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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接近中午时,苏夜一个人去了锻造室。

  “真是亏他下了这么大的功夫……”苏夜的手指擦过一架铁砧,这是精铁,古法所制,看上去黑沉木讷,内里却蕴有光泽。

  “这件事,是真的只有你能做吗?”

  苏夜转过身,看到汪诗贝站在门边。他在她眼中看到忧虑。

  “舞阳苏家,负尽狂名。”苏夜哈哈一笑,道,“贝贝,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汪诗贝脱口而出,却又卡住,低头喃喃地道,“不知怎么了,一下子,所有的事都变了……”

  苏夜拉起汪诗贝的手。“我在这儿,你也在这儿。是吧?”

  汪诗贝微微一挣,可是故意没挣脱。

  “那就什么都没变!”苏夜咧嘴笑了。

  汪诗贝白了他一眼。“你再想想,别光说‘这儿’,‘那儿’还有一位呢!”

  “对啊,灵犀干什么去了?”

  “也别叫得这么亲热!”汪诗贝哼了一声,道,“她跟陈青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像是她一直在追问,但陈青不作答。总之,应该是器灵之间才了解的事吧。”

  顿了顿,汪诗贝低声道:“我还是不敢相信,器灵?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青霜剑、苏氏心锤、齿朵具足……陈卓说,器灵的历史甚至可以一直上溯到商周以前!这是二十一世纪!你怎么能让我相信姜子牙真有一张封神榜?”

  苏夜耸耸肩。“说实话,我也不信。”

  “嗯?”

  “我只是在适应。”苏夜道,“物竞天择,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汪诗贝没绷住,噗嗤乐了。

  “好啦,这些天,你真的辛苦了。贝贝,去休息一下吧。”苏夜揽住汪诗贝的肩,两人向外走。

  “你呢?要干什么?”汪诗贝很敏锐。

  “我得回家一趟。”苏夜道。

  “你疯了?松平诚还在找你!警察也在抓你!你居然想回去?”汪诗贝惊讶地瞪着眼睛望着他。

  “我会小心的。”

  “为什么?”

  “去拿趁手家什。陈卓的东西好是好,可这回要动真章,还是得用我自己的装备——咱可是职业玩家。”苏夜胡乱开了个玩笑。

  然后,苏夜续道:“陈卓去找‘六畜之血’了——这怎么也得花上几天。等他回来,我就开工。贝贝,修复青霜剑,不光是为了圆满陈卓的心愿那么简单。应对松平诚、还有今后九卿可能的袭击,乃至应对……警察,和天工会,我也需要他更多的帮助。你知道的。”

  “你真修得好?”

  “总要试试看。”苏夜道,“苏家的传承里,有特殊的经验。可要是不上手,我也不知道成不成……不过,总不会弄得更糟。”

  “我倒觉得,真不成了,让陈卓对你死了心,也未必是坏事。”汪诗贝挑高眉毛,若有所思地道,“虽然咱们惹上的这些事情,说到底,都是心锤灵犀引出来的,是你舞阳苏家的锅——可是牵扯上这么一个人物,真的是好事吗?没准儿,因为他,事态反而变得更麻烦了。当然,他救了我,我怎么也不该说这话。”

  “贝贝,你想多了。陈卓他……”苏夜把话在嘴里翻来覆去掉了几个个儿,才吐出来,“他不是坏人。”

  “你也不是坏人!可现在你被通缉着!”

  “沉冤总有昭雪时。警察也好,天工会也好,再笨也有限度。早晚会发现我是无辜的……吧?到那时,说不定我还能拿到点儿补偿。”

  苏夜努力把事情往光明的一面想。

  “你真得小心些,可别让人把你当了替死鬼!”汪诗贝却不那么乐观。

  “你说的也是啊……”

  “你自己回家?”

  “……我得带上灵犀。”

  “哦。”

  “嗐!安全起见!安全起见!现在这情势,我走在大街上,总不能手无寸铁吧?”

  “你随便喽。”

  “你有心事。”灵犀道。

  “嗯。”

  “不打算说吗?”

