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甚是热闹的小镇,镇中央有一条宽长的大街。
此时虽值清晨,但大街上早有不少行人,卖包子的,卖馒头的吆喝声不断。早起做活的人,坐在街边小摊上正吃着早点。
“哎呦,谭小丐,从哪领来这漂亮个姑娘?”
街边炸馃子的大婶见谭小丐和蔚青霞走来,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些在她摊上吃馃子、喝豆花的人也都一起瞧来。
“好好吃你们的饭,都看什么看!我这姐姐武功厉害的很,小心打的你们找不到北!”谭小丐朝他们喝道。
谭小丐这一声吆喝,却引更多人瞧来。
“哈哈哈哈哈......”众人一哄而笑。
蔚青霞这才记起自己尚未束发,头发还有些凌乱,更没想到清晨小镇上竟有这么多人,不免有些尴尬。这些人自然没去瞧谭小丐,眼光都打量在蔚青霞身上。
蔚青霞面露愠色,手中多了一根碧玉横笛,心下暗道:“这些人怎生这样无礼?”
这些人见她衣饰华丽,知道厉害,不敢再无理取闹,各自吃饭,只小声议论。
谭小丐没再理会,带蔚青霞来一处烧饼摊前,跟那烙烧饼的大婶说道:“张婶,给我来五个肉火烧,两碗豆花。”
“好嘞!墩子啊,快出来,给小丐拿五个肉火烧,盛两碗豆花来!”张婶朝屋中喊道。
“好嘞娘!我这就来!”屋中一个少年回道。
“小丐啊,快坐吧,有朋友来了这是?”张婶亲切的问道。
“嗯,我新结识的女侠姐姐。来,姐姐快坐吧。”谭小丐说道。
四张小板凳,围了一张四方小矮桌,桌上放了几个碟子,一托筷子,半瓶醋,半碗辣椒和一些蒜瓣。烧饼摊上刚走了一桌客人,正好清静,不然蔚青霞真觉得不得劲。
“来咯来咯!小丐要的肉火烧来咯!”屋内奔出一个胖小伙,看起来和谭小丐仿佛年纪；他手中拎着小竹筐,里面放着几个烧饼,来到两人桌前。
“诶?谭小丐,这位是?”胖小伙见了蔚青霞,诧异的问道。
谭小丐小声对他说:“墩子,我这姐姐可是侠客,你先别问了,我有空再和你说。”
“啊……”墩子惊讶的看了一眼蔚青霞,“好的,我去给你们盛豆腐花。”
蔚青霞听得清楚,抿嘴一笑。
“姐姐,墩子是我最好的伙伴,张婶一家平时对我特别照顾。”谭小丐说道。
“嗯......挺好的。”蔚青霞朝他莞尔笑道。
墩子端来两碗豆腐花后,就跑回了屋里,从窗子里悄悄往这边看。
“姐姐要是喜欢吃辣椒的话,可以在豆花里面加点。”谭小丐说道。
“嗯,好好吃!我以前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馅饼。”蔚青霞吃了一口,才知道这并不是烧饼,却是一种肉馅的馅饼,美味至极。
两人吃完后,谭小丐抢着结了账。蔚青霞有些困意,谭小丐便在镇上给她找了家名字就叫“客栈”的客栈,付过店账,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这小丐倒是十分讲义气,若不能有所作为真是可惜了……”蔚青霞躺在客店床上思索着,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谭小丐回到小庙,小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来了。他每次醒来都会先按照《内功入门心法》调一遍息,然后再到镇上寻活做。这次调息完他没去别地方,而是直奔客栈,坐在门口等蔚青霞醒来。
谭小丐年少懵懂,根本不知道男女间的情情爱爱,也从没人跟他讲过这些；他本身对“侠客”就有一种崇敬和向往,对于这位“侠客姐姐”,他是真真切切的喜欢,更何况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人”了。
墩子见他自己坐在客栈门口发呆,便跑过去跟他聊天。谭小丐便把昨晚蔚青霞讲的一些江湖故事,再讲给墩子听；他讲的就像亲身经历过一样,只见墩子张着嘴巴,眼睛挣得溜圆,听得极是入神。
谭小丐直等到午后,才见蔚青霞闲步从客栈中走出来。只见她从新束了头发,衣服板板正正,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姐姐!你醒啦。”谭小丐站起身来,开心的说道。
“诶,你在这里呀!回去休息了么?”蔚青霞问道。
“嗯!休息过了,姐姐休息的怎样?”
“嗯,客店里很安静,睡得特别舒服。”蔚青霞说道。
“那就好,我们去吃午饭吧,姐姐想吃什么?”
“嗯……你们这里最好吃的是什么?最贵的!”
“最贵的……啊,我知道了!镇南三里外的官道边上,有一家羊汤馆,不过那都是过路商人和有钱人去的地方,普通老百姓根本去不得。”谭小丐说道。
“羊汤馆?”
