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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灵犀没注意到苏夜的情绪变化,双眼四下打量着,又盯住了一台娃娃机。

  ——某些角度来说,灵犀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下一台。”灵犀说。顺便,她把披着羊皮的灰太狼塞进苏夜怀里。

  人群中,电玩城值班经理一张脸黑成了砂锅底,但他竟没上前跟苏夜、灵犀攀谈,设法劝其适可而止,也没过去检查机器。

  他扭过头,冲站在身边的那人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为难地道:“您说这事儿……”

  那人摇摇头,道:“他看见我了。”

  苏夜正囧然无语。他端详了一阵钻在羊皮里头的灰狼:质量还真不差,羊皮是可穿脱的;然后喃喃地道,“好吧,反正有个家伙的品味比我还差。”

  “你说什么?”灵犀板起脸。但她怀里抱着的四只打着不同颜色蝴蝶结的hello kitty猫和一匹彩虹小马,都深深的影响了灵犀的威严。

  “我是说……”

  苏夜转身,面对电玩城值班经理身边、手持“戴粉色胸罩的粉色美人鱼”的那人,悠悠地叹了口气。

  “张警官,要不要这么巧?”

  滨江市海西区公安分局刑警张铁当然不是因为凑巧才撞见了苏夜与灵犀。他抱着一条断臂,已在这条商业金街蹲了好几个晚上。

  为追捕苏夜,全市抽调充足警力,布下天罗地网,公路、铁路、水路、机场严防死守,誓让苏夜与身份不明的少女A——插翅难飞。而张铁有自己的思路。

  张铁处过一个性情暴烈的女朋友,后来掰了。这场感情一度令他心力交瘁,还进过两回医院,但他至少弄懂了一件事:就算是母老虎,也喜欢逛街。于是张铁设身处地为灵犀着想。

  ——那是个小女孩。她憋不住的。

  “谈谈吗?”张铁板着脸道。

  “没有必要。”苏夜拉住灵犀,眼神在人群中乱扫,却没发现有更多警察埋伏,略微感到奇怪。

  张铁向苏夜晃晃挂在胸前的手臂。“你要跑,今天我抓不住你。”

  “谢谢,再见。”

  “我们找到那辆长安神骐了。”张铁一句话,拉住了苏夜的脚步。

  张铁续道:“车沉在青年公园莫名湖里。上一次,你从那儿逃走,所以我们重新做了搜查。很细致。”

  苏夜眯着眼观察张铁。

  “找个地方谈谈吧,”张铁的语气颇为恳切,“有些事,我一直想不通。”

  “你说呢?”苏夜问灵犀。

  “你决定。”在正事上,灵犀很给苏夜面子。不过,她盯着张铁,很快补充了一句,“别耍花招——胳膊被连续打断三次可就不好接了。”

  “我知道不远有间茶座还算清静。”张铁苦笑道。

  “走吧。”

  “或者,你定地点也成。”

  “走啦,啰嗦什么啊?”

  挤出“娱人码头”电玩城,三人走在街上。灵犀蛮不在乎的样子,不过,眼神总在张铁身上一沾即走,是仍在提防着。张铁或多或少有些紧张,因为他在努力隐藏情绪,步履也很慢。

  苏夜安静得像一滴水。

  答应带灵犀出门,他就想到八成会撞上警察,并悄悄做好了预案;张铁独个儿出现出乎他的意料,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苏夜想通了。

  ——在这个杀手送快递、杀马特打八极拳、宅男有超能力、好兵刃可以变成大活人的世界上,警察说不定还是弱势群体。

  “我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快半夜了还在外面逛。”苏夜忽然开口。十一点十分了,放眼望去,行人还是不少,多是年轻的情侣,嘻嘻哈哈地互挽胳膊、打打闹闹,出没于各色灯火辉煌的广场、超市、商业中心。

  “你比较宅。”张铁道。

  “看来你们一定详细调查过了。”苏夜看了他一眼,“所以,这次是来告诉我,我其实是个好人?”

  “你想让他给发好人卡?”灵犀嗤笑一声。

  苏夜苦笑,器灵太过与时俱进也不全是好事。

  “你是重要知情人。”张铁道。

  “犯罪嫌疑人吧?”苏夜反问。

  张铁并不否认,续道:“那辆长安神骐是赃车,车主早就报过案,也有切实的不在场证明。我们调了当天的监控,但只有单程的。沿途的摄像头在车经过的同时,都被打坏了。”

  “有点儿意思。”苏夜哼了一声。

  “所以案发当天,你并没有说谎。”张铁道,“我也能理解你当时慌了,所以就逃了。但事后你为什么不去投案自首?”

  苏夜沉默半晌,道:“我做贼心虚嘛。”

  “你曾经想过自首。”张铁正色道,“确切地说,二月二十八号那天晚上,你真的自首过一次——当时,你认为长安神骐的车主是杀手,你是正当防卫。但我相信你一定也考虑过最终被认定为过失杀人的可能性,你是那种心思缜密、有主见的人,自首之前,你一定做过权衡。”

  张铁续道:“过失杀人,至少判三年。你甚至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这说明你并没有什么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你对法律存有敬畏。”

  “有人觉得我应该天不怕地不怕,那才算条汉子。”苏夜道。

  灵犀点点头。

  张铁看看灵犀。“怎么称呼?”

  灵犀没理他。

  “她是灵犀,”苏夜想了想,补充道,“我表妹。”

  灵犀耸耸鼻子,没有否认。

  “喔。”张铁不予置评。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话。“我接着说。”张铁道,“二十八号晚,你先是自首,然后拘捕、袭警、杀人,最终逃亡。这条线是有问题的。你的行为前后矛盾。事实上,据我推测,你有很大几率在第二天就投案自首——并且喊冤,然后积极自救。你应该会想明白,并坦然接受。你知道继续逃亡只会令事态变得更糟。”

  “你也说了,我杀了一个警察。”苏夜看着他,“这能洗白吗?”

  “不是你杀的。”张铁摇摇头。

  “那是谁?”

  “你以为是你?”张铁对苏夜的反应有些奇怪。

  “不,我当然知道不是我。”苏夜眯了眯眼睛,“有人陷害我,从一开始就是,先是快递员杀手,然后是……那个民警的死……”

  “我们做了现场分析,所以知道不是你。甚至,那不是一个意外。”张铁问:“所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问我?”苏夜笑起来。

  “一定出了什么事,某种很特别的事。让你自顾不暇。而且因为这件事,你不得不选择继续逃亡……至少,让你放弃了与警方合作。”张铁道,“我猜,跟你的这位身手很好的表妹有关。而且,也跟那个现在正躺在法医中心的杀手有关。”

  “张警官,你是因为写小说不赚钱才改行当了警察?”

  “有人在追杀你,是吗?你是从你这个‘表妹’口中得知了真相,是吗?”张铁突然停步,转身盯住陈卓的眼睛,“所以,是他们势力太大,让你连警方也不敢相信了,是吗?”

  “哇,张警官——”苏夜夸张地笑起来,但立刻就被张铁打断。

  “——今天我已经违背很多纪律了,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那辆长安神骐上检出了第三者的DNA!不是原车主的,也不是那个已经挺了尸的杀手的——那是‘滨江杀人狂’!”

  苏夜微微一愣。

  “也就是说,你和你的这个‘表妹’知道‘滨江杀人狂’的真面目!”张铁发出一声低吼,“给我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