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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 三万英尺


深邃而幽长的旅途中,目的地未知,节伦缩在被子里,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在一个午后的阳光,那光轻如纸张,静静散落在窗,节伦坐在爸爸妈妈身旁,听他们讲“路边有一朵花,花边长着一粒瓜,瓜边蹲着阿牛,阿牛等着他的阿花”的故事。

当他把手放到父亲的腿上,窗外的天空立时黑云密布,随着死神般降临的一群恶人,地面扬起的灰尘遮蔽了阳光,紧接而来的战火,令温馨场面瞬间崩塌,在父母亲绝望的眼神里,还拉着泪不停地往下滴。

节伦逃离房间开始向前奔跑,那群恶人追赶着他,在茂密的奇异树林间穿梭,高大的枝叶遮挡了光,构成一个幽暗的世界,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受伤小鹿,在黑暗的森林中逃避着猎人的追捕。

恐惧一直刻在节伦脸上,弄脏他的泪光,一路跌跌撞撞,却始终摆脱不了那群恶人,他想像蒲公英的形状在飘散,在飞翔,也许那个像强力胶一样黏在他心上的恐惧感就会消失。

然后,他感到身体一轻,飞了起来。

模糊的城市慢慢飞出他的视线,他飞得越来越高,追赶的恶人又突然出现,节伦惊惶失措地躲进三万英尺的云底,变成稀薄的空气,每一次穿过乱流的突袭,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只有呼吸还提醒活着的证明,却绝望的飞翔。

随着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喊,节伦回过头,见到那个坚定面孔,是何文样剽悍的笑容,挺拔而强壮的身躯在暴雨狂风中,依然不为所动!他拿起枪,刺刀的光被仇恨所擦亮,眉宇之中眼神指向天空,汹汹气势如长虹!

他把枪递给节伦,说:我们一样带种,是你钢铁的从容!

接着,他迎上那群恶人,用右拳打开了天,化身为龙,将东方的日出调整了时空,全世界的表情只剩下一种,我就是那条龙!

节伦也想变身成龙,但事与愿违,他变成了一只毛毛虫,被恶人张开大嘴,吞了下去!

一声惊叫过后,节伦醒了,头疼得厉害。

这是哪儿?

噩梦带来的汗水从额间滑落,竟冰冷异常,节伦难受地发出呻|吟,用手擦去那些仿佛带有魔咒的液体,鼻子里,空气显得抑闷而浑浊,脑袋晕沉得想要吐,他睁开了眼睛,发现身下是吱呀声响的木板床,右边是云雾环绕的风窗,左边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喂,你总算醒了!”何文样用手拍他的脸颊,拍了六七下,像拍自己的调皮儿子一样。

节伦把眼睛睁大,费力地支起身子,茫然问:“现在到哪了?”

何文样给他递来氧气罩,调开气阀,说:“目前出了灰海,下面是一片赤沙地,不清楚是什么地方,那条恶龙,想来是追不上,应该放弃了吧。”

节伦吸了几口充足的氧气,脸色缓和下来,见何文样穿得像北极探险队员一样,有些想笑,搓着手问:“好冷啊,可有火烤?”

何文样立即叫起来:“大哥!我们可是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啊,又不是在地面,那里能有火烤!”

节伦愕然:“我是否是笨了一点,为什么不能烤火,又为什么飞这么高呢?”

何文样说:“之所以不能烤火,是因为高空环境里,低温缺氧,而我们要飞得这么高,是因为这一高度空间内,急气流强度最弱,最重要的是,那条蜥蜴龙飞不不到这个高度,所以我们才能安全。”

节伦陡地震动了一下,刹那之间,想起近来发生的事,终于完全醒过来。他紧贴风窗,望着窗外的云雾,问:“那这个,三万英尺,到底是多少米?”

何文样说:“你还好意思讲自己读过书,连我都知道1英尺等于30。48厘米,那么,你自己算算,三万英尺是多少米?”

照节伦想来,能用“万”这个字眼,应该是很高很高了,但在没得知确切数据之前,实在无法想象,所以他在心间默默算了一算,得出一个结果:九千一百四十四米!