太原府往北出了雁门关便是辽地,离草原很近,羊多且相对便宜。大乔门更是太原府的名门贵族,蔚青霞在家时,羊肉自然是想吃便能吃到。但自从离家后,她才知道羊肉的珍贵,只有皇宫和贵族才能经常吃到,民间的普通小店根本没有,城里大的酒楼才会提供。
“小丐,你喝过羊汤吗?”蔚青霞问道。
谭小丐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听说羊汤至少要五十文一碗,里面只有很少的羊肉,要想多吃羊肉就得多加钱……”说着咽了口唾沫。
谭小丐身材瘦小,蔚青霞伸手轻按在他肩上,低头对他说道:“小丐,姐姐带你去喝羊汤好不?”
“真的吗?”谭小丐两只眼睛睁的溜圆,似乎不太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你想加多少羊肉都行!”蔚青霞笑着对他说道。
“啊,我请姐姐吃吧!姐姐你等一会儿,我回去取钱。”说着转身就要走。
蔚青霞拉住他说道:“不用,姐姐有的是钱,你就带路吧。”
蔚青霞这话说的不假,不说她那只随身玉笛,只王啸南给的那两锭金子就够买几十只羊了。
“好吧,那下次一定我请哦!”谭小丐欣喜的说道。
蔚青霞心想这顿饭吃完她就该启程了,下次再见却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便对他说道:“好!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让你请。”
“嗯!马上就会有的!”谭小丐不懂蔚青霞的意思,他根本没去想她会什么时候走。
两人脚力都十分迅捷,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羊汤馆门口。这是一座三层的酒楼,悬挂着“顺天全羊阁”的楠木招牌,显得十分阔气。
谭小丐就要往里面走,那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推了他一把说道:“哎,哎,小乞丐你不能进。”
“我要喝羊汤,怎么不能进?”谭小丐不服气的说道。
那店伙计不耐烦的说道:“臭小子,就你还喝羊汤,你吃的起吗?一边玩去,别妨碍爷做生意。”
不等谭小丐说话,蔚青霞忍不住喝道:“赶紧让开!做不做生意?!”
那店小二见“他”衣饰华丽,知是贵客,急忙欠身道:“做,做,客官快里边请。”
蔚青霞拉着谭小丐走了进去,这店伙计愣是丈三没摸着头脑。
此时虽过午后,店里仍然有不少客人,浓郁的羊汤味引人垂涎。谭小丐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忍不住东瞧西看。
蔚青霞和谭小丐上了二楼,坐在一处靠窗的位置上。
“店家,来两碗羊汤,各加半斤羊肉。再来一壶你们店中最好的酒,配四色下酒菜。”蔚青霞吩咐酒保道。
“好嘞!客官要几个火烧?”酒保问道。
“什么火烧?”蔚青霞不解,看了一眼谭小丐,却见他呆呆着不说话。
“是一种硬面饼,泡在羊汤里吃的主食。这样吧,我先给客官拿六个,吃不完可以退。”酒保解释道。
“好,快去准备吧。”
蔚青霞打量了一下这二楼,仅有一桌人在喝酒,这桌人似乎喝了不少了,说话声音特别大；嚷嚷着一口胶莱土话,蔚青霞半句也听不懂。
蔚青霞见谭小丐还是呆着不说话,便问他道:“小丐,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是有点紧张。”谭小丐说道。
蔚青霞笑着说道:“就是个吃饭的地方,有什么好紧张的,这只是个小酒楼,姐姐还去过比这大几倍的呢。”
“姐姐,我听别人说,这家羊汤馆的主人很厉害,家中有人是做官的。我们这一带,外地贩来的羊,只能往他家送,别人想买也买不到。”
“哦......”蔚青霞点头说道。
“羊汤来咯!来客官,您的羊汤,小心烫,桌子上有调料,您按照喜好自己调口味。”酒保拿着一壶酒,用托盘端了两碗羊汤上来,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另外一个店伙计拿了五个面饼过来,放在桌上,说道:“这是六个火烧,客官请慢用,四色下酒菜马上做好。”
“这火烧这么硬,怎么能吃?”蔚青霞拿起一个面饼问道。
“客官,这是……”
“姐姐,我知道!这要把它掰碎了,泡在羊汤里吃的,就像这样。”不等那店伙计说完,谭小丐抢说来,并示范了一遍。
“对,对,就是这样,看来这位小客官经常来我们店里吃。”两个店伙计点头说道。
“哦……我知道了。那你们这酒呢?是什么酒?”蔚青霞又问道。
酒保说道:“客官,这酒叫做密州春；我给您拿的这壶,乃是上等密州春的原液,本来是给官爷爷的特供酒,一般人是喝不到的。我们主人情面广,硬是问那造酒的要了两大缸,这许多来喝酒的,便是冲这原液来的。”
“好,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蔚青霞学着谭小丐,把面饼掰成小块,泡在了羊汤里。
“小丐,怎样,好吃吗?”蔚青霞问道。
谭小丐满脸幸福的点头道:“嗯!好吃!”
