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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024 番外 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下)


房子外有条宽阔的车道,边上种着白杨树。

节伦是首次到D博士家做客,从外面看就似一般的二层建筑,很普通,就是建设地点有些特别,也比寻常的大了一些罢了。但一步进大门,里面宽阔明亮的大厅,各种叫不出名的仪表设备、各处都是显示数据的大屏幕、还有一个类人机器人在屋内四处“叽呜叽呜”地走来走去,它甚至还好奇地打量了节伦一眼,让节伦后背一凉,打了一个冷颤,内心不禁在怀疑,自己是到了五角大楼的科技研究室呢,还是到了星球大战的飞船里?

节伦一抚额头,感叹说:“游戏,软件,DVD,全是高科技啊!!”

之后,他看到何文样瞧向自己的眼光有点儿怪,仿佛带点怜悯又有点嘲弄。

“那是当然!”何文样对他说:“想必你没读过什么书,文化也不高,一会你好好坐着,安份些、靠谱些,好奇归好奇,千万别乱动,很危险的,知道吗?哎,这没文化,真可怕。”

被何文样如此不留情面地贬低,节伦当真想跳起来,拿板砖拍他!

在干净透明的钢化玻璃桌上,D博士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两碗开水泡的方便面。正准备加上煎好的鸡蛋,但他没想到多了一位客人,向两只碗里伸去三双筷子,这就有点热闹了!

D博士甩甩手,弯了腰,去弄那两碗方便面,嘴里说:“我说文样,你这一首歌的时间可长了点啊!”

“是呀,我也没想到呢,来,博士,我替你介绍一下。”何文样指着脸色惨白的节伦,向D博士说:“他叫节伦,虽然我很好奇居然会有节这个姓,但现在,我还是比较关心你说的关于时间的秘密。”

D博士显得很高兴:“放心吧,我会好好跟你解释的,节伦,你也过来坐,不要拘束。”

节伦朝他点头示意,很懂礼貌的说:“博士您好,贸然前来,多有打扰了。”

D博士笑说:“无妨无妨,人多热闹。”

却听何文样向节伦介绍D博士时,语意和态度不是很尊敬,节伦甚至觉得他很是轻佻。他一进门就先管自己的屁股,坐到沙发上后,向D博士介绍了自己,才一手指着D博士,对节伦说:“我替你介绍,眼前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D博士了,D是ABCD的D,真名就没必要对你说了,他老人家今年68岁,人不怎么样,可是还不讨厌,你们认识一下,亲近亲近。”

何文样的这种气焰,平常人是不能忍受的,可是看D博士丝毫不介意,反而很受用一脸得意的模样,他笑哈哈地对节伦说:“节伦小朋友,我还从没见过你,是文样的朋友吗?”

节伦还隐隐觉得胃在翻滚,难受极了,张了张嘴说:“是——”

不待他讲完,D博士一锤定音:“是他小弟!”

节伦直了腰,一扬眉:“当然,他是我大哥!”

节伦刚走两步,想过去坐到沙发上,却听D博士突然问了一句他料想不到的话:“节伦是宝岛人?”

“不!”节伦差点忍不住要朝他翻白眼,嘴角抽了抽:“我是开丽老街、正宗本土人,身份证没带,不然要给您看看!”说着在沙发里坐下来,心里有股不吐不快的郁闷气,很大声的咳了两声,随手扯到一张毛巾,也不管是作什么用处的,见还算干净,便拿起来擦拭自己的湿发,一阵的猛翻白眼。

D博士笑着摘下眼镜,哈了一口气,用衣角擦了一擦,说:“那个,节伦小朋友,我不知你要来,所以没准备你的早餐,你想要什么?”

节伦瞥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方便面,歪着嘴说:“刚才给小草施了些肥,胃不舒服,如果可以,我想要一杯优乐美,谢谢。”

D博士满脸惊讶:“你想喝优乐美?”

“对!”节伦一脸期待地说:“就是电视广告里播的那个——你就是我的优乐美!”

“那可没有,咖啡你要不要?”

面对D博士的直截了当,节伦不禁有些失望:“可以,不过还得加奶。”

D博士问:“奶牛体内喷出来的?”

节伦说:“从某种程度上,我想是的。”

不多时,D博士将煮好的咖啡端到桌上,节伦喝了两口,就卷着身子窝在沙发角落,半死不活的模样。沙发里,何文样已经吹干了头发,他躺了个舒服的姿势,直奔主题说:“博士,我想先听听你说的时间的秘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D博士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回答何文样的问题,而是起身去拿来药盒,从里倒出一粒药丸,当白色的小药丸在节伦的手心里躺着的时候,他皱紧了眉头,掂了掂,什么份量都没有。

“吃了它。”D博士命令说。

瞧了瞧这和蔼可亲的老头,又瞥了一眼那外表斯文、骨子里却流淌着暴力血液的何文样,节伦心想,倒不会谋财害命吧?

节伦将这粒药丸吞入口中,再喝一口热咖啡,他能感到药丸随着热水进入了自己的咽喉,在通过咽喉的瞬间,他才感到了药丸的重量,然后食道里一阵温暖,那是咖啡的温度。药丸像一块被水冲刷而下的木头,最终沉没在了深潭的水底,那是他的胃。之后药力开始缓缓渗入他的脑髓,缓缓浸透他的胸膛。

这时,他听到D博士开口说话了,“呐,我先问你,时光倒流是什么样子?”

