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的房子不错。
三室一厅，雪白的墙壁，米黄色的吸顶灯。家具都是打造的，贴合在每个角落，视觉空间变得更加宽阔。主卧是一张淡黄色流苏的铁艺大床，浅蓝色的提花床单。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副大贝尔特桥的风景照。
苏夜和灵犀坐在床头，看着照片发呆。
“喂，”好半天，灵犀终于开口，“那个江河……没什么毛病吧？”
“他脑子一直有毛病。”
“我说其他方面。”
“有时候我觉得接受能力太强也不好。”苏夜无奈，揉了揉眉间。
“你为什么会接受他的帮助？”灵犀疑惑的问，“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在你眼里，我的风格就是单打独斗？”苏夜摇摇头，“我没那个本事。要在这场风暴里活下去，必须找个支点。”
“你……”灵犀皱皱眉，“在利用他？”
“为什么这样想？”苏夜看着她，“是不是通过陈卓这件事，终于感到我不是什么好人了？觉得挺失望？”
“好人？”灵犀嗤笑，“我从不下这种定义。我只是在想，苏家人一向直来直去，终于出了你这样一个人。”
“这还不是失望？”苏夜失笑。
“算不上吧……”灵犀似在回忆什么，轻声说：“你是苏家最后的血脉，一定要保护自己……这样也许更好。”
“没到那个程度。”苏夜微微低着头，“其实江河也明白。就像他说过的——相互利用，或者叫有限度合作？他要从我这里挖掘东西，我则需要一张保护伞。就算他不行，但天工会可以。”
“算来算去，终究是因为太弱了。”灵犀嘟囔一声。
苏夜没再说话。他盘腿坐在床头，闭上了眼睛。意念中，一只硕大的钟表高悬，秒针在滴滴答答的转动。
所有情绪都被摒弃，只剩下刻板机械的理智长存。
苏夜越来越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力量，来自一点一滴。随着一呼一吸，它在涓滴成长。苏夜相信，总有一天，它们将汇聚成海。
清晨，苏夜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是汪诗贝。”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已经安顿好了，环境不错，就在……”声音突然停顿。
苏夜沉默着，认真的等待。
“我是不是该把电话号码也换了？”汪诗贝的声音带着怨气，“或者这个电话都是个错误，干脆玩失踪？”
是的，这是最好的选择。苏夜想。但他不可能说出口。
“贝贝，你明白的。”苏夜说。
“是啊，我明白。”汪诗贝沉默片刻，“苏夜……能躲就躲，别出头。保重自己。”
“嗯。”
电话挂断，苏夜呆呆的出神。他和汪诗贝之间鸿沟渐成，却没有跨越的力量。如果只是误会就好了，就像电视剧里那种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却偏偏不说的误会——现在看起来真是美好。
偏偏，现实远比误会更加可怕，更加难以撼动。
脚步的声音响起。苏夜没有理会，就这样仰面瞪着天花板。但下一刻，一张清秀的容颜迅速扩大，占据了整个视野。
灵犀弯下腰，几乎以鼻尖碰鼻尖的距离和他对视。
苏夜下意识躲开。从一侧翻身下床，皱眉问：“你干什么？”
“现在特别瞧不起你。”灵犀哼了一声。
“你懂什么？”
“我存在了几千年，什么悲欢离合没见过？”灵犀撇嘴，“你说我不懂？”
“你就是见得太多了。”苏夜抓起外套，穿戴起来。几分钟功夫，他变成了一身适于出行的打扮。犹豫了一下，又抓起一顶帽子扣在头上。
“出门？”灵犀问。
“省得你天天说我不努力。”苏夜推开门，回头：“走，跟我去一趟图书馆。”
“去那里干什么？”
虽然这么说，灵犀还是跟着苏夜出了门。两人乘电梯下到车库，苏夜来到江河那辆牧马人边上。
灵犀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太明白苏夜的打算。
“咱们开车去。”
苏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占据半个手掌的铁块。下一刻，他发动了超能力——铁块开始弯曲变形，最后成了一把汽车钥匙的模样。
“你——”灵犀瞪大眼睛。
“很吃惊？”苏夜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别夸我，也是刚刚想到不久。最近我都在拓展开发超能力的用途。”
“你想多了。”灵犀撇嘴，“我是为你的品行感到担忧。”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苏夜转动钥匙，发动机轰鸣起来。灵犀坐上副驾驶，把车门重重关上。
车内寂静下来。
“交易？”灵犀嗤笑，“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会知道的。”苏夜耸耸肩。
苏夜重重踩下油门，牧马人发出一声吼叫，猛的向前冲去。眼看着车头就要撞上墙壁，车身却骤然转弯，几乎贴着墙壁掠过。
牧马人冲出了地下车库，比江河驾驶时的姿态更加潇洒。
滨江市图书馆不算大，一栋四层主楼，两栋功能性配楼，加起来也就五六千平方米。主楼通体浑圆，雪白的马赛克贴面，放在前几年还比较时尚。但这两年疏于打理，外立面渐渐斑驳，像一根生了锈的铁棍。
这座图书馆的藏书数量一般，大约六十多万册的样子。随着网络渐渐兴起，来借阅的人越来越少，一副门庭冷落的样子。
但苏夜知道，很多东西是网上查不到的。而这座图书馆也有自己的特色，在锻造、特别是古代刀尖锻造房门，很是有一些珍本。
图书馆的停车场非常小，只有六个车位。但苏夜把车一停，环顾左右，竟有一种独霸之感。他轻车熟路的进入馆内，开始查询图书。
有关古代兵器锻造，以及古代冶金工艺的书籍，苏朗一次性借出来好几本。但这些都是珍本，只能研读，不能带走。苏朗去了阅览室，往书木桌上一摞，气势逼人。然后，从上到下按顺序开始苦读。
两个小时后，灵犀耗尽了最后一分耐心。她盯着苏夜，但对方入迷到目不交睫。灵犀哼了一声，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声音不算大，但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显得很突兀。苏夜四下看看，幸好，阅览室里再没有其他人。
“干嘛？”他问。
“你说的努力就是这个？”
苏夜点点头，继续低头翻阅。灵犀瞪着他，手指哒哒的敲击桌面。但苏夜颇有一种“闹市中读书”的气概，丝毫不受影响。
“喂！”灵犀捅捅他。
“我在查一些东西。”苏夜无奈的抬头，“我是御灵师没错，但更重要的，是一名锻造师，苏家还指着我发扬光大呢。”
“那都是以后的事，先想想怎么活下去吧。”灵犀皱眉。
苏夜伸出胳膊，在灵犀迷惑的目光中，把手腕露出来，“你感受一下。”灵犀怔了怔，用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一分钟后，灵犀惊讶的睁大眼睛。
“你是怎么做到的？”灵犀发现，苏夜即便没有冥想，依旧保持着每分钟六十下的心跳速度。
“慢慢就行了。”苏夜说，“这种冥想需要保持时刻的理智，而我，正好在这方面比较擅长。”
灵犀没说话。别看苏夜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能做到这一点的御灵师，绝对是凤毛麟角。
见灵犀安静了下来，苏夜开始继续看书。阅览室变得寂静，只剩下书籍翻页的沙沙声，仿佛春蚕在啃食桑叶。
时间慢慢流逝，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灵犀突然想明白了似的，低声道：
“你……是不是还想帮陈卓？”
苏夜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