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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4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再次见到王父,是在一个月以后,那是八月初旬的一个下午。

  杨楚坐在三清殿内,今天他没有去采药。八月的太阳火辣辣的,让他也稍感有些慵懒,便坐在三清殿内读起丹经来,正读到“我处其中,混化坤乾,知还知返,无后非先”一句,颇感神妙,有心心相映之意时,一月未见的王涛却一下子冲进殿内。

  王涛神色匆忙,满是焦急的表情,脸颊与嘴角处还有些青紫。他一见杨楚,便叫道:“杨小师父,快!快去看看我爸!我爸被人打了,现在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有没有事!”

  “什么!”杨楚闻言吃了一惊,“怎么一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你先跟我走吧,救救我爸。”王涛说着,一把拉起杨楚的手,就带着他冲出紫云观。

  二人急匆匆地跑下山,在山脚处搭乘了开往洪德市市区的城乡干线,二人到了公车上,王涛才和杨楚讲述了事情的起因。

  这事还要先从王涛说起。

  原来王涛从小就有一个音乐梦想,立志将来成为一名职业音乐人。王涛父母也非常支持自己儿子的梦想,虽然家中并不富裕,但也总是给他提供帮助与鼓励,从小就为他缩衣节食的花钱请名师教授供他学习。

  今年,王涛被沪上音乐学院所录取,可是众多考学费用,加之王父两年来的看病花销,让王涛一家的经济如今已深陷谷底,实在无力支付开学的报名费了。加之之前为给王父看病,王涛家周边能借钱的亲戚朋友都已经借了个遍,如今已经没人能借钱给他们了。

  王父疼爱儿子,不忍心让王涛的音乐之路就此断绝,便一咬牙,拉着王涛去了“三山堂”借钱。

  这三山堂是一个近似黑社会的团体组织,以堂主赵三豹为首,专门做借钱放贷的生意,还有着洪德市中好几家赌场、KTV的地盘。

  那天,赵三豹斜卧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边抽着雪茄边听王父的来意,一只手里还不停的盘着一串大佛珠,两侧四五个小弟站在他身后。

  听完了王父的来意,赵三豹喷出一口烟,冷笑道:“呵!真他妈有意思。你要借钱交学费?老王,你是怎么想的?脑子抽了吧。”

  王父把腰弯成了一张弓,不住地低声恳求:“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找到赵老板您这,您只要肯借给我钱,多少利息我都能认。”

  “你认?”

  赵三豹把手中的雪茄摁灭到烟灰缸里,盯着王父满脸的不屑:“你拿什么认啊?就你和你婆娘的那些子薪水?你们家的情况,我也清楚,劝你啊别动这心思了。你病了的这两年里,你们一家还要供你这傻儿子玩什么音乐,让你家婆娘起早贪黑,既要照顾老的,还要照顾小的,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你心里不清楚啊?还搞音乐呢,音乐是你们家能玩的东西吗?”

  “小涛他有天赋的,他对音乐是真的有天赋的。他很小的时候,听了一遍的曲子,他就能完整的弹下来。如今还自己写了很多歌,他是真的有天赋的。小涛,你也过来求求赵老板。”王父说着就去拉王涛的手,要把他拉过来。

  但王涛却觉得自己父亲这种卑躬屈膝的态度,让自己很难堪,感到很是耻辱。若是一开始知道父亲会如此求人,他才不会和父亲一起来呢。他甩开了父亲的手,大声喊道:“要求你自己求,我可不求!”

  “你……”王父一时语塞,全没料到自己的孩子会是这般反应。

  “哎呦呵!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有骨气的嘛。只不过小子,你要是真有骨气,就别再玩你的什么音乐了。少把你父母往死路上推,踏踏实实的找份正经活干吧。”

  赵三豹撇了一眼紧咬嘴唇的王涛,又冷笑了一下,戏谑地说道:“我这手底下,也有那么几个酒吧。你小子若真是个能弹会唱的主,那就来我这酒吧里卖唱吧,也能补贴些家用,别让你老爹娘这么辛苦了。看你长的这样子,说不准还能被哪个富婆看上给保养了去,那你下辈子吃喝也就不愁了,哈哈!”