D博士目光灼灼盯着何文样,何文样把双眼眯紧了点,不紧不慢的说:“当然,我不知道,因为我没体验过。”

何文样以手指敲击桌面,他说:“如果非要按字面意思来解释的话,应该就像电影回放一样吧。雨点从地面飞起,重归天上的乌云;瀑布从深潭跃起,飞向悬崖之巅;落英返回花朵,再变为含苞的蓓蕾;你变成婴儿,再钻回你娘的子宫里去。可是博士,我脑子还正常,所以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因为时光不会倒流,至少我没见过,甚至没听过。”

“唯象,唯象的!”

D博士那往常苍白的面孔此刻红光焕发,喜欢与人争辩的他拍着桌面:“那只说明现象,你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从理论上来说,时光倒流,回到从前绝非不可能的!”

何文样试图敲打得比他还响:“别欺我书读得少,可我也知道能量守恒定律。能量守恒知道么?那是热力学第一定律,那么热力学第二定律呢,既熵定律。身为权威的物理学博士,又在哈佛大学物理学担任过教授,我想你一定不会陌生,在与外界没有物质和能量交换的封闭系统之内,熵的值只增不减,熵是一个物理量,它随时间之变化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时光是不会倒流的,绝对不可能发生!”

D博士眉头一扬:“哈!你以热力学第二定律来解释时间不可逆性,似乎有道理,但仔细推敲仍有问题。减熵不是不能发生,而是极少发生,在系统的随机起伏中偶尔会观察到瞬时的减熵,换句话说,如果仅以热力学第二定律来解释时间不可逆性,偶尔会观察到瞬时的时光倒流!”

“哼!时间的不可逆性,起源于宇宙大爆炸时所设定的初始条件,所以这是前世注定,在劫难逃!”何文样也是个犟脾气,不容别人反驳他的观点,但也不得不钦佩D博士在这个理论上表现出的认真态度和丰富的想象力,于是,何文样给了两个字的评价:“谬论!”

“不,你错了!”D博士摇晃了手指说:“根据我偶像爱因斯坦的理论,时间和空间可以在光速中发生变化,也就是说,回到过去不是不能实现,只是目前条件所限制罢了。”

何文样开始佩服他了:“好吧博士,那我举个例子,如果时间倒退,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从2014年回到1984年,那会儿我正在呱呱诞生,那个时间的我已经存在了,能量如何守恒?假如我再往后倒几年,阻止父母的结合,那我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呢?你以为是从石头里吗?终结了因,没因就没果,阻止了父母结合就没我,没有我又如何回到过去阻止他们?这太荒唐了,从逻辑上就有问题!”

D博士有些生气,立即反驳说:“别拿那一套说事!时光倒流一说并非全无根据,广义相对论并不排斥其可能性,若是回到过去,我们这些‘时光旅客’只能观看,不能阻挠或干预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动手改变过去,这就没有逻辑问题了!”

“扯卵谈!根本不可能!”何文样语气坚定的说。

看样子,D博士没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他的观点,假如时光倒流回到过去的比率与遭遇车祸的比率一样,何文样认为自己会被撞上一百回,也不相信能回到过去。

“那好,我也来举个例子!假设你何文样,搭乘一艘飞船以接近光速驶向附近的一颗恒星去旅行,嗳,先别瞪我,听我讲完。”D博士挪了挪屁股,使自己坐着更舒服些,然后继续说:“假设你旅行结束,折返飞回地球,旅行大约持续了一年,而这段时间,我只呆在家里,对于你何文样而言,当你返回到地球并跨出飞船时,你会发现地球上已经过去了十年,那时我已经七十八岁,而你才三十一,长了一岁,实际上,你已经跳跃到了九年后的地球的未来,也就是所谓的时间膨胀,随着运动速度的增加,时间会相对变慢,一般情况下都比较微弱不易觉察,达到光速时时间会完全停止。”

耐着性子听他讲完,何文样把头一仰,眼一翻:“胡说八道!”

“文样,你这句话实在令我感动。”D博士笑了,可他发现何文样的眼光之中,仍然闪现着不愉快的表情。

“你知道隧道理论么?”D博士试图改变何文样的表情,但回答他的却是坐在一旁显得百般无聊的节伦。

“我知道!”节伦举起手说。

他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好过许多,当两人的目光落到他脸上时,就听他正而八经的开口了:“隧道理论嘛,也就是时空隧道,它是客观存在,是物质性的,它看不见,也摸不着,对于我们人类生活的物质世界,它既关闭,又不绝对关闭,会偶尔开放,在时空隧道里,时间具有方向性和可逆性,它可以正转,也可倒转,还可以相对静止,进入时空隧道,意味着神秘失踪,而从时空隧道中出来,又意味着神秘再现,只是出现在哪儿,全凭运气了,运气好呢就在伦敦,运气差呢就在厕所坑。”

何文样不禁以崇拜的眼光看着他,节伦挺了挺胸,颇有不可一世之状:“不过,爱情的力量质疑了时空的不可逆转性!”

何文样先猛地一拍手掌,然后指着他,用赞许的口吻说:“看来,我得对你重新评价了!”

