态度太差,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她的心境。r

“抱歉,我真忘了带钱。”说完,准备将泡面放回原处,一顿不吃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r

“一个这样,两个这样,我可是小本经营,可受不起你们这么折腾。”说完,嗤笑了一声,明摆着的不屑。r

我转身,一个眼神没控制得好,生生瞪了过去。r

“哟,看看,看看,想白拿东西还这么嚣张!”果不其然,老板娘开始挑衅。r

这时候虽然超市里的人不多,可却都是一个学校的,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探究”,我低下头,一阵惊慌失措。r

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出现的那个男子,几乎让我感激涕零。r

“一个不留神,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钱包还在我这里呢。”听到男子这句话的时候,我确定我的心跳加速了。r

他拥着我往外面走,我触碰到他的白衬衫,一股暖意浅浅地传来。r

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叫叶子蹇。r

直到苏缓和他手挽着手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才恍然,原来,他就是苏缓念叨了好几个月的叶子蹇；原来,他已经是苏缓的男朋友。r

心里那一瞬间的失落,在我看来是可耻的。r

微笑着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韩雪瑶。”r

他看向我的目光带着陌生,看来,早就忘记了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r

后来,我才知道,爱情这东西就像酒,放得越久,才越香醇。r

每天看着苏缓和叶子蹇一点点朝幸福的方向走去,酸酸的,苦苦的,那些情绪控制不住地溢出来,可是只能闭上眼。r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我预料中那样发展。r

那个叫顾铭的家伙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平静。苏缓喊他“哥哥”,可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属于哥哥的占有欲。r

那时候,我和叶子蹇还算是点头之交,犹豫再三,我提醒了叶子蹇,当时他笑得云淡风轻,并没有在意。r

最终,我猜对了结果,却没猜中过程。r

等到我再次见到叶子蹇的时候,他浓密的睫毛有些疲惫地搭着,眼下是淡淡的青影。r

“雪瑶,我想和小缓分手。”r

我握住杯子的手一紧,“为什么？”r

叶子蹇没有说话,埋着头,呼吸有些沉重,大片大片的悲伤从眼里掠过,隔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他轻轻的声音,“雪瑶,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我们是永远也不能得罪的吗？”r

怎么会不知道？我想了了在S市的父母,指尖不由得颤抖。r

同是天涯沦落人。r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r

“陪我离开,可以吗？”r

我知道,叶子蹇只是想要找个能够安慰他的人,可我还是义无反顾了。r

不是有句话吗？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r

失去苏缓和颜夭的友情,在意料之中。和她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有一瞬间抬起手想要挽留她们,可看着她们淡漠的表情,我自嘲一笑,这下子真没退路了。r

打电话告诉母亲这个消息时,她并没有太多惊讶,“雪瑶,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r

那一瞬间,我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r

去美国做交换留学生的事情,居然顺利得出乎意料。r

我看着叶子蹇毫不惊讶的侧脸,知道他有什么事隐瞒着。可我却自欺欺人地选择了相信。r

等到后来,我站在叶子蹇和程菲的婚礼上,一直想着,当初抛下一切去美国,是否觉得后悔。可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r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怎么想,也是不会改变的。r

阴差阳错,机缘巧合罢了。r

待在美国整整一年,我看透了很多事情。r

诸如,叶子蹇喜欢的人,永远只可能是苏缓。r

诸如,我在叶子蹇心中,永远只能是朋友。r

叶子蹇在美国的时候,有过好几任女友。或许,在外人看来,他称得上是花心,可我明白,他是痴心。r

只是,他的痴心,仅仅对苏缓一个人而已。r

每每失了恋,叶子蹇习惯性地来拉着我喝酒,他从来不知道,我在那之前,是滴酒不沾的。r

又一次,他拉着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萧萧黄叶洒落一地。r

“雪瑶,怎么办,我想小缓,想得心都疼了。”他呆呆地看着远方,眼神没有焦距,似在缅怀着什么。r

我被凉风吹得清醒无比,“叶子蹇,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离开小缓吗？”r

“不会。”r

我在心里默数着,他犹豫了三秒。r

可这三秒又算什么呢？终归他的答案是否定。r

当一年的交换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r

母亲重病。r

我慌乱地收拾衣物,叶子蹇又一次帮了我。不仅搞定了难缠的专业老师,还替我买到了最快回国的机票。r

我坐在飞机上,望着近在咫尺的云朵,想着,需要花多长时间,我才能再也不欠叶子蹇呢？r

我先在S市待了两年,可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地虚弱下去,我只能回B市找了一份工作,将母亲接了过来,这边的医疗条件比起S市,要好上许多。r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还会再遇见苏缓。r

时间的力量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大,至少苏缓看向我的眼神还带着厌恶。r

我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和苏缓一起去采访叶子蹇,这个世界玄幻得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r

叶子蹇在看到苏缓的那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只是苏缓还对当初的事情念念不忘,像刺猬一样满是防备。r

我想,或许自己可以推一把。r

这样的话,也许有两个人能幸福。r

可当我将事情原委交待清楚的时候,苏缓只是微微一笑,“我喜欢的人是顾铭。”r

我愣住了,顾铭出手果然是快、狠、准。r

苏缓能够原谅我,是让我最意外也最愉悦的。与此同时,和颜夭自然也恢复了邦交。三个人,就如同大学里的那样,那些风雨过后,依然有人真心待你。r

苏缓将她和顾铭之间的事情毫不保留地告诉了我。r

听完之后,我意识到,最适合苏缓的,是顾铭。那个男人,一步步算计,牢牢占据了苏缓的心。如果不爱,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r

这一次,我没有选择叶子蹇,而是帮了顾铭。r

“幸福”这两个字,除了最爱的人,再也没有其他人给得起。r

谁知道,我却惹到了不该惹的人。r

向凯。r

若说我最讨厌什么人,花心,自傲的富二代。r

可这几点向凯占齐了。r

没管好嘴的后果便是被死死缠上了。r

一直以来,我以为除了叶子蹇,也许心里再也放不进其他人了。在一次倾尽全力之后,再也没有力气付出,没有力气追求。r

但是,向凯却真真让我无法理解。r

要说他幼稚,明明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却总是一副妖孽的可怜样；要说他强势,若不是这样,向氏又怎么能在他手上顺风顺水？r

两年的相处,当初的偏见早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r

生活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倒也乐得自在。可叶子蹇要结婚了。r

初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第一感觉居然是解脱。r

在婚宴上,我喝醉了,是醉酒还是醉心呢？r

那一晚,我做了个梦,梦见叶子蹇渐渐离我而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

可梦里,还有另一个人,当他越走越远的时候,我竟忍不住,追上前去。r

即使没有看清他的面容,我的心却告诉我,他是向凯。r

“不要走……”r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声挽留,早了那么长的时间。r

其实我的心里,装了向凯那么久。r

如果说叶子蹇曾经是长在我心里的毒瘤,可向凯又是从什么时候在我的心里长成苍天大树,将我遮得严严实实,再也看不见其他人。r

这个问题,我怎么也想不通。r

可纵使想通又如何,他是向凯,是秦威的孙子,是我不可触及的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