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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吴三桂叛变


  康亲王杰书等人审讯完后,写好奏章。没几天,皇上降下谕旨,重惩鳌拜一干人等。刑部奉到谕旨,立即照办。文武百官这才晓得康熙帝英明,再不敢肆无忌惮了。这事传到外省,别人倒还不怎么介意,只有那两朝柱石、功高望重的吴三桂却觉得十分不安。事有凑巧,镇守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因儿子尚之信酗酒暴虐、不服训诫,怕儿子闯出大祸拖累自己,于是奏请回辽东养老,留下儿子镇守广东。尚可喜的意思,无非是希望皇上召他回朝,得以面陈一切,免致拖累。恰逢这时康熙帝除了鳌拜,正痛恨权臣,见到这样的奏章后,马上令吏部商议。吏部堂官早已窥透康熙的意思,议定藩王仍在,儿子不得承袭,尚可喜既然请求归老,不如让他撤藩回籍。康熙帝随即照吏部的决议降旨。

  吴三桂在云南天天打探朝廷的消息。他的儿子吴应熊曾被招为驸马,在京供职,随时随刻向他汇报国事。尚可喜还未接到谕旨,吴三桂早已得知,当即写了密函,寄到福建。此时,靖南王耿继茂已死,其子耿精忠袭封,仍镇守福建。耿精忠收到吴三桂的密函后,就按信中的意思行事,向皇上奏请求撤兵。折奏刚到北京,吴三桂的奏折也到了,意思大致与耿精忠的相同。康熙帝召集廷臣讨论,大臣大多胆小如鼠,主张不能撤兵。康熙帝又令议政王及各贝勒议决,得到的也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康熙帝说:“朕观看前史,藩镇久握重兵,免不了会闯出祸来,朕以为还是早些撤掉的好。况且吴三桂之子吴应熊与耿精忠的弟弟耿昭忠、耿聚忠三人都在京师供职,趁此撤藩,三藩投鼠忌器,还不致有什么变乱。”兵部尚书明珠、户部尚书米思翰、刑部尚书莫洛听到这话,连忙随声附和起来,不是说圣意高深,就是说圣明烛照。康熙帝于是准奏撤藩,并派侍郎哲尔旨、学士博达礼前往云南,户部尚书梁清标前往广东,吏部左侍郎陈一炳前往福建,处理各藩撤兵事宜。

  吴三桂得到消息后,大吃一惊,暗想道:“我上奏请示撤藩,是说客气话,不料他竟当真了。”当即秘密与部下夏国相、马宝商议。马宝说:“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王爷如果不愿弃甲归田的话,就应当速谋自立,不要再迟疑了。”夏国相说:“马公说得是。但现在练兵要紧,等朝使一到,煽动军心,便好行事。”吴三桂便于第二天升帐,传藩标各将去校场操演。各部将遵着号令,不敢懈怠。后来天天如此,除夏国相、马宝及吴三桂的两个女婿郭壮图、胡国柱外,其他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不久,朝廷派来的钦使到了。吴三桂照常接诏,一面让心腹款待来使,一面部署士卒,检点库款,宛如办理交卸的样子。整顿好后,吴三桂便令众将士在府堂集合,令家人抬出许多箱笼,开了箱盖,搬出金银珠宝、绸缎衣服,摆列桌前。随后对众将士说道:“诸位跟着本藩南征北战几十年,经历了无数的艰辛才有今天的局面。本藩刚想与诸位同亨安乐,没想到朝廷来了两使,叫本藩移镇山海关。此去未知凶吉,看来是要与诸位长别了。”众将士问道:“我们随王爷出生入死多年,才换来今天的局面,朝廷为什么降旨撤藩?”吴三桂答道:“也不便揣测朝廷的意图,总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本藩深悔当年失策,辅助满清灭掉明朝。今日奉旨守卫边疆,不知将来会死在哪儿,这也是本藩自作自受。只是可惜了我的许多老弟兄,汗马功劳都将一笔勾销。”说到此处,还装出一副凄惶的样子,并指着桌上的东西说:“这是本藩多年的积蓄,今天与诸位长别,请诸位分取一点儿,留个纪念。他日本藩如有不测,诸位见到这些东西就如同见到本藩!”众将士都哭着说:“我们受王爷的厚恩,愿生死相随,不敢再接受赏赐。”吴三桂见众将士已被煽动,随即说:“钦使已限定行期,不久就要起程,诸位还要这样推辞,反而让本藩更加不安。”众将士刚想再推辞,忽然从人群中闪出两人,大声叫嚷:“什么钦使不钦使?我们只知道王爷,不知道什么钦使。王爷如果不愿移镇,难道钦使硬要强逼吗?”吴三桂一看,是马宝、夏国相,假装十分生气,怒喝道:“钦使奉圣旨前来,我们都应该格外恭敬,你们两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瞎闹!”马宝、夏国相齐声说:“清朝的天下,还不是王爷帮忙一手打出来的?他们倒好,享受着现成的快活,却让王爷跋涉千里,再尝尽苦味,这明明是不知报德。王爷愿听满清的命令,我们却是不服!”吴三桂忙说:“休得胡言乱语!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前半生我是明朝的臣子,因闯贼作乱,才向满清借兵为君父报仇。本藩因满清颇有义气,所以归服满清。当初本藩也有意保全永历帝,无奈清廷硬要他死,本藩不能违拗,只得令他全尸而亡,将他好好安葬。现在远徙关外,本藩应到永历帝陵前祭奠一回,算作告别。诸位可愿随本藩前去吗?”众将士个个答应。

