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下四层，苏夜直接把文件甩给方荣浩。用“甩”形容似乎不大合适，但当时方荣浩根本不接，苏夜只得一松手，让文件飘落下去。
反正，每一次接触，就让关系更糟糕一分。
这是一份很普通的命令——西安火车站例行巡查。之前方荣浩也带队干过，也许还堵过苏夜，但双方都没印象。
于是在下午两点钟，方荣浩带队出发。他们开了一辆黑色的七座SUV，沈阳是司机，方荣浩坐副驾驶。苏夜则一个人坐在最后面，他把灵曦锤横在膝头，闭目训练。
对于苏夜这个姿势，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反正苏夜也不和他们说话，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这样。没人知道他在训练冥想法，因为根据这些人的经验，冥想法必须在一个无人静室才能进行。
西安火车站颇有古风，外立面是仿唐式建筑，门廊和连廊都铺着唐代样式的琉璃瓦，既古朴又沉稳。贯通上下两层的银白色铝合金门窗上镶嵌着淡蓝色玻璃，平添了几分现代气息。
车站有些年头了，始建于1934年，当时还叫“长安车站”。如果灵曦没被封印，苏夜很想问问她是不是来过。可惜现在，无数次沟通都以沉默告终。
一行人下了车，就在检票口那里呆着。他们的任务是检查有没有浑水摸鱼的九卿人员。对于御灵师而言，器灵仿佛黑暗中的明灯，一下子就能感应到。但苏夜却不以为然，他遇到的高手不少，真要是超出了段位，人家有办法隐藏这种感应。
凭第三小队的实力，也就能把江河那种程度的御灵师揪出来。就算是苏夜，如果当初不是天工会安排了几名高水平御灵师，他也有办法浑水摸鱼。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根据任务，他们还得再盯上一段时间。可就在这时，苏夜发现有个老者提着拉杆箱，从检票口出来。
老者看上去得有六十多岁，也许七十？反正颌下稀疏的胡子边上，隐约能看到老人斑。他身穿灰色风衣，头上戴着顶黑毡帽，一副归国老华侨的模样。别看老，精神却很健旺，走起路来步步生根。
苏夜始终盯着他。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感觉此人有问题。几名同伴注意到了苏夜的异状，顺着目光看去，同样看到了这名老者。
“别看了，没有器灵反应。”沈阳低声提醒。
“这人有问题。”苏夜说。
方荣浩撇了撇嘴，没有理会。他觉得苏夜是在凸显自己存在感，危言耸听。可谁知一转眼，苏夜竟跟着老者出去了。
“回来！”方荣浩急了。
大概苏夜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懒得理会。反正方荣浩的话成了空气——也许还不如空气，毕竟人人都要呼吸。
“无组织无纪律！”方荣浩恨恨道：“回头记他一笔，上报！”
“我也觉得那人有问题……”李璐小声说：“怪怪的，不知道是哪里……啊，我知道了！他的眼神！”
“眼神怎么了？”方荣浩不快的问。
那老者出来时，曾往这边瞟了一眼。谁都没看，就看了李璐。李璐的目光和他碰了一下，一瞬间的交错，让她浑身发寒。
李璐想了许久，知道苏夜跟着老者离开，才明白这目光在哪里见过。高中时候一次坐公车，她被一个痴汉大叔骚扰很久，最后狼狈逃下去。下车的时候，痴汉大叔看她的眼神，那种滑腻腻的欲望，和这个老者一模一样。
一个变态色老头？但……似乎不是天工会应该管的事情吧？李璐不想撞队长的霉头，只好说：“没什么，就是怪怪的。”
“兴许是个变态吧。”沈阳说着，笑起来。
“抓变态？那个苏夜以为自己是警察？”方荣浩嗤笑。他们不再理会，依旧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寻找器灵感应。
苏夜跟着老者出了火车站。外面人来人往，很不利于跟踪。但对御灵师而言，这都不是问题。苏夜不远不近的跟着，看那老者上了一辆出租车。他也打了一辆，许诺司机加倍的报酬，继续跟踪。
前面的出租车一直往东开，在一个立交桥上拐了一下，进入了高速。苏夜看了下牌子，上面写着“连霍高速”。苏夜让司机继续跟，然后问：“这条高速奔哪里的？”
“近的能到三门峡，再远就没谱了。”司机回答。
苏夜开始弄不清自己是否跟错了人，但前面的汽车只在高速上开了一阵子，就拐下了出口。出口有个牌子，写着距离临潼区五公里的字样。
临潼区！
苏夜清楚，骊山就在临潼。至于骊山有什么，那太多了。华清池、老君观，舍身崖、兵谏亭……当然这些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有名：秦始皇陵。
苏夜又开始觉得，自己也许没跟错人。
前面的出租车下了出口就停下了，这地方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挺荒凉。苏夜没敢停，让司机径直开过去。足足开出一公里，他才跳下了车。
苏夜回头，继续跟着那老者。树很多，老者在树丛掩映间忽隐忽现。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一个公园。天已经黑下来，借着最后一抹光，苏夜看到一个黄褐色的大牌子上写着：鹦鹉寺公园。
原来是这里！
苏夜失去的方向感一下找回来了。西安是名城，鹦鹉寺也听说过。至于什么时候成了公园，苏夜不知道。但无所谓，这里已经进入了临潼区。
老者慢悠悠朝里面走。下午七点多钟，公园已经关了门。但他似乎别有途径，就这么走进去，也不见人阻拦。苏夜没敢直接跟着，从一侧跳墙进去。他看到老者走到一座叫做“芷阳别馆”的建筑前面，停下了脚步。
老者就站在门口，似乎等待什么人。苏夜隐藏在一棵大树后面悄悄窥视。大约过了十分钟，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慢慢出现。
是他们！苏夜睁大眼睛。
高一些的是个少年，眉清目秀，看上去挺讨人喜欢，嘴唇紧紧抿着，显得倔强。眉骨上面贴着一块OK绷。矮的是个小女孩，看上去顶多十三岁，一身团花和服，头上梳着圆圆的双髻，横插木钗。
她的手中，拿着一团雪白的棉花糖，正边走边吃。
——松平守和风间朵！
苏夜没想到会见到他们两个。同时确认一件事，自己没跟错，这老者果然是九卿的！但接下来的情况，让他更加意料不到——
松平守和风间朵看见那老者，竟吓得几乎尖叫起来！啪嗒一声，风间朵的棉花糖直接掉到地上，用手指着老者：“你……你……你怎么……”
老者瞅着风间朵，嘿嘿一笑：“怎么？不欢迎？”
风间朵一下扑到松平守身后，抱着他的腰发抖，嘴里喊：“救命啊！”
松平守咽了口唾沫，喉结蠕动。但他还是挺直了身体，把风间朵挡在身后。他盯着老者问：“为什么是你？卯十七呢？”
“他死了。”老者说。
“他怎么会死？”松平守呆了呆，“天工会干的？”
“那倒不是。”老者笑了笑，“但你的问题很奇怪。卯十七为什么不会死？他脑袋碎成了好几块，应该是死了吧？”
“可……为什么？”松平守迷茫。
“那个卯十七啊，可惜了，不怎么会聊天。我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捏了一下……”老者回味似的搓了搓手指，“手感不错。”
“织田剑！”风间朵忍不住伸出脑袋，大叫：“你这个大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