节伦被讲得脸红,一副小孩子腼腆模样的说:“大哥过奖了,其实我说的是这本笔记上记载的内容,我物理从来就没及格过,请不要骂我,谢谢。”

他说着向何文样展示了那本笔记,何文样一看,几乎要昏死过去,那封面上虽字迹潦草,但分明写着五个红字:D博士手记。

何文样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说:“节伦,你四处逛逛,记住别乱碰那些开关,顺便去看雨停了没有,唉,没文化,真可怕。”

节伦说:“好,没问题。”

其实他心中正有此意,听何文样这样说,暗喜不已。他离开了沙发,举起双手,转身出了去。自己对他们讨论什么,不懂也不会感兴趣,在这山顶上建个房子,倒是个安全的地方,节伦觉得,若是一直呆在这儿,恐怕仇家找破脑袋,也是绝对找不到的,所以在心里有了打算,要好好参观这个将要呆上一段日子的地方。

雨已经停歇,节伦来到一处池塘边,看那水平的线绿色的边,平静的水面,有好多事浮现,吹皱他的从前。这时,他收到一条短信——

“有些话很可笑,给承诺又办不到,有些梦很微妙,醒来后却被洗掉,阿伦,我们分手吧。”

就这样分手了么?

节伦笑了,有些事很荒谬,爱恨总在原地绕,有些人很无聊,明明寂寞装骄傲。两人的决裂或许是上天的旨意,不允许人弥补。正应了那句老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节伦笑出了泪水,给她回了最后一条短信——

“你晒的棉被特别好睡,有阳光回忆淡淡香味,时间若倒退,我不会再像当初为了小事争执谁对,再见了,阿娇!”

节伦在池塘边为情所心伤,而房子内两人的争论依然继续,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节伦曾来打断过一次,他突然问了一个和他们郑重讨论的事全然无关的问题:厕所在哪里?

因为这里实在过分大了,而且构造也十分奇特,总不能把尿撒进池塘里吧?

两人却对节伦无视,依然在争论着。

争得面红耳赤,就算为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在他们看来是正常的、亦是必须的,但节伦就觉得有些儿不可理喻,就在D博士第四次大拍桌面,发出山响时,节伦甚至做好了劝架的准备,可结果算是白担心一场。

就在节伦转身欲离开时,D博士突然“咦”的一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问他:“你怎么哭了?”

节伦有片刻的犹豫,但真实情况难以说出口,就索性编了个谎言,他说:“因为我想起了姥姥当年酿的豆瓣酱,还有装满了明信片的铁盒里,藏着的那片玫瑰花瓣……”

何文样呆了一呆,羡慕说:“你有个幸福的童年。”

“谢谢。”节伦握住了他的双手,有力的抖了几下,又拥抱了D博士一下,抹掉泪水,无声地走开,决定去池塘撒尿。

“他是怎么了?”何文样问。

D博士说:“失恋了。”

“这你也知道?!”

“当然,我是过来人!”

何文样没心没肺的说:“就算是吧!我们还讨论我们的事么?或是你准备去开导他?说什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D博士摇头:“别傻了!这是必然经历,每个人都有失恋的权利,让他去哭个痛快吧!我们继续!”

“好!”猛地拍击桌面,何文样立即脸红脖子粗,瞬间进入了状态,他大声说:“刚才说到量子力学,量子力学你知道不?根据量子力学——”他把D博士上衣兜里的金色钢笔有些粗鲁地掏出来,叩在桌面上,发出“乓”的一声响,然后又听到“咔吱”的一声。

一股黑色液体在僵硬的两人之间飘洒,幸好没泼到衣服上,场面在这一刻安静。

D博士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吓人。

为什么呢?

因为钢笔从中折断了,是何文样用力过猛的缘故。

“真抱歉!”何文样说:“如果你要揍我,请允许我先拨个120。”

“顶你个肺啊!我的,两万九啊!”D博士尽量保持平静,但是他的愤怒情绪还是从声音中流露出来。

关于有钱人的品味,多年来一直令何文样郁闷,百思不解。其中何文样最好奇的,是想知道D博士这小小的奢侈享受,是否真值得花这么多钱。两万九买的钢笔,真的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吗?还是其中真正的乐趣,是来自别人诧异眼神中的晕陶陶的感觉?至于价钱,管他呢!每次何文样想摆弄时,D博士就厉声要求他放下,这就足够了。

直到今天,是的,非常不幸,何文样终于有机会了解这支钢笔的材质了,原来是镀的一层金,里面是黄铜。

何文样说:“我们先把这件事放一边,等时光倒流到半分钟前,我一定不会掏出你的笔,好不好?”

D博士忽然觉得很可笑,他明明不相信时光能够倒流,这样说,是在嘲讽自己吗?的确,D博士的尴尬或许与他不能立即返回到半分钟之前有很大关系,不过,钢笔不重要了。

“我们就事论事。”D博士平静的说:“你刚才想说什么,继续。”

“那感情好!”何文样松了口气,把弄成两截的笔又塞回D博士的衣兜里,然后回到了半分钟之前的红脖子状态:“听着!我想说的是——这只笔有可能穿过你的口袋掉到地上,因为它可以向波一样行为,可以穿过你所谓的时空隧道,或者说是时空效应,但我没见过,你活了68年也从未见过!”

