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在抓捕苏夜的行动中，江河表现得立场不够坚定，再加上他还是另一个“叛徒”韩小素的介绍人，江河遭到了天工会内部的一致排斥。是以，这个费力不讨好的留守接待员的职位，就专门为江河新鲜出炉了。
这个遭遇，江河不在意，也不怎么意外。他好奇的是，张铁这家伙不是警察么？怎么跑到国安局那边去了？虽说都是一个系统，但这个调度也有点奇诡。
“你小子这算是什么？”江河打量他，“高升呢？还是降级了？快说，我好想一想给你什么表情。”
“有什么区别？”张铁问。
“高升我就来一声恭喜，降级我就开怀大笑呗。”
“我看出来了，你肯定心情不好。”
“哎！”江河长长叹了口气。心情怎么好得了？曹先生死了，苏夜是嫌疑犯，韩小素是胁从……他不在乎自己会受什么牵连，但这几个都是他在乎的人！
“这到底怎么了？”张铁指了指大楼，“好像挨了一记混凝土破坏弹似的。我听说，昨天这里还开炮了？”
“别跟我装！”江河翻白眼，“我不信你们就没有情报——等等，差点给你混过去！你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算平调。”张铁无奈的咧嘴，“你这家伙就喜欢看笑话是不是？对不住，没笑话给你看。”
“为什么要调你呢？”江河问。
“还不是跟你们接触多了？上面说我和天工会沟通比较顺畅，就给我调到这个部门了。说是隶属国安局，其实也是个独立系统，专门管这事儿的。”张铁回答。
“算你倒霉。”江河嘿了一声，“你跟天工会沟通顺畅？我给算算吧，一个我，一个苏夜，算你最熟的。可苏夜成了叛徒，我呢？边缘化了。看着吧，你马上就沟通不畅了。”
“到底怎么回事？”张铁一愣。
江河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张铁听完，皱着眉头沉吟不语。过了半天，他沉声说：“这事不对头啊。”
“我也觉得。”江河叹气，“可怎么弄？成这样子了，没法收拾！会里都发了通缉令了，要抓捕苏夜，死活不论！”
“你们会长的意思？”
“会长一直没影子。通缉令是王先生发的。”江河摇头，“这王先生吧，哪儿都好，就是听不进别人的话。”
“判罪要讲证据，你们天工会……哼，说不好听的，就是帮会习气残留！你别瞪我，自己想想是不是？”
“说这个有什么用？”江河一脸颓败，“苏夜也不出来解释一下，哎，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苏夜这人也有毛病，多疑！他连国家机关都不信，能信你们？”张铁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要是我，我也不信！瞧那什么王先生，这不是活土匪么？苏夜真落他手里，第一时间就没命了吧？”
“我也不知道。”虽然这么说，江河却隐隐信了，“你刚才说这事儿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张铁哂笑一声，“九卿弄那么大阵仗——听你说的，简直是毁天灭地了，谁拦谁死——还需要一个苏夜？再说那把剑，叫……什么什么来着？”
“纯钧！”
“对。纯钧剑的位置是暴露了，你确定是苏夜干的？我可听说，你们天工会内部有信号屏蔽，手机可打不出去，他怎么联系的外面？他外出过？”
“没有。这我能作证！”
张铁冷笑一声：“昨天你怎么不作证？”
“我当时都吓傻了，也气糊涂了！曹先生就那么死了，纯钧丢了，苏夜还说这事情跟他有关……”江河一拍脑袋，“我哪儿还想得了那么多？”
“行了，反正天工会没脑子的也不是你一个。”张铁摇摇头，“这事儿疑点太多了。那个什么宇多田无关心，那么明显的栽赃的话，就没一个人怀疑，我真服了！不是我说你，你不是号称苏夜的朋友么，居然也动摇了？”
“我……”江河垮了脸，懊恼地说：“是我的错。可当时……哎，毕竟身不由己，那种情况下，不由得就想多了。”
“算了。”张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知道你不好办。要是把曹洒尘换成我们公安部的大领导，估计我也挺难说上话的。”
“说起来，还是韩小素信任苏夜。”江河怅然，“我这个朋友，不够格。”
“还说她呢！”张铁哼了一声，“她不是信任苏夜，是盲目！我看是三观不正！这叫没原则的庇护！”
“在你眼里就没好人了是吧？”江河嘴角抽搐。
“行了，不说了。这调查算是完了，我回去交任务。”张铁刚要走，却被江河一把拉住，他回头问：“什么意思？”
“交完任务还有事么？”江河眼睛烁烁发亮。
“干嘛？”
“跟我去找苏夜！”江河说，“好歹，这事儿我得帮他！”
张铁挠挠头。
西安市郊东北角，有一间破败的农用机械厂。
当然，作为农机厂，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听起来很远，其实也就十几年前的事情。总之市场不景气，厂子就想着转型，先转摩托厂，再转来料加工，转着转着，就把一个厂子给转散了。
后面的事情司空见惯，员工下岗，领导调职，厂房和土地说要拍卖，一直也无人问津。过了那么几年，来了个承包人，把这个已经杂草丛生，蛇钻鼠窜的地方收拾了一下，改成了废旧汽车收购点。
这里收车，也卖车。组装的二手摩托，临近报废的汽车，反正有人买他就卖，至于合法不合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
苏夜和韩小素找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晚。血红的斜阳映照在废旧厂房上，破有一种后工业时代的美感。但苏夜无暇欣赏，直接找到了负责人。
负责人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一看就是游走黑白两道的。他上下打量苏夜，又瞅了瞅韩小素，嘿嘿一笑，露出满嘴大黄牙：“私奔？”
“你是不是太闲了？”苏夜觉得牙疼。
“这你都看出来了？”大黄牙一挑大指，“有眼力！”
要搁别人这么说，大黄牙能一巴掌周上去。但他不愧是混过的，本能觉得苏夜危险。开了个玩笑，就立刻转移话头：“要什么？刀？土枪？先说好了，土枪子弹只卖不送！”
“你还卖这个？”苏夜吃惊。
“别装。”大黄牙撇撇嘴，“要说你手底下没人命，算我这眼睛白长！”
你这眼睛没白长，我白长了。苏夜想。他之所以来这里，是从网上看的，贴吧里的匿名消息，躲躲闪闪说这儿能弄到假牌照的旧汽车。当然，消息来源不止这一个，总而言之，这地方挺靠谱。
谁想到，这靠谱得有点过分。
苏夜摇摇头说：“我不要那个，就想出城。有车么？”
大黄牙一愣。心想，这位别是被通缉了吧？他可听说了，昨天西安某处热闹得很，都到了动枪动炮的地步。市面上传得邪乎，甚至传出武装部遭抢的信儿。难道……是有这小子一份儿？
“车。有么？”苏夜又问了一遍。
“有。”大黄牙没敢多问，直接回话：“要什么样的？”
“能越野那种最好。”
“哟，这不巧！”大黄牙砸了咂嘴，“刚被人买走了！”
“买走了？”苏夜皱了皱眉，还想在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引擎声响，一辆略显破旧的二手吉普呼啸而至，噶一声刹在苏夜面前。
一个人跳下来，笑着说：“苏夜，要搭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