  吴三桂入内换了一身明朝打扮,众将士都惊异起来。吴三桂令家人备齐祭品,带着将士前往永历帝陵寝,一到坟前就伏地大哭。众将士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正在悲切时,不料两钦差又派人前来催促起程。胡国柱从吴三桂背后跃出来,拔了佩刀,将来人砍翻。吴三桂大哭着说:“你怎么这么鲁莽?叫我怎么去见钦使?军士们快给我捆了他,到钦使面前请罪去!”众将士呆立不动,吴三桂又假意催促。马宝上前说:“王爷如果要捆国柱,不如将我们一齐捆了去。”吴三桂骂道:“你们这么刁难,难道就不怕钦使生气吗?”马宝说:“两个京差,怕他什么!”吴三桂又说:“你不怕钦使,难道连抚台你也不怕吗?”胡国柱回答:“不怕,我这就去杀了他!”众将士齐声说:“我们也去!”吴三桂连忙拦阻,只拦住了一半,另一半随着胡国柱愤愤而去。没多少工夫,胡国柱就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回来了,往地下一扔。吴三桂拾起一看,正是巡抚朱国治的首级,又恸哭说:“朱中丞!朱中丞!本藩并不想害你,九泉之下,不要怪本藩!”然后又对众将士说:“你们简直无法无天了,叫我怎么办?”众将士齐声回答:“请王爷做主子,杀回北京。”吴三桂收住眼泪说:“当真?我们真能这样做吗?”众将士又说:“王爷是明朝旧臣,反清复明是名正言顺的事,有什么不能?”吴三桂又问:“如果北京发兵来,怎么办?”众将士回答:“火来水淹,将来兵挡,有什么好害怕的?”吴三桂再次问道:“你们害我走到这个地步,肯为我尽力吗?”大家一起大呼道:“愿为王爷效命!”这一声仿佛雷声一样,震响百里。吴三桂率兵回府,急忙令手下将哲、博两钦差监禁起来。然后在府前竖起一面大旗,写着“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吴”十一字。并让人撰写征讨的文书。文书中说什么推奉三太子,这全是他凭空捏造的,说是崇祯帝三太子留在周皇亲家,应当迎奉三太子为主,自己权称元帅以便号召。接着以甲寅年为周元年,甲寅年是康熙十三年。然后令军民蓄发易服,改举白旗,择日祭旗出兵。