“别这样粗鲁!没大没小的!”D博士粗声粗气地说着,理了理被他弄乱的上衣。

“没关系,没关系的。”何文样拍打他的胸口说。

D博士瞪圆了眼:“你知道的太少,所以会不知轻重地问重要的问题,这得改改!以科学的态度而言,是不能否认一切的可能性的,如果计算这一情况的可能性,并非为零,只是小到无以复加而已。”

说完D博士向他耸了耸肩,何文样也学着耸了耸肩:“所以呢?”

“所以?所以时光能倒流是肯定的!”

“我不是很肯定你的肯定。”

“那好,你知道虫洞么?”

何文样点头说:“略微知晓,但虫洞只是有了黑洞和白洞之后,才存在的一种必然性的理论假说。它是科学家预言的弯曲空间不同区域间,或不同宇宙间可能存在的联系通道,但究竟在这样深的层次上宇宙如何结构自己,我目前还不得而知。既然博士你口口声声说能回到过去,不知证据何在?”

“证据,我当然有,不过在那之前。”D博士眉角有难以掩饰的得意:“我要跟你解释一些问题,那会让你在看到证据时,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何文样嗤之以鼻:“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D博士笑了:“我只想让你明白,要解释它,首先要从梦想中的时光旅行的四种方法来说,既超光速、旋转黑洞、虫洞和宇宙线,不过光速是目前宇宙中的最高速度,仅靠现在的能源技术很难达到光速或接近光速的,可以排除……”

不待他讲完,何文样就卑夷地一笑:“光速是宇宙中的最快速度,当然可以排除,就算是接近光速,恐怕都得我孙子长成你这副模样以后的事了,博士,说重点吧!”

“那好,我们就来说说虫洞。”D博士也看出了他很不耐烦,于是他也不解释虫洞的英文叫做Wormhole了。

比划着,D博士对他说:“我的设想是找到虫洞,再利用它回到过去。但若要使虫洞稳定下来,必须注入利用所谓的Casimir效应量子产生的负能量,虫洞便允许信号和物体安全地穿越它,负能量会抵制虫洞坍缩为密度无穷大或接近无穷大的一点的趋势,换句话说,它阻止了虫洞演变成黑洞,但遗憾的是,虫洞必须要到黑洞中去寻找。”

乍闻“黑洞”两字,何文样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你疯了?!”

D博士双手作下压状,他说:“是的,是的,千真万确的黑洞,但不必惊慌,那不是宇宙中的大型黑洞,只不过是利用大型强子对撞机产生的微型黑洞罢了,在这些微型黑洞里,每一瞬间都有小型虫洞诞生和消亡,所以我说,虫洞必须要到黑洞中去寻找。”

何文样紧张起来:“D博士,我想请问一下,如果不能控制强子对撞机产生的黑洞,造成的后果你考虑过吗?比如说世界末日?”

D博士彻底地鄙视他:“这说明你从不看新闻,年轻人,这样是不对的,知道不知道,欧洲的大型强子对撞机在08年9月10日就启动了,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地狱吗?”

何文样说:“我以为是在天堂呢,他娘的,这些人胆也忒大了!说起来,我一直在忙活,上网除了听歌查查资料,倒也没怎么注意新闻。”

D博士说:“我说年轻人,可不能一心只听流行歌,两耳不闻窗外事。哦,你都听什么歌?”

但当他看到何文样面带不爽,愤怒的小宇宙快要爆发之前,迅速切入主题:“文样,世界末日一说,实在是杞人忧天了!那产生的不过是微型黑洞而已,它们实际上只有亚原子大小,跟电子或质子的大小差不多。如果强子对撞机运行一百年,这些粒子所产生的全部能量甚至还不能点亮一只灯泡,虽然由大型强子对撞机产生的亚原子粒子可达数万亿电子伏特,但是大型强子对撞机被期望产生微型黑洞的最佳结果,是每秒生产一个,这些黑洞如此微小,衰亡得太快,根本不可能对任何人造成可以感知到的危害的。”

“解释这么久,我想我也弄明白了一些,死老头,你就直接点,拿出实质性的证据来吧!”何文样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他开始称呼他为“死老头”,但也不是首次,很神奇的是,D博士觉他如此称呼自己,似乎更为顺耳一些。

D博士说:“好吧文样,告诉你,二天前我已经成功地将38号送回到了旧上海,并且,它在昨天傍晚又安全返回了!”真是语不惊死人不罢休,D博士扔下的这个重磅炸弹,炸得何文样几乎魂飞天外。

何文样惊愕说:“博士,你确定脑袋不是被驴踢了?”

D博士说:“我他妈的还被门挤了呢!说什么蠢话!我当然确定,38号回到了上海一九四三年,事情说起来有点难以置信,但事情的确是这样的,有它带回来的报纸作证!”

“上海一九四三?!”何文样的眼眸里闪耀着极度怀疑的光芒。

“是的,千真万确!”D博士言之凿凿,他很想用一块黑布将那光芒给遮住。

何文样嘴角一撇:“我不信!”

D博士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为什么不信哩?我有证据!”

何文样说:“就算有,这也不合情理!”

D博士忙问:“什么情理?”

何文样坚定的说:“你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可你永远说服不了我!”

