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江河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势。那个从未露面的器灵干得不错,最重的伤口得到了很好的处理。他挽起衣袖,小臂上有一块血肉模糊的擦伤。
突然,江河警惕的抬起头。胡同口,一个穿和服的小女孩儿正瞪着眼睛,朝江河这边看。她手中拿着一串炸豆腐,嘴里还叼着一块。或许是太过吃惊,嘴上的豆腐吧嗒一声掉下来。
“啊!不要!呜——”小女孩儿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她迅速四下看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闪电般捡起炸豆腐,一吹,塞进嘴里。
“啊——”江河也看呆了。
小女孩儿满意的咂咂嘴,然后朝江河走过来。江河呆呆看着这个女孩子,觉得她有点儿熟悉,有点儿奇怪,有点儿……
等等!她——
江河瞪大眼睛。他下意识抖了一下袖子,空空如也。链子断了,器灵不在身边,自己重伤未愈……这妥妥的药丸啊!
他看着那个女孩儿,一动不敢动。心中不断翻滚着一个念头:“气运反噬啊这是!呆在胡同里也能碰上器灵!”
没错。他认了出来,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绝对是个器灵!对于御灵师来说,器灵的气息宛如黑夜中的火把,根本无法隐藏。
女孩走过来,蹲在江河身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他。江河只觉得浑身冒寒气——有时候,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器灵反而更危险。
“很疼吧?”女孩问。
“啊……”江河紧张到只会说这句话。
“要不——”女孩歪着头想了想,脸上的表情有点纠结。最后,她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慢慢把那串炸豆腐伸过去。“很香!吃一口就不痛了!”
“啊?”
“不喜欢,啊,那太好了。”女孩怕江河反悔似的,连忙把炸豆腐藏到背后。她左手掏出一块手帕,帮江河包扎小臂的伤口。
等等,这剧本不对啊。江河呆呆看着她做完这一切,下意识问:“你……不认识我?”
——这句话问完,他后悔到想抽自己耳光。
女孩儿陡然抬头,本来迷糊的眼睛变得锐利起来。
小巷幽深,阳光匆匆自墙头爬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落在废弃堂屋的屋檐上挑弄羽毛。阴影投下,寒意弥漫。
江河看着那个警惕起来的女孩,后悔万分。
女孩盯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她慢慢问:“你是……厨师吗?”
“啥?”江河彻底傻了。
“有名的厨师,一定是吧?”
“不是,我……”
“不是?”女孩十分失望。重新恢复了那副迷迷糊糊的神情,嘟囔着:“我只想认识厨师啊……能做各种美味的厨师……”
她在说什么鬼?江河很是迷茫。自己和对方根本不在一个频段上。不过,他很惊喜的发现一件事。
——对方似乎没发现自己的身份!
“哈,我真是——”江河真想大笑。他醒悟过来,自己身上根本没带器灵!
怪不得对方认不出来。
女孩用手绢在江河胳膊上扎了一个蝴蝶结,端详片刻,满意的点点头。“很漂亮哟!就像高档料理上的包装呢!”
什么高档料理?明明像一根过年用的金华火腿好不好!江河看着自己的胳膊,心头悲愤。
这器灵脑子有问题,遇到之后画风都不对了。江河回想了一下,刚才寥寥几句对话就没离开过吃。
但……
那女孩忽闪忽闪的眼睛却击中了他心头的柔软部分。中二宅男什么的,对这个最没抵抗力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鬼使神差的问。
“风间朵。”
“你是日本人?”
“嗯。”
“呃……”江河突然没词儿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风间朵也不说话,一口一口吃着炸豆腐。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江河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巷口走进来。他穿着风衣,长长的头发随便一扎,就飘散在脑后。如果不看脸上那道疤痕,会以为他是个艺术家。
“走了。”男子对风间朵说。
“唔……”风间朵赶忙将最后一块炸豆腐塞进嘴里,险些被噎到。她很萌的朝江河摆摆手,追上男子的步伐。
男子回头瞧了江河一眼,大踏步离去。
“这家伙……好强啊。”江河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慢慢皱起了眉。
苏夜修养了三天。
他没什么伤,只是脱力。肉体上、精神上、所谓的气血两亏。说是需要静养,但养是养了,欲静则不得——灵犀天天把“没用的男人”这句话挂在嘴边上,听得苏夜心烦意乱。
关于那天苏夜的提问,陈卓倒是回答了。但那果然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到现在也没讲完。
但总结来说,苏夜知道了这世界上有“天工会”以及“九卿”这两个组织。“天工会”的重心在大陆,而“九卿”的总部在日本。双方理念不合,千百年来经常摩擦争斗。
“理念不合”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词汇。它听起来高端大气,似乎无关善恶。但苏夜知道里面的陷阱,再邪恶的组织也会用理想来包装自己,将那些人神共愤的坏事用“理念不合”来推个一干二净。
于是苏夜问的很直接:
“所以到底哪边是正义的呢?”
“正义与邪恶?这世界可不是非黑即白。”陈卓说:“汽车人里也有野心家,霸天虎里面也有善良人士。”
“那你的意思是——天工会是汽车人,九卿是霸天虎?”苏夜说:“或者我换个说法,‘九卿’这个组织,对平民生命和公共事务的威胁更大一些。对吧?”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陈卓想了想,不得不点头:“是这样没错。”
“你是九卿的?”
陈卓微微一愣。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很难保密,甚至做好了坦白的准备。但,从没想过有这么快。
谈话的节奏一直被苏夜把握着,他无从回避。
陈卓看着苏夜。他看到对方眼睛里,那种寻根问底的坚定。这是一个没法逃避的问题,他必须回答。
“曾经是。”陈卓没说实话。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在欺骗。九卿无法给予自己想要的,他抛弃起来毫不犹豫。
就像他在日本,对松平诚说的那样。
“曾经?”
“对,曾经。”陈卓说:“我已经脱离了这个组织。”
“有那么容易?”苏夜表示怀疑,“如果九卿组织像我想象的那样,恐怕你的处境堪忧吧?”
陈卓半晌没说话。过了很久,他才慢慢道:“所以,我们都得变强啊苏夜。时间……不多了。”
很久以后,苏夜依旧记得陈卓当时的表情。难以描画,不单纯是痛苦悲伤怅然,抑或别的什么。那定然是一种极端复杂的情绪,集中在了面庞上。他期待着什么,隐瞒着什么,恐惧着什么……苏夜将来才会知道。
结束那次谈话,苏夜用三天的时间来恢复自己。对灵犀来说,这段时间百无聊赖;但对苏夜来说,他还有了一个重大突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