整个人不禁呆住,那是怎样的概念啊!恐怕用很高很高来形容,似乎都不够贴切吧!后来,在飞艇安全降落时,踩到地面上的那种踏实感,令节伦深深呼了口气,按着额头说:“如果还要来一次,我想,只有等我疯了的时候。”

但现在,三人正处在异世界的九千米高空中,对目的地一无所知,想要了解哪里才是安全,自然也难上加难。

当初在遇到阻碍,陆路不通的情况下,人们只得按原路返回,何文样花了一个月时间去打探环境,悲哀地发现,竟是座孤立岛屿,于是,考虑着走陆路的计划,彻底地破产了。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混乱之至,也没有必要细述,因为主要是D博士“突然间”想起,自己曾研究过一种,能在全天候高空远距离飞行的无人侦察机。

当时,何文样就很不留面子地给予鄙视,并伸出中指,表示说,要在这种恶劣、资源贫乏的环境下造出一架飞机,比修好时间机器然后回到地球还要困难。

可是,D博士挡开他的中指,严肃正经地说,如果加以改造,换成热气球,再加上核动力产生的电力,以电动螺旋桨补充升力,超重量飞翔,并不是不可能。

何文样对喷气式发动机有过深刻研究,他建议直接用喷射引擎,D博士听了之后,闷哼一声:“科学进步要一步接着一步,谁都知道喷射引擎比螺旋桨进步,你不能说早就该是喷射引擎,科学的发展,必须是经过螺旋浆的阶段,况且,喷射引擎的燃料问题就不能得到解决,所以只能是螺旋桨!”

相对起来,D博士自然是权威,何文样也就没话反驳。

热气球的飞行原理并无特别之处,就是利用空气比重,靠热气流升力升空,而它最特别之处,恐怕就是油耗少,而要如何取得燃油,这个显得有些棘手的问题,直到有了火鸟的加入,就不再是问题了。

D博士存有许多资料,幸而在整理的时候,十分重视,所以后来才能重拾起来,至于如何获得材料的各种繁琐事,反倒不重要了,因为热气球飞艇材料,用的是D博士特别加强的聚乙烯,所以坚固异常。D博士夸耀说,要想扎破它几乎没有可能,而且,即使被扎了一个小洞,它也能照飞不误!而飞艇的最大优势,就是它无与伦比的滞空时间,这一点很重要。

要打造一艘能承载几乎近二十吨重量的飞艇,步骤很是复杂,所需的材料也极多,无法一一列举出来。一部分是现存的,大部分是在岛上找的,至于那些树皮、兽皮、苔藓,还有各种矿石,是怎样在D博士的手下神奇地变成有用的材料,这是科学家的事,其他两人,就只能充当劳动力。

时间过去了将近三个月,这个巨无霸终于完工!

说实话,这艘飞艇虽然样貌奇特,但的确霸气与漂亮,有股浓烈的科幻味道。每当举目凝望,何文样的内心总升腾起一股极强的成就感,尽管他意识到自己为此流过的汗水,并不比节伦的多,而D博士是老人家,又是工头,自然没流多少汗,但这不影响两人对他的敬佩之情!

飞艇的汽球在充满气体后,体积达到骇人的4100万立方米,比1万个标准泳池还大!可这远远不够载起所有不可或缺的物品重量,于是,飞艇两侧延伸出去三十多米的机翼上,那四个超大号合金螺旋浆就起了大作用。

吊舱相对于气球,小得可怜,就像怪兽体下的那话儿,还是未勃起的状态。

除去驾驶座,其他地方都是被各种仪器所填满,连睡觉的床铺,也是垫块木板,铺在一台精密机床上。战斗机器人被拆散安装在各个有用位置,而为了应付可能遇到的种种未知危险,以及高空低温,吊舱还可以手动成为全封闭式,D博士并制作了三套特别的太空服,这衣服极为臃肿,现在节伦翻身下了床,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就像只傻愣的企鹅。

D博士在控制着飞艇,他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做饭填饱肚子,毕竟飞了这么久,恶龙肯定追不到我们了,那么,现在准备下降,妈的,这里的天空还真够冷的!”

在这样说的时候,节伦与何文样都清楚的看到,D博士说了之后,连打了两个冷震,由此可知,就算在密封性极强的驾驶舱里,也确实够冷的。

可能第一次坐“飞机”,很有些紧张与不安,节伦在驾驶舱里逛了一圈,又倒在床上软绵绵的,哀腔叹语地说:“哦,博士,快些降落吧!我晕船,虽说是飞船,但一听到船,我就晕,唉,我的火鸟呢?我的火鸟呢?让它来给我点暖和。”

何文样鄙视说:“你的火鸟和你一样,躲在烤箱里不愿出来,真是没点出息!”