“倔牛!你是头彻头彻尾的倔牛!”D博士朝他大喊。

一个人,若对一件事情持主观否定,通常和他相信邪教教主会带他升天成正比;所以,假如你选择不相信,那就不相信吧。唉!只是生活往往是由乱七八糟和不可思议凑和而成,因为我们没有独立于理论的方法来确定什么是实在的。甚至在我们四周,被认为显然是实在的物体,从实证主义的观点看,也不过是在我们头脑中建立的一个模型,用来解释我们视觉和感觉神经的信息。

当何文样的“你永远说服不了我”的话音刚落,然后,既然他瞪大了眼珠并对着“证据”大声吼叫“这不可能”,那么D博士也就驳斥这种见解:干净透明的钢化玻璃桌面上,摆放着一份充满油香味的报纸,第一面印入眼帘的大标题赫然是:一九四三年一月九日,汪精卫政府与日本签定《日汪关於交还租界及撤废治外法权之协定》,同时向英国和美国宣战。

何文样一直在摇头,但结合之前D博士的言论,再有38号低智能机器人带回的这份报纸,时光倒流回到了过去,这应该是千真万确的,已经没什么好疑问的了!

顿时,何文样心中涌起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觉得这真他妈的不可思议!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事!

报纸上有一张黑白照片,依稀可见几个字岁岁平安,勾起了何文样的想像,D博士当年穿开裆裤的模样。已经过去的历史,何文样不感兴趣,他只关心如何回到过去。

随D博士进到他的地下实验室,何文样见到了那台创造奇迹的时光机。

所谓的时光机,并不像威尔斯小说里的神奇机器,当然也不是哆啦A梦里野比大雄的抽屉。眼前的这部神奇机器,只是台小型强子对撞机。模样倒也很奇特,像是子弹头列车,却比一辆奇瑞QQ却大不了多少,银蓝色调搭配,那刚硬的线条,那刺眼的反光,是男人都想要上它的超前卫概念科技!

何文样嘴巴微微张开,眼睛里闪动的光芒说明他除了吃惊以外更多的是兴奋,带着些许期待问说:“如果坐上它,真能回到过去?”

D博士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肯定的答复:“那是确凿无疑的!有没有惊讶的嘴巴掉下来?”

何文样把手温柔地放到机器表面,感受上面的微凉,眼睛一眨一眨,炯炯有神。

D博士不无得意的说:“虽说这是小型强子对撞机,但你知道要花多少钱才造出来吗?不说出来,你简直无法想象呢!光是设计到制造,便花去了我五年多时间,而为了避免能量逃逸的浪涌可能导致虫洞崩溃,所以,我又收集到足够多的抗重力材料以稳定一个虫洞,这更是耗去我整整十年时间和庞大的物力财力!”

“呀!这家伙你做足了十五年,怎么从未听你讲起过?老天,这得花多少钱?”好奇坐进机器内的何文样,脸露惊容呆瞪着他,像首次认识到他的样子。

“多得我怕你会觉得难过。”D博士身子前倾一些,把脑袋探进机器里,向他低声说:“见到了?现在连一个替我扫地的佣人都没了,你前个月见到的那几个助手也走了,我还向银行贷了一笔款。”

何文样眨巴着眼睛,双手无意识地摸着前方的仪表,却不知该讲些什么好。

D博士说:“你为什么不问我,他们为何要走?”

何文样轻声发笑:“还用问吗,非常简单,你穷了呗。”

D博士头发有些凌乱,他以手做梳往后理了理,笑说:“是的,他们觉得我在发神经,浪费时间,所以都走光了,因为我像包工头似的拖欠他们工资,可我也不想这样的,你知道,我一向对金钱不在乎的。”

“是的,看得出。”何文样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瞄向他装有钢笔的衣袋,“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没钱连肚子都是要闹革命的,死老头,我看你似乎一点儿也不伤心啊?”

“为什么要伤心?我巴不得他们远远离开这儿才好呢!不必靠他们,我一个人就行,而且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脑壳钻到钱眼里的人,是不能做好科学的。”

“那倒是,科学家都视金钱如粪土的,不过,我在佩服你的同时,也不得不为那几个白痴助手担忧,假使博士你坐时光机回到他们的小时侯,准把他们屁股打得开出花来。”

“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D博士推了推眼镜:“不过,你这想法还真是不错!”

何文样从机器里出来,真心佩服他说:“好了,你为我解释一下时光机的工作原理吧,看到它,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从乡下来的。”

D博士说:“你倒有点自知之明。”

轻轻摩挲着时光机那闪闪发光的外壳,D博士嘴角显出得意的笑容:“这台时光机先是产生微型黑洞,然后扑捉里面的微型虫洞,这微型微到什么程度呢?在普朗克长度上,大约是原子核尺度的10-20那么小,扑捉到一个就行,这样一个微小的虫洞由脉冲能量来稳定,然后再膨胀到可以利用的尺寸,最后注入由量子产生的负能量,就能保护时光机安全穿越它了,知道什么是负能量吗?负能量就是——”

何文样急忙摆手,作一脸苦痛状:“噢!算了,博士你就不必再解释了,我能帮什么忙,尽管说好了!”

D博士很想拍他一板砖,气得直吹胡须:“早这么说不就结了吗?说了半天话,害我喝了五杯咖啡,我讨厌喝咖啡!”