  吴三桂处理完事情,已是深夜,刚想退入内寝休息,忽然一妇人号啕前来,扯住吴三桂的袍袖叫嚷道:“你要杀我儿子了!”吴三桂一看,是继室张氏。原来,吴三桂的元配被李闯杀掉以后,便娶张氏为妻,吴应熊正是张氏生下的孩子。后来重得陈圆圆,就不怎么宠爱继室。吴三桂怒目圆睁,说道:“死一个儿子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不死就好了。”吴三桂把袖袍一扯,甩开张氏。张氏禁不住放声大哭。这时陈圆圆正在内室,听到门外的吵闹声,忙出来劝解。她一面扶起张氏,劝慰一番,令侍女送她回正寝,一面将吴三桂迎入卧室,问明原委。吴三桂将当天的情形叙述一遍,陈圆圆俯首长叹。吴三桂问道:“爱妃也认为此举不妥吗?”陈圆圆回答:“世事难料,妾已享尽荣华。愿王爷赐一净室,容妾吃素修斋,得终天年!”吴三桂说:“我正想创立帝业,册你为后,你却想净室修斋,我不明白。”陈圆圆说:“从古到今,为了一个帝位,扰得民不聊生。就算是做了皇帝,日理万机,也没什么趣味。妾从前自以为姿容不丑,常有非分之想,而今身为王妃,安享荣华,反觉尘俗难耐。为王爷着想,不如自卸兵权,和我退隐山林,做个范大夫泛舟五湖,难道不是很快乐吗?何苦争城夺地,再费心力,再扰生灵?”吴三桂默然不答。陈圆圆再三相劝,无奈吴三桂已是骑虎难下,长叹道:“不能流芳百世,就要遗臭万年。”陈圆圆知无可挽回,随即在城外辟一净室,斋戒终生。陈圆圆毕竟有福,在吴三桂兵败之前病逝。吴三桂令人将她葬在商山寺旁。绝代尤物,倒安安稳稳地与世长辞了。

  吴三桂背叛清朝后,号召远近各军,贵州巡抚曹申吉、提督李本深、云南提督张国柱纷纷起兵相应。兵部郎中党务礼、户部员外郎萨穆哈正在贵州办差,准备将吴三桂眷属接到京城,一听到警讯,吓得魂不附体。他们慌忙骑上快马,加鞭疾驰,一口气跑到北京。到了午门,守门侍卫拦阻不住,二人一直闯到殿下,大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吴三桂反……”说到“反”字,已经神昏气厥,仆倒在阶前。正好早朝未罢,殿上的百官下阶察看,原来是党务礼、萨穆哈二人。康熙帝立即令侍卫将二人扶入。二人还是神志不清,歇了半晌,才渐渐醒转,睁开眼睛一瞧,竟在殿上。这二人官微职卑,从没有上殿启奏的经历,到了此时,悚惶万状,急忙跪伏丹墀,口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康熙帝传旨,叫他们据实奏来!二人将吴三桂造反,抚臣朱国治被杀之事详奏一遍;又为擅闯大内之事,慌忙向皇帝请罪。康熙帝开恩赦免二人,两人忙谢恩退出。

  康熙帝转而问大臣:“这事应如何办理?”大学士索额图说:“奴才之前曾担心撤藩太快的话,会引发急变。现在事已至此,只好安抚吴三桂,令他世守云南。”康熙帝问道:“吴三桂已反,难道还肯听命吗?”索额图说:“吴三桂如果不肯听命,就将主张撤藩的人治罪,这也是釜底抽薪的办法。”米思翰、明珠、莫洛三人也在殿上,一听到治罪这句话,不禁面如土色。康熙帝道:“胡说!撤藩是朕的意思,难道要先治朕的罪,来平定这叛贼?”索额图连忙跪伏,自称不知忌讳,该死该死。康熙帝斥退索额图,让兵部尚书明珠在殿前恭录谕旨,令都统巴尔布率三千满洲精骑由荆州驰守常德,都统珠满率三千名士兵由武昌驰守岳州,都督尼雅翰、赫叶席布根、特穆占、修国瑶等人,分别驰守西安、汉中、安庆、兖州、郧阳、汝宁、南昌等要地,听候调遣。正写到这里,外面又递上湖广总督蔡毓荣的加紧急报,也是说云南事变。康熙帝看了看旁边的顺承郡王勒尔锦,说:“有劳你一次,就封你为宁南靖寇大将军,统率大军抗敌!”勒尔锦遵旨谢恩。康熙帝又对莫洛说:“令你为统率大臣,督管陕西军务!”莫洛也遵旨谢恩。康熙帝又令明珠,录写吴三桂的罪状,削除官爵,颁布内外;并令锦衣卫将额驸吴应熊逮入监狱。明珠录完圣旨后,立即上奏道:“闽、粤两藩,如何处置,请圣上明示!”康熙帝问道:“他们就先不要撤了。”明珠奉命续录,随即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