蔚青霞尝了一口,果然很好吃,这羊汤比起之前喝的,不仅味道不一样,吃法也不同。
从谭小丐吃起的样子来看,这羊汤必然好吃过馅饼和豆腐花无疑,毕竟价钱也差的多；但对于蔚青霞来说,两种甘旨都是第一次吃到,竟然说不出哪个更胜一筹来。
蔚青霞倒了一盅酒,端起闻了闻,果然浓香扑鼻,确实是好酒；她见谭小丐吃的香,便问他道:“小丐,你喝酒么?”
“我喝过白酒,辣的很,不好喝,不过我还是想喝点。”谭小丐说道。
蔚青霞给谭小丐也倒了一盅,说道:“你也听那酒保说了,这是最上等的原浆酒,想喝就喝吧。”
谭小丐见盅小,拿起一口干了,接着吐舌哈气道:“哈,哈,好辣,都是一个味道,没什么区别嘛!”
蔚青霞见他此刻的样子,不禁笑道:“你平时喝的少了,这偶尔的喝一次,却是尝不出味道来,等以后喝的多了,就知道区别了。”
“来喽!客官,您的四样下酒菜,请慢用。”店伙计用托盘端来四盘菜,放在了桌上。
蔚青霞见这四样菜分别是:一品豆腐、清炒芦笋、酸辣土豆丝、炝炒圆白菜。
两人还没动筷子,却听见那边酒桌上有人说道:“嘿吆!恁看那是谁?不是谭小丐?”
“哎,还真是谭小丐来,怎么地,小兔崽子发财了这是?”
“恁看和他待一块的是谁?长得还奇俊来,倒像是个嫚。”
“哎,你别说,好像还真是个嫚,走,过去看看去。”
蔚青霞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却知道跟她有关,问谭小丐道:“小丐,他们要做什么?”
“啊,姐姐,这是一群大恶人!”谭小丐低声说道。
这几人为首的是个身穿花袍的青年胖子,约摸二十来岁,生的一身彪肉,样子甚是唬人。
“哎!谭小丐,怎么着,捡到银子啦?跟谁在这喝酒呢这是?”
花袍胖子走近来看,乐道:“哟!还真是个嫚,奇俊来!谭小丐,她是谁?”
谭小丐说道:“司空小佛爷,这位姐姐可是侠客,武功很厉害,你们最好不要招惹她!”
这司空胖子听后一乐,说道:“小佛爷我就喜欢玩女侠客,你起开!”说着把谭小丐拽在一边,自己坐了下来。
“穿男装的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哪里来的?”司空胖子满脸淫笑的看着蔚青霞说道,“陪小佛爷我喝两杯?然后我们来尽享那鱼水之欢?”他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比了个“游”的动作。
“司空小佛爷!你……”谭小丐见他出言不逊,正要喝止；不待他说完,花袍胖子却先开口凶道:“滚一边去!”
“听见没有!臭小子,赶紧滚!别妨碍小佛爷好事!”花袍胖子的同伙说着便要赶谭小丐走。
蔚青霞闭起眼睛,强忍着火气,手中紧握着横笛。
“嘿!小姑娘害羞了,还不好意思说话了这!”花袍胖子这话是说给同伙听的,他同伙便起哄道:“办了她,办了她!”
花袍胖子顿时多了底气,伸手就要去摸蔚青霞的脸。
“滚!”蔚青霞横笛顺势一斜,撇在了花袍胖子的手腕上。
“啊!”却见花袍胖子紧握着右手腕,摔倒在地上痛苦的嗷叫道:“我的手,我的手!”
花袍胖子同伙反应迟钝,惊愕在原地,不知所措。
“快!抓住这臭娘们!她……她打断了老子的手腕!快抓住她!把她给老子办了!”花袍胖子嘶喊道。
花袍胖子的同伙就要上前捉拿蔚青霞,谭小丐见状迅速抄起一把筷子,奋力朝他们甩去。
“啊!”
“啊!啊!”
“啊!啊哟!”
不想这筷子力道十分劲急,竟然有两人中招摔在地上,登时没了动静。在场之人见状无不心惊,蔚青霞虽知谭小丐有些武功,不料竟然如此厉害。
“谭小丐!你……你……快!快来人!谭小丐杀人啦!别让他跑啦!”花袍胖子惊慌喊道。
这一变故,实在出乎意料,谭小丐本来只想吓唬吓唬他们,决计没想到竟会这样,顿时无所适从。
“走!”蔚青霞上前抓起谭小丐,从窗户跳了出去。
命运正是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总让人措手不及,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其实,本来的事,本来就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