何文样说:“但那是你自己泡的。”

D博士点头:“对,这我知道,怎么,现在开始吧?”

“好,算是我对不住你老人家,来就来吧,说,先干点什么?”

“拆装。”

何文样虽在口头上抱抱怨怨,可一旦做起事来,还是相当仔细认真的,也非常听从D博士的安排,这也是D博士愿意找他帮忙的原因。当两人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时光在忙碌中滴答流逝,直到夜晚悄悄地笼罩了这个城市,听到肚子发出隆重的抗议声时,两人才明白过来:干了大半天了!

何文样一脸的不情愿、像别人逼他为娼似的,但也不得不靠方便面来填充肚皮。倘在平时,何文样是宁愿饿着的,但饿得实在难受了,而且D博士一脸严肃,说家中就剩方便面了,不吃就留给他,何文样当然不愿成全他。

哀哉!这世界是怎么了?一顿晚餐从头到尾,何文样都可以听到两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喃喃抱怨的声音,但抱怨的全都没有道理:为什么调料包里没有牛肉?

看到D博士和节伦吃得津津有味,何文样忽然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我是不是从火星来的呢?

当晚,何文样不再喝茶了,却喝光了D博士所有的咖啡,直到D博士担心他咖啡因中毒,何文样没好气的说:“既然你讨厌喝咖啡,我是在助你为乐,你摆这副小气样,做给谁看?”

D博士没法说他,埋头不语。

工作依然继续,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可能是咖啡喝多了的缘故,何文样一夜未眠竟也不知疲惫,而D博士早在二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沉沉入了梦乡,何文样伸了伸腰杆,嘴里不满地嘀咕几句。

这一晚上,节伦倒是很听话,始终没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何文样是在去上厕所时才发现,节伦抱着那个女仆模样的38号机器人睡在沙发上,嘴角挂着口水,睡得很香。

今天难得的好天气。

何文样在厨房里四下翻了翻,依然不死心,方便面让他肚子空荡了一晚,里面晃荡晃荡的全是咖啡,颇为难受。结果让何文样很憋火,于是他上到二楼,推开了D博士的卧室的门。

里面的布置摆设简单,仅有几张必备的桌椅、一台电脑、一个书架,二套很少穿的西装。而最为显眼的莫过于那挤满了各种书籍的书架了,一本本硬皮书厚得跟砖头似的,随便抽一本来,几乎都能杀人于五步之内。

书架对面的墙上,挂着爱因斯坦的大幅照片,那是D博士的偶像,旁边还有他自己年轻时的照片。这小伙当年长得居然比自己还帅,何文样每次见到都觉羞愧难当。

不过挺奇怪的,照片下面还有只俄产的AK47步枪,枪口正指向照片上的他的脑袋,何文样心里琢磨,若换成是下面架着两把刺刀,可能会好看些。

来到阳台,何文样任视线延展于前方的树林,里面生长着许多种类的树木,绿意苍翠,其实何文样最喜欢的季节,莫过于秋季,风吹着凉爽、吹着舒畅,而树上的果子亮得像黄金,花朵开得像燃烧着的火,那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但现在不是十月中,而是五月底。

何文样走下楼,进了树林,体会着远离了都市的喧嚣,享受风景不受打扰的宁静,悠然心意,自然而来。但半小时后,为了自己的肚皮着想,他下了山。打算坐车去离这最近的超市,苦等半天也不见有车辆经过,一位开三轮拉货的老哥狐疑的盯着他,何文样猛地看了他一眼,他急忙红着脸把头低下。

这个死玻璃!何文样在心里暗骂说。

拦到车之后去超市大肆狂购了一番,当何文样满载而归,刚从出租车上下来,见到博士在户外做第八套广播体操,何文样朝他大声喊:“喂,死老头,快来搬货!”

“小声点,嚷什么嚷,我耳朵又没聋,买了什么?”D博士一面说,一面走来。

何文样笑说:“很多吃的,除了方便面。”

闻言,D博士面露失望之色:“真不应该。”

到吃中午饭时,节伦依然在睡,何文样一阵忙活,没多久,诱人口水的饭菜把节伦从睡梦中唤醒,与D博士一边吃一边对他竖着大拇指,表示对他的厨艺十分赞赏。

饭后,何文样与D博士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节伦送来两瓶加了盐的绿茶后,很快消失在转角,何文样喝了一口就大骂:“你个小王八蛋!”

节伦完全没听到,他还伤心着呢,得找点什么来发泄一下。于是D博士那洁白的墙面上,留下了他的涂鸦,如果被D博士发现,一定抽死他。

只见他歪歪扭扭的写着:好后悔好伤心想重来行不行?再一次我就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好后悔好伤心谁把我放回去?我愿意付出所有来换一个时光机。

天黑之前,何文样去厨房做晚饭。

客厅里,D博士主动和节伦说起话来,节伦反正左右无聊,就与他谈些花前月下柴米油盐、不伤风败俗的事,也好打发打发时间。D博士以一种没有受过科学训练的人也能理解的形式来加以陈述,他并未讲爱因斯坦著名的方程E=mc^2,怕这个方程会让听众进入沉睡状态。

他说:“曾经有一位著名的科学家,作过一次关于天文学方面的讲演,他描述了地球是如何绕着太阳运动,以及太阳又是如何绕着我们称之为星系的巨大的恒星群的中心转动,演讲结束之后,一位坐在房间后排的矮个老妇人站起来,大声说: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这个世界实际上是驮在一只大乌龟的背上的一块平板!”