节伦一拍额头说:“没办法,以前我只坐过木船到旁海,吐得一塌糊涂。”

他这样说的时候,还真有要呕吐的状况,何文样就把氧气罩递到他手里,瞪他说:“如果你敢吐在这里,我就把你扔下去给恶龙当餐点。”

说起那条长着一双黑色大翅膀的恶龙,从飞艇起飞没多久,就一路追赶,何文样用机关炮打它,但它皮粗肉糙,居然全当挠痒!何文样曾建议使用长远程、高存活、无人驾驶、杀伤区域半径为3公里的战斧导弹。D博士长叹,奈何,没有导航系统,无法瞄准高速移动目标,只得作罢。

现在想起来,节伦仍免不了胆战心惊:“喂,你疯啦?我们可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你敢那样做,我就去法院告你!告你谋杀!”

何文样抱着双手,说:“随你去告,只要你能够。”

D博士陡然轰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不但笑声震耳,而且,摇得他坐的那张椅子,咯咯直响,何文样也笑得直喘气,直到节伦脸色很难看了,他才清了清喉咙说:“去看看你的火鸟吧,别让它冻死,成了冰雕,可就重不了生了。”

节伦气愤说:“砍都砍不死,还能冻死了?鬼才信你!”

说着,他起身去看那只怕冷的火鸟,怕真的被冻死了。

说起来,当初两个人面对火鸟的熊熊怒火,几乎没存有能活下去的念头,虽说人生历程全不可测,什么样的变化,都可能会发生,可是忽然之间,峰回路转,事情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真令人感到意外之至。

自从火鸟被D博士的机关炮打翻,再加上何文样菜刀的狂舞乱斩(不止一次),堂堂不死之身的烈焰火鸟,居然低下高傲的头颅,屈服在两人的淫威之下,照节伦的眼光看来,这实在够离奇的。

至此,不死火鸟正式成为三人的伙伴,但恐怕除了节伦要与它玩,何文样和D博士就表现得很没人道主义精神,要火鸟为他们的热汽球提供热动力,只要不愿意,何文样就提起菜刀,往它脖子上一架。

这是为了生存,唉,还真不好去说他。

却说火鸟发火的本领极快,可是要它明白什么时候才能放火,什么时候要安份,它就显得很笨拙,而且,它对何文样十分害怕,就算何文样没拿菜刀,一扬手吓它,它就哀叫着跳进节伦的怀里,节伦很耐心的教它,哄它,劝它,有时也不免吓它,可是收效甚微,闹了不少冒烟的事儿。

现在听说它怕冷躲进了烤箱里,节伦心里十五十六地嘀咕着,朝烤箱走去,刚拉开,他就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

当节伦拉开烤箱,见到里面的事物,立即发出了“啊”地一声惊呼,心底下有个声音大得厉害!

若说他活了二十年所遇的怪事,就比如说,来到这异世界所发生的种种,这些古怪离奇的事令他发出惊叹声,如果能震碎一面玻璃的话,那现在,这个声音起码能震碎台湾101大厦的所有玻璃窗!

用这个形容,只是想说明节伦当时见到的奇异画面,给他带来的强烈视觉冲击!

当节伦见到烤箱里的火鸟,大脑里一阵眩晕,几乎要当机,身体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完全不听使唤,一股莫名的冷汗也布满了后脑勺。之后,他尖叫着:“根本不可能!鸟怎么可能会写字,还写得如此不要脸,不可能!”

节伦在说“不可能”的时候,神情骇然,而烤箱里,表现出相当骄傲神情的火鸟,两只猴爪拉展着一张纸,纸上写有黑字,火鸟朝他高昂地叫了一声,意思是:怎么样,写得还不错吧?

节伦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不顺畅起来,火鸟哪里有被“快要冻死”的样子?那纸张上,赫然写得是:请各位看官们,推荐与收藏!小鸟将不胜感激!

何文样从后面拍上节伦的肩膀,笑说:“是不是这种情形,超乎你的知识范围之外?”

节伦没有出声,何文样叹说:“看来你从不看网络小说,所知实在太少了!”

节伦觉得被耍了一道,怒极反笑:“此话怎讲,我倒是愿闻其详?”

何文样叹了一声,才说:“现在看书的读者,大抵只觉看着爽快,而往往忘了事后鼓励作者,于是善意地在文章里有所提及,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作为。”

节伦说:“哟,好意思,谁有你这么直接,这么不要脸皮的?”

D博士在这时冒出一句话来:“不能直接,可以间接。”

两人都向他望去,D博士看来实在不愿意讲这些废话,就向何文样作了一个手势,何文样明白他的意思,就说:“我们中国人一向含蓄和谦虚,但有很多时候,非得厚着脸皮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虽然我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理由来,但总而言之,要把自己所想的表达出来,应该如此,即使被人称脸皮厚如城墙,然而都不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