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夜问。
“我以为不用说。我以为……”陈卓自嘲的笑了笑，“我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谁知道它牵连的这么广？去了趟日本，都能找到和你有关的线索。如今再瞒下去，一来没意义，二来也会害了你。”
“怎么讲？”
“也许你将要面对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苏夜的面色没有变化。从童年起，他就有一种世界充满恶意的预感。而现在，不过是这种恶意终于具现，在现实中降临而已。
“你并不吃惊？”陈卓倒是有些惊讶。
“我已经想明白了。”苏夜笑了笑，“我并没有太多需求，只想安宁平静的活着。但现在，为了这个目标倒要去走一条相反的路。我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但我逃避了那么多年，已经做够了心理建设，该是面对的时候了。”
“你……很让我佩服。”
“这有什么，只是想开了，大不了一死罢了。”
“苏夜。”陈卓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苏夜，一字一顿：“记住，你不能死！谁想让你死，我就让他死！”
——至少在修复青霜之前。陈卓心里想。
但这句话从心底浮现之后，他又有一瞬间的迟疑。如果能保住苏夜的话，自己一定会尽全力吧？如果……
他暗中叹了口气。世界上，本就没那么多如果。
“……陈卓。”
一瞬间的出神，让他没听清苏夜的话。他连忙用笑容掩饰，然后问：“抱歉，你刚才说？”
“我想知道御灵师的事。”苏夜问：“契合度的提升，最快的方法是什么？生死之间的战斗么？”
“生死战？”陈卓笑着点点头，“这确实是最快的方法，但也很蠢。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是赢家。就像某种赌博一样，不管赢了多少，输一次就会被清扫出局。”
“那？”
“你可以跟我学。御灵师有一套针对性的训练方式。或许你有家传秘法，但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们更讲究科学。”
苏夜眼睛亮起来。
——科学，我就喜欢这个。
时间是下午两点钟。
苏夜和灵犀跟随着陈卓，向这座宅子的深处走去。他们穿过一个个门洞，又在一道道回廊中折行。浅褐色的瓦片在墙头上起伏，像波浪一样层层叠叠。看着这些，苏夜感觉自己正在深入古老的时光，而不是像陈卓说的那样走近科学。
“到了。”
陈卓停下脚步。
陈家大宅后面有一座小山。但苏夜此刻才明白，这座山居然也属于陈卓的。此地遍布丘陵，唯这座小山最为孤秀。高不过百米，环峰叠翠，郁郁葱葱。似是丹青妙手在画卷上的微微一顿，美人搔头时的玉簪螺髻。
“这过分了吧？”苏夜感慨。他瞅着两侧伸展的院墙，如两条长龙探入山中，将其围拢在内。更远处，看不清晰。
“承包的。”陈卓笑着说：“说是要种茶树，没几个钱。说实话，这院墙倒是大头儿。”
“你这是毛病。”苏夜充满了对土豪的愤懑，“不围上就觉得不是自己的。医学上叫强迫症，得治。”
“说对了。我也觉得是多此一举。这墙嘛，防君子不防小人，没什么用。可就是……”陈卓摇摇头，“兴许真是病吧。”
苏夜还没说话，灵犀在旁边撇撇嘴，低声来了一句：“嘚瑟。”
陈卓一愣，大笑起来。
三人继续朝前走。靠近山脚，有一块人工平整的空地，上面铺着褐色的塑胶地面，有标准篮球场那么大。空地的一侧是座涂成白色的单层平顶房，大约百十平米。门开着，隐约瞧见一台电子设备的轮廓，足有一人高。
陈卓在门前停住。苏夜相信，这就是最终地点了。
——他看着陈卓，打算听听科学的事儿。
“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性命双修玄又玄，海底洪波驾法船。”
——陈卓在给苏夜讲述“科学”。
苏夜听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抱歉我打断一下，”苏夜举手，“前面‘一夫一妇同天地，一男一女合乾坤。庚要生，甲要生，生甲生庚道始萌。’你忘了讲了？”
陈卓看着他。
苏夜没给面子，继续吐槽：“都是原文啊，吕纯阳的《敲爻歌》嘛！你说的科学就是这个？”
“你觉得是什么？”陈卓反问。
科学是什么？苏夜也说不清。一尘不染的研究所？来来去去的白大褂？还是看上去就很厉害的高端设备？
“起码得像这个样子吧？”苏夜朝门内指了指。
陈卓露出古怪的表情，带着他走进去。苏夜这才发现，这间房子居然是一间健身房，里面摆满了各种锻炼器械。而他之前匆匆一瞥的电子设备——
竟然是一台街机！
街机。
三十二位真彩屏幕，卡普空经典基板，铁杆手柄，上面有街头霸王的贴纸。
“想打一局？”陈卓问。
我想打你——苏夜的表情这样说。
“劳逸结合嘛。”陈卓说，“锻炼之后玩玩，挺有意思的。小时候家里不让玩儿，现在弄一台，算是得偿所愿吧。”
“暴露年龄了，你其实是四十岁吧？”
“不说这个，”陈卓摆摆手，“苏夜，你没发现吗？你对《敲爻歌》挺排斥，但灵犀可什么都没说。”
苏夜下意识看了看灵犀。
灵犀撇嘴：“吕洞宾是御灵师嘛，谁不知道？他这套话也不算新鲜，不就是性命双修么？五大品阿梨吒经曰：‘山水甚深，无有船桥，有人欲从此到彼岸，结筏乘之而度’也是这套玩意儿。”
“所以是错的？”苏夜愣愣的问。
“当然是对的！”
那你傲娇个什么劲儿？苏夜心里吐槽。
“等等——”苏夜觉得有点儿乱，他整理着思路，“你说吕洞宾是御灵师……还有那些佛家的……也是？”
灵犀点点头。
“那黄石公，左慈，葛洪，张道陵——”
“都是！”灵犀和陈卓同时点头。
“这个世界设定是谁搞的……”苏夜喃喃自语：“简直恶意满满啊……”
“很吃惊？”陈卓笑了，“你接受能力应该挺强的啊。”
“我正努力消化呢。”苏夜愁眉苦脸，“这是要重新纠正世界观啊。想想看，孙悟空的器灵是金箍棒，猪八戒的器灵是九齿钉耙，太上老君的器灵是金刚镯，唐僧的器灵……啊，他是去西天之后才成的御灵师……”
“你傻了吧，苏夜？”灵犀气冲冲打断他。
苏夜看着她，表情茫然。
“你想太多了，”陈卓一脸无奈，“《西游记》是小说好吧。自古至今那么多飞天遁地的传说，你以为都是真的？”
苏夜一愣：“你这么说我好受多了。想想也奇怪，要是唐僧打架时候召唤出个美女来，那画面真是……等等，你不是说佛家有器灵吗？”
陈卓淡淡道：“佛教有菩萨和天女啊。”
苏夜感觉脑袋挨了一枪。也许应该应该去喝点儿酒，睡一觉，然后醒过来这世界就正常了。
“咱们跑题了对吧？”苏夜吐了口气，看着陈卓，“你接着说科学的事儿吧。”
“这些就是科学。”陈卓说：“很多规律，古人就已经总结出来了。就像灵犀刚说的，不过是‘性命双修’四个字。”
灵犀撇嘴，一副“科学”也不过如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