D博士讲到这里就停了,节伦果然追问:“那个科学家是怎么回答的?”

D博士咧嘴笑:“这位科学家很有教养,他面带微笑的回答说:那么这只乌龟是站在什么上面的呢?那老妇人就说:你很聪明,年轻人,的确很聪明,不过,这是一只驮着一只,一直驮下去的乌龟群啊!”

万万想不到是这种答案,节伦忍不住笑起来。

D博士说:“是不是很好笑?把我们的宇宙喻为一个无限的乌龟塔相当荒谬,可是为什么我们自以为知道得更多一些呢?我们对宇宙了解了多少?而我们又是怎样才知道的呢?宇宙从何而来,又将向何处去?宇宙有开端吗?如果有的话,在这开端之前发生了什么?时间的本质是什么?它会有一个终结吗?”

节伦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实在太费解,就以他目前的知识程度来说,他并不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地球是椭圆体,而不是正方块,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他糊里糊涂,只觉得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完全不知D博士所云。

“哈,扯远了,我们言归正传。”D博士笑了笑说:“就来说说虫洞吧,虫洞其实是,喏,打个形象的比喻吧,你吃过苹果吗?”

节伦以一种被打败的表情望他,D博士又哈哈一笑。

“这虫洞,就像在苹果的表面,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需要走一条弧线,但如果有条虫在这两个点之间蛀出一个洞,通过这个洞,就可以在两个点之间走直线了,又像一只带柄的杯子,要使虫洞转变成一台时间机器,就必须确保这个‘手柄’的两端,恰好在正确的时间点上紧贴住杯子。”

节伦大悟:“哦,这么说,我似乎明白了,那博士,我可以理解成,在环行道比赛中的作弊么?”

“哦!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博士惊讶地望着他,还是首次听到有人这样比喻。

节伦饶了饶头说:“因为它不按规则走,打破了固有规则,会不会有意料不到的情况呢?譬如说,绕了更远的弯路?”

“绕了更远的弯路?”D博士立即以手托腮,作沉思状:“嗯,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容我想一想……”

天气有些儿热,这几年地球的气候是越来越令人难以捉摸了,一向使人清凉无汗的开丽市,竟然超过一个月以上,热不可当。何文样打开身旁的空调机,正对着他的脸吹过来的冷风,带走了一些暑气,也减缓了汗滴滑落的速度。若是能狠狠地吃上一大碗辣椒,直辣得喉咙冒烟,通体大汗,再来狠狠猛吹一顿就好了。可以说,何文样吃辣椒就像喝水,但今晚他注定口渴,因为辣椒忘了购买。

晚饭之后,两人钻进了实验室,经过昨天和今天的忙活,整体工作算是完成了。D博士仔细检查了一番,对何文样打出万事OK的手势,他说:“文样,我们先到门口去。”

两人退到门口处,D博士按下一个键钮,放置时间机器的底盘震动一下,然后开始缓慢下降,D博士见他满眼疑问,就说:“负能量的注入要在下面完成。”

“会对人体有危害吗?比如辐射之类。”何文样有点儿担心。

“放心,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而且这负能量安全得很,跟我来。”

两人乘坐小型升降机到了地下二层,直到现在,何文样才知道,原来这里并不止自己想的只有一层地下试验室。

何文样问:“下面还有一层吗?”

D博士说:“没了,要那么多养猪么!”

其实养猪也不错,何文样刚萌生这个想法,就被D博士推出了升降机。

等负能量注入完毕后,D博士紧张又谨慎地进行各项检查调试,过程有些儿长,要详细描写这个过程相当复杂,把这个工作交给科学家去做就好,与何文样无关,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位看客,既插不上手,也给不了建议。

直到各类数据显示为正常,D博士才坐进了机器内,兴奋地朝他招手:“文样,想看你小时的模样吗?进来,我带你去时空旅行!”

何文样心里有些突突跳,很是不安:“博士,你真那么有把握?”

当即,D博士眼里现出了被怀疑而愤怒的神色:“我既然不顾一切地做了,当然要不顾一切地成功,而不希望失败!你也看到,38号完整无缺的回来了!”

他按下通讯器,声音传到了客厅的喇叭里:“嗨!节伦小朋友,我们打算做时光旅行,你愿来吗?”

原本对着电视机显得兴致缺缺的节伦,闻言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来:“真的可以吗?那太棒了!马上来!”

关了通讯器,D博士没好气地对何文样说:“在我们旅行的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帮我看家,莫让小贼偷去了我的茶杯!”

何文样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句:“义不容辞。”

把D博士气得直翻白眼。

哇哇叫着,节伦跑了进来,他半蹲着,伸长了脑袋朝下喊:“博士,要怎样下来?”

何文样说:“没读过书,人就是笨,这还不简单吗,跳下来呗。”

节伦说:“那麻烦你老人家接住我,谢谢啊。”

何文样展开双臂:“不客气,你尽管跳,有我接着。”

D博士忍不住笑了:“不用跳,你坐电梯下来。”

节伦不满嘀咕一句“好歹我也是个大专生呢,竟瞧不起我”,下来后二话不说钻进了时间机器里,这儿瞧瞧那儿摸摸,一脸憧憬地问:“博士,能随意去想去的时间段吗?”