  王涛本是个暴躁的脾气,刚才开始就在紧握拳头压抑内心的羞耻,现在听了赵三豹轻蔑无礼的言语,顿时怒不可遏,冲过去便要打那赵三豹。可赵三豹身旁的那帮小弟又岂是吃素的,见状立马上前和王涛扭打在了一起。

  “住手!住手!别打了!”

  事发的突然,王父赶忙在一旁拉架。但混乱之中,王父却不知被哪个小弟推搡了一下,重心一个不稳就摔了过去,好巧不巧的,后脑居然磕在了办公桌的桌角上,当即不省人事。

  “爸!”

  见王父晕倒,众人俱都收了手。王涛上前把父亲上半身扶起,却见王父双眼紧闭,已是没了知觉。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拉出去,别他妈死在老子这了!”赵三豹一看出了变故,心情大坏,朝下面的小弟吼道。

  “不用你们动手!我们自己走!”王涛狠狠瞪着赵三豹,咬牙道:“要是我爸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三豹冷哼了声,不屑道:“就你?赶紧拉你老子走吧,到了外边别乱说,不然废了你!”

  就这样,王涛把王父背回了家。王母见父子两个这般模样回来,赶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王涛当下讲了事情的经过,王母听了直骂他们糊涂。再看王父依旧昏迷着,怎么样也不醒,都怕他不要有个三长两短的。

  王母便对儿子嘱咐道:“你快点上岱阳山紫云观,请那位杨小师父下来,让他看看你爸怎么样了。”

  王涛应了一声,二话不说便跑出了门。

  ……

  听王涛说完事情的始末,杨楚也已经来到了王涛的家。这是洪德市中一套有年头的居民小区了,环境比较破旧。屋内两室一厅,面积不大,客厅四处堆满了杂物更显得拥挤。

  杨楚为躺在床上的王父把了把脉,又检查了一下他后脑的伤口,对王涛母子说:“你们不用太担心,他只是一时闭过气去了,修养两天就好,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说着杨楚手按王父尾闾处,体内真元运出,导引在王父身上。顺着王父的尾闾,沿督脉向上按摩,导气过命门、夹脊、大椎、玉枕,最后按至头顶百会穴,杨楚手上真元略一吞吐,便疏导开了王父的周身气络。只见王父吐出一口体内浊气,便幽幽转醒了。

  见着王父醒了,王涛母子都松了一口气,“孩子他爸,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只是脑袋稍稍有点晕而已,不用担心我。”

  王父说着见到了床边站着的杨楚,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谢道:“哎呦,杨小师父来了!为了我,居然麻烦您下山跑了一趟,实在过意不去啊。”王父说着便要起身致谢。

  杨楚赶忙伸手把他按回床上:“没事,你不必客气。你受了伤,还是安心休养吧,不要乱动了。”

  王母见王父没事了,便向他抱怨道:“你怎么那么糊涂啊,去三山堂做什么,就算他们能借钱给咱们,那里的钱是咱们能借的吗?那钱都是利滚利,害死人不偿命的啊!”

  王父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唉,我又何尝不知道啊。可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总不能让小涛的音乐之路就这么断了呀。也都怪我这个当爸的没本事,不但病了这两年,现在连我儿子要读的书我都供不起!我没用啊!没用啊!”

  四十多岁的一个大老爷们,说到这里却是自责不已,带着哭腔捶打着床板。一个无力的中年男人啊。

  “爸,你别说了,怎么能怪你呢……”一向大大咧咧的王涛,此时却觉得鼻头一阵发酸,一股内疚的情绪从心头泛起。想起先前他甩开父亲手时的粗暴,那时他只觉得屈辱,却又何曾体会过父亲的感受?难道父亲就愿意那样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的求人?归根结底,不还是为了自己嘛,为了自己那个困难重重的梦想……

  王母见二人情绪不对,连忙打岔道:“好了,你们都别说了。不管怎么样,这次还是要多谢杨小师父啊,你又救了我们家一次,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杨小师父,现在天也不早了,你今晚就在我们家吃饭吧。”

  杨楚摆了摆手:“不了,我一直是过午不食的,没有吃晚饭的习惯,你们自便便是。”说着他看了眼王涛,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下,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王母见状知道也不便强求,看王父不需要自己照应,便忙着准备晚饭去了。王涛则是带着杨楚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疑惑的看着杨楚:

  “杨小师父,你要和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