  “嗯。”

  “你好闷啊。”

  “嗯。”

  “说来听听吧。”

  “不了。我怕我一说,我担心的事就变成真的了。”苏夜长叹一声,喃喃地道,“灵犀,我是不是最近倒霉得谁都能看出来了?要不然,就是我额头上端端正正地写着‘白痴’两个字?”

  “有吗?”

  “否则为什么那个算命先生冲我招手?”

  “你晦气呗。”

  “那就是有了?”

  “有了!”

  “逛个夜市,至于这么高兴?”

  “咋?我乐意!”

  这里是熙熙攘攘的夜市,距离滨江市商业金街:天达路不远,借出几分灯红酒绿、煌煌耀耀的人气。于是人如蚁聚。

  到处喧哗、热闹,摆摊无数。卖什么的都有。一眼望去,小孩玩具最多:铜丝、铁丝编的小车、小人;木头做的刀枪剑戟、和拐杖,还有小鼓、小船、小飞机——都涂着特别花哨的红绿颜色;另有不知什么时候重又流行起来的、上世纪的发条玩具:铁皮青蛙、九品芝麻官……再就是吃的。

  总之,一排排的麻辣烫!还有各种肉串、面筋串、鹌鹑蛋串……空气中弥漫着刺激的调料味道,以辣为主,外加甜酱、香菜——这是煎饼果子,都卖到晚上了,居然生意还不错。

  灵犀还是显得矜持,但眼珠乱转,兴奋的神情掩饰不住。

  苏夜有几分好笑。

  灵犀发觉了,昂起头,道:“跟当年泰山四月十八的庙会比,也没什么嘛。”

  “四月十八?”

  “小伙子,露怯啦。四月十八乃是碧霞元君——泰山老奶奶的诞辰。”旁边,一人接口道。

  他把灵犀的话头抢了。

  灵犀不满地看他,可是越看越迷惑,禁不住嘟囔:“奇怪……”

  “怎么?”苏夜问。

  “不知道……”灵犀挠挠头,罕见地承认自己有什么事没能想明白。同时敏捷地闪开麻辣烫滴下的热腾腾的汁水。

  她拿了满手,好多串儿,跟章鱼似的。

  “哦,那咱们走吧。你也算透过气来了,是吧?”苏夜迈步前行。

  “哎,小伙子,你怎么不知道尊老呢?老夫先招了手,你不理,又说了话,你还是不理。老夫现在已经站在你前头了——你就绕路!你倒说说看,老夫活了一辈子,哪里对不起你这年轻人了?”

  苏夜只得停步:一个算命先生大张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戴着浑圆的金边眼镜,宝蓝色长袍,亮黑的马褂,怀里还挂着银灿灿的怀表链子,足登“内联升”鱼鳞洒鞋,精神抖擞,还留着一撮上翘的黑胡,颇有气派,活脱是从民国剧里走出来的遮奢人物,走在滨江市的大路上,很能叫人高看一眼。

  可他还是个算命先生,手里举着一根竹竿,上挑白布,写龙飞凤舞四个泼墨大黑字:

  福祸无门!

  “福祸无门,唯人所召”,出自《左传·襄公二十三年》。但用不着知道这么详细,基本上,这么繁华的夜市,这个算命先生往哪儿走,人就少。

  都闹不清他是干什么的。

  说是算命的,倒像个没事讨打的。可看他这身行头,打了又怕赔不起。

  “你认识我?”苏夜冷着脸问。

  “老夫不认识。”

  “你比我大,不过,还没到自称‘老夫’的岁数吧。”苏夜哼了一声,“算了,请让让,别挡路。”

  “年轻人,你要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夫这是驻颜有术啊!”算命先生叫得夸张,“老夫都不记得老夫活了多久了,怎么就不是老夫了?”

  “你就纯是记性不好吧?”这个槽苏夜实在忍不住,到底还是吐了。

  “小伙子,你有灾哦!”

  “那有救吗?”

  “没救了。”算命先生连连摇头,“没救了没救了。你这个没有救了。”

  “那我谢谢你?”苏夜气乐了。

  “不要这么客气!年轻人,知道尊老就好喽。不过反正你没救了啦。”算命先生摆摆手,“去吧,去吧。”

  苏夜还真原地愣了一会儿,脑子里才转过弯来。

  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