D博士响亮的回答他:“当然!请系好安全带。”

机器里有三个座位,D博士当之无愧坐在中央,节伦靠右边坐好并扣上安全带,显得急不可耐:“那我要去2000年,我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在那!”

探出头来,节伦向何文样喊说:“文样大哥,快上来,要出发了!”

何文样的脸上虽然沈静似水,但可以看得出他眼里夹杂着些许思考的目光,之所以在见到那份一九四三年的“穿越报纸”之后,还要犹豫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事情的不决定性。可以对着菩萨发誓,何文样绝不是怕死的人,但是,如果回到过去,而返回不到现在,亦或是返到了二十五世纪的话,这种不能万分保证的事,何文样却是不肯作的。

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何文样在犹豫不断,又想到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也没什么大志向,人生中的很多事情,都要像小白鼠一样去验证,才能找出生活的真理的,于是想,就当他一回白老鼠,也没什么大不了罢?

想到此,何文样说:“我先去个厕所,等一下。”

D博士说:“这样才对嘛,你快点,我们马上起程了。”

节伦很是兴奋,搓着手:“啊!我要走了,我去2000年,我要走了,comeonboythankyou,大家一起去休闲,就让该简单的简单!”

D博士听了好笑:“节伦,你唱R&B呢?”

节伦感叹说:“没有人仰望蓝天,繁星密布的夜,我和我那些秘密,又能唱给谁听。”

没多久,何文样收拾好心情,进了时间机器,待一切准备妥当,D博士调好坐姿,兴奋地拍手说:“好了,大家请注意,即将出发,去往1999年12月31号的23点,准备迎接千禧年!”

D博士把手放在启动键钮上,并未按下去,他觉得有必要再说一次:“都准备好了?”

节伦兴奋地点头:“万分期待!”

何文样说:“没什么想法,只希望快点回来!博士,把空调打开。”

D博士没理会他的要求,深深吸了口空气,压下内心突来的紧张与急躁,然后连番按下了五个启动键。

三双眼睛“嘣嘣嘣”的睁到极限。

除了机器运作声,机器内异常的安静,绷紧神经的何文样只听到时间跳动的滴答声,紧张感也一点点地聚集,一向自诩镇定的他,仍不由紧张得手心冒汗。

在倒计时进入二十一秒时,“砰”的一声响,众人心中一凛,在那一秒钟之中,三人全身肌肉僵硬,几乎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D博士瞪着核桃大的双眼,透过厚厚的镜片,各种仪表上的数据显示一切正常,倒计时也还一秒秒的跳动着,这异响是这么回事,是幻觉吗?

“博士,博士!”节伦大喊着:“出了什么故障?”

D博士略显惊慌的缩缩脖子:“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何文样几乎吼出来。

不会爆炸吧?节伦吓坏了,想开启身侧的门,使出吃奶劲也纹丝不动。虽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但D博士见到如此情况,只得赶紧说:“大家快出去!”

“就是出不去啊!我操!”节伦急出一身大汗。

何文样问:“为什么会出故障?!”

是啊,机器为什么会出现故障?现在探讨这个意义不大,关键是如何解决。D博士立时去按压力仓门和机器运作停止的键钮,连按几下,滴滴地响着,机器依然在运作,而仓门也毫无动静,不由傻了眼。

“别慌,别慌,我忘了插入钥匙解锁!等我找找!”D博士两手在上身各处一摸,没有,心里一惊,急忙去掏裤子兜,暗说万幸,还在!

这时倒计时进入了十二秒。

节伦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从两位数变成一位数,仿佛自己的生命也要随之消逝,心里急不可耐,在这紧要关头,好像要显示他错误取舍的本领有多大似的,也不管这时间机器构造精密、价值不菲,更见不到D博士已经掏出钥匙正准备插入,节伦两脚一缩,蓄积了力量,然后使劲一蹬!

这一蹬,耳边回响的沉闷声响还未散去,机器报警声立时大响起来!

各种指示灯猛的一亮,滴滴响了两声清脆,然后三人耳里传来生硬的电脑和成声:“已捕捉虫洞一个,时间错误!警告!时间错误!脉冲稳定完毕,负能量保护启动完毕,进入最后倒计时!进入最后倒计时!五、四、三……”

节伦保持蹬腿的姿势,傻着眼对上了六神无主的何文样。

“天杀的!你做了什么!!”D博士惨叫一声,想将钥匙插入来挽回局面,但一切都为时晚矣。

假使何文样不救下节伦,再带到D博士这儿,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果不是节伦慌张乱踢,也就相安无事了;倘若D博士早那么几秒的时间,插入钥匙令机器停止运作,那么,也就没有一切要发生的任何事情了。可人世间,总有那么一些难以预知的存在,连人带房就那么,突然之间,在地平线上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事件总是由更早的事件引起,后者依序又是由比它还早的事件引起,这存在一个向过去延展的因果性之链。但是假定这条链有一个开端,假定存在第一个事件,那么它的肇因又是什么呢?

肇因是作者想让他们穿越,所以他们穿了。

如何穿越不重要,重要的是穿越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