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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苏夜看着手上的链子。

  这条繁花铁链和锤子完美的契合在一起,天造地设。他就这么看着,想着老辈的那些传说,想着那些神秘的、被时光凝固了的老旧片段。

  不知等了多久,苏夜突然笑了起来。他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去。

  什么也没发生。本应就是这样——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嗡嗡嗡——

  急促的震动声响起。苏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回头,打铁锤挂上了链子,安安静静地卧在架子上,一动不动。

  是手机。

  苏夜明白过来。自己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此刻正在橡木工作台上跳跃。他松了口气,想不出刚才为什么要去看铁锤。是期待还是恐惧?他完全不清楚。

  苏夜拿起手机。

  “喂?”

  “早啊,苏大师。”

  “这称呼有点儿骂人的意思。”苏夜牵牵嘴角,“是吧,陈土豪?”

  陈卓笑起来:“要是有人听了这番对话,会以为咱们很熟。”

  “还行吧。”

  “见个面吧。”陈卓说:“都认识两年了,总得见个面。”

  “为什么?”

  对面顿了顿。显然被苏夜的反应噎住了。但陈卓涵养很好,苦笑:“真拿你没办法。看在订单的份儿上,给个面子吧?”

  苏夜沉默了一会儿,说:“抱歉——”

  “你这人啊!”陈卓笑着,“说好听是怪脾气,不好听就是防备心太强——这世界哪儿那么复杂?”

  “……只是习惯。”

  苏夜忘了怎么和对方结束的通话。他在想自己的那句话。是啊,只是习惯。从那时候起,他就习惯了把自己藏起来。

  别那么耀眼,就在尘埃中好好呆着。

  世界没那么复杂。陈卓说的不错。事实上,汪诗贝也说过类似的话。苏夜知道他们说的都没错。

  但……我已经习惯了。

  疲倦袭来。身体上的,还有内心的。他支撑着洗完澡,一头倒在床上。睡意袭来,眼皮像沉重的幕布。

  真好笑,我仿佛在逃避什么似的——他想。

  光芒。

  一点一滴,从黑暗中滋生出来。

  起初并不起眼。苏夜的小院十分僻静,差不多是在一条半新不旧的单行道的尽头,再往前,就是入山的土路了。

  自古以来,没什么人乐意做铁匠的邻居。苏夜虽然也尽量采用了一些现代工序辅助锻造,后院的大房间里还摆着一台车床,但他毕竟是传承了古法,免不了要点火、挥锤。所以,小院周围方圆二三十米之内,根本没有住户,只有一家杂货铺改造的小超市,孤零零地矗在道边。

  苏夜睡得很熟。

  于是,根本没有人会瞧见……那金色的光芒渐渐绽放。

  它从铁锤链子末端的亮起,链子上那朵盛开的六瓣花的花蕊中,似乎流淌出了什么,就像金色的奶油在缓缓蔓延。

  光芒由花蕊滑向花瓣,再由花瓣滑向下一环扣的花蕾,一节一节地流动,光芒也渐渐变得盛大——

  蓦地,金光攀上了打铁锤的锤柄——

  刹那间,仿佛初升的太阳跃出地平线!

  金色的光芒透过了锻造室的房顶、墙壁,直冲天空!这一瞬时,亮到极处,教天上太阳都黯然失色三分。

  市郊游逛的闲人颇有几个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朝苏家所在的位置望去。路边小超市里耳背的售货员也忽然心血来潮,探头探脑地瞄着。

  谁也没能瞧见任何异象。

  那金光一亮即敛,也许还不到一个毫秒,一切就又归于沉寂。

  苏夜半醒。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梦的内容全然记不得了,只知道是一个特别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好听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不停念叨,没完没了;可念叨的到底是什么,还是全然记不得。

  苏夜觉得好累。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好像看见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蓦地,莫名的疲累如泉水般涌上来,再度把他扯入梦乡。

  锻造室内,打铁锤正在空中飘浮。

  锤上,锈迹正在无声的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亮金色的繁复花纹。花纹由锤头至锤柄,再到新挂上的链子,像是一朵朵娴雅的花,却盛大地、郑重其事地开放着!

  花纹密密匝匝,将打铁锤雕饰得光灿灿的,简直辉煌夺目!

  锤身原本的黝黑,在泛着金光的花纹的映衬下,更显深邃,亦有幽光点点,仿佛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又过了一会儿,亮金色的光芒渐渐收敛,花纹变成细细的金丝,缠裹着打铁锤,大约是把那秘密也随着收敛起来了。

  锈斑尽去,光华内敛。打铁锤已脱胎换骨,再获新生——

  ——它还飘浮着。

  突然,在半空里颤悠悠地晃了晃。

  仿佛有个隐身人在拨弄似的,打铁锤猛一下调转方向,锤柄向下,竖起来了!

  锤头细细的花纹里,蓦地生出一个异样的事物——是一双眼睛!人的眼睛!眼睛大张着,明亮极了,眼珠乌亮亮的,活泼、天真地流转,打量起周围环境。

  片刻后,不知怎么,这一双眼中竟透出几分慌张;紧接着,虚悬着的打铁锤忽地一沉,跌了下来,倒在矮几上,滚了两滚,不动了。

  空荡荡的锻造室里,好像有谁叫了一声:

  “哎呀!”

  滨江市北郊是连绵的丘陵,山下树影中,隐着一幢气派的大宅。在黎明的光照下,不知怎么,从雄浑的青砖灰瓦的缝隙里却透出丝丝寒意。

  房间里的寒意更浓,简直到了零下;地板是平滑的黑色大理石,泛着冰冷的光。房间没有窗户,也并不是丘陵下大宅的一部分。它在地下。

  就跟房间里充斥着的凉飕飕的空气一样,房间里的人脸上也仿佛会冷得凝出霜冻。

  “有器灵觉醒了。”一个身穿铁灰色西装的男子轻声道。

  “呦,还真是。”房间角落,有个年轻小伙缩在沙发里,抬眼望着对面墙壁大屏幕上一闪一闪的红点,“东郊,有点儿远啊。”

  “那就别去。”

  “那怎么行?这是政绩啊!”年轻小伙一骨碌爬起来,从沙发底下抓起一顶棒球帽戴好,“窝了好几年,总算赶上一次!”

  “等等,”西装男子叫住他,“你打算怎么做?”

  “先上报,然后去把那小子宰了,器灵夺过来。”年轻小伙转过身,有点迷惑,“这不是标准流程吗?”

  “是啊,标准流程……”西装男子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庚九,上报可以,但人不要杀,把他逼到我这里来。”

  “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西装男子盯着他,“我的话你不听?”

  年轻小伙——庚九摇摇头:“不是不听,但这是标准流程啊。如果我不做,肯定会被追究的。”

  西装男子看了他片刻,笑了起来。

  “去吧。”他没再坚持。

  庚九走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穿西装的男子垂下头,抬手取下金边眼镜,将镜腿扣好,单手轻轻握着,眯着眼,盯住了大屏幕上的红点,喃喃地道:“标准流程……”

  蓦地,他猛一下把手攥紧,恨声道:“该死!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指缝里,吱嘎作响。眼镜的残骸发出痛苦的呻吟。

  鲜血一滴一滴坠落,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凝结。

  “庚九,别怪我。”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