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谢他的关心！”苏夜的语气恶狠狠的，但与其说是针对林晨玉，还不如说，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夜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做去做些什么。
张铁一字一句，把天工会的计划和盘托出：徐福将有大动作，林晨玉则倾全会之力，打算提早下手，击敌半渡。
——但是徐福下落不明。
数日以来，林晨玉行事高调。尽管他自知未必是徐福的对手，却还是屡屡现身，意图挑衅：他由静冈伊豆热海到神奈川箱根关所，由九州大分别府到北海道登别地狱谷，由群马草津到雪国汤沢……
“等一下，”苏夜打断道，“现在你也加入天工会了？”
张铁一怔，腕子下沉，翘起无名铁剑，道：“躺枪。公安系统对御灵师的观感不佳，所以我被扫地出门。”
“就算失业了也还有别的选择的。”苏夜喃喃地道，“我以前都不知道你们会长那么爱洗澡。”
“我说什么来着！”江河猛击大腿，叫道，“会长去的那些地方根本就不靠谱！一水儿的温泉——他绝对是从百度百科搜的吧？”
“总之，”张铁别开头，道，“林会长想要吸引徐福出来，跟他决一死战。”
“说不定，正是时候。”苏夜若有所思。
“怎么？”张铁很敏锐，脱口问道。
苏夜摇头不答。
徐福在昆仑一进一出，看似威风凛凛，事后也若无其事一般，但苏夜觉得，他受的伤，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痊愈得了。
火神聚火成枪，焚天一击，几乎毁了徐福半个身子，无血之灵也罢，金肌玉骨也罢，必是大伤元气。
苏夜也见过林晨玉的出手，把堂堂“太傅”玩弄在股掌之中，不愧是天工会的魁首——他这时对上徐福，胜负尚未可知。
“我给会长发消息了。”江河道，“苏夜，现在是全面战争，你一个人能干什么？还是咱们一起……”
“其实我是退出天工会了吧？”苏夜忽然道。
“你说什么？”江河怔住。
“对了，是被赶出来的——我还背了个奸细的虚名。”苏夜摇头道。
话没说完，江河急了。“姓苏的，你跟我说得着这个？哥儿几个他娘的是为谁死去活来的？韩小素差点儿就——”
“——江河！”韩小素也急了，顾不上脸红，跺脚叫道，“你胡说八道！”
“听我把话说完。”苏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续道，“我是说，哪怕是冲着‘哥儿几个’的面子……”
“这还差不多。”江河变脸倒快，一眨眼洋洋自得。
“你已经这么不靠谱了，可是，你那个林会长，比你还不靠谱。”苏夜叹道，“我知道，游戏风尘的面目之下，往往隐藏着苦心孤诣，高人好玩儿这个。但架不住……”
“什么？”江河懵懂。
“架不住他入戏太深！”一人沉声接口。
这人从皇居东御园大手门出来，正与苏夜一行撞个正着。他穿一身黑色西装，鬓发斑白，眼神锐利、阴冷。
他手上拎着什么。
苏夜刚听到那人说话，顿时头皮发乍，不等江河等人有所反应，蹬蹬蹬抢上几步，猛提灵曦锤，横到当胸，却还不敢出手，只是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那人动作。
“喂……”江河吓了一跳，刚一说话，就被苏夜打断。
“当心！”苏夜沉声道，“他是徐福——徐大先生！”
“徐福！他——就是徐福！”江河嗷地叫了一声，扬手就把器灵甩了出来！
焦茶色的灵光疾如电闪，带着前头黑糊糊巴掌大一块圆盘，兜头砸向徐福！
江河动作太快，比条件反射还快！张铁、韩小素脑子里还没消化了“徐福”两个字，江河的罗盘就已射到了徐福头顶！
苏夜看得清楚。
“不要！”他紧跟着开口断喝，情知来不及阻止江河，顿时也一扬手，灵羲锤瞄着徐福面门，直直飞去！
啪。
暗夜里，轻轻响了这么一声。
于是焦茶色的灵光收敛。徐福手里，攥住了铁色的罗盘。
江河吓呆了似的。
灵曦锤到了！
徐福微微仰身，让过锤头来势——紧接着，苏夜合身扑击，他双拳闪着玄色幽光，一上一下，直击徐福要害，同时脚下逼迫，要贴身挤压，逼他撤步——不求能胜，只想让徐福放过江河。
要知道，器灵一旦沾了徐福的手，怕是就会易主！
徐福不动，鼻中轻哼一声，手一抬，把他拎着的东西掷向苏夜。
这东西圆滚滚的一团，来势极快，后发先至！苏夜只觉得眼前一黑，来不及回手接挡，急忙偏头，可还是被砸中面颊！
咚一声响，苏夜觉得颧骨开裂，剧痛令他下意识地紧皱眉头，身不由己，向外跌出。
“徐福！你——”苏夜吼到半截，戛然而止。
他怔住了。
徐福扔来的圆滚滚的一团东西掉在地上，打了几个旋儿，定住了，与苏夜来了个“对脸儿”。
——那是个人头！
“他说什么了？我很生气？”徐福淡淡地道，“说的不错。”
苏夜缓慢地扭头，望向徐福。“你……杀了他？”
“可惜，这是惊采绝艳的一个人哪。我本来看好他，假以时日，足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徐福轻叹道，“可他现在就出工不出力……我留着他，有什么用？”
苏夜退了两步。
徐福的话，是说给苏夜听的——论起出工不出力，神魂破损的八咫镜可还放在九卿据点的制冷柜里没动。
而且徐福不是只会嘴上说说而已。堂堂四天王之首、方刀天门，脑袋就这么在地上滚着。
就在不久前，就是这个晚上，他刚还说，这世界上的事情那么无趣，且先饶了苏夜一命……
好大口气。好大自信。好大前程！
然后他就死了！
“老兄，”苏夜忍不住盯了一眼天门的人头，叹道，“你好亏。”
“苏夜，你该随我回去了吧。”徐福哈哈笑道。
“——如果我说‘不’呢？”苏夜冷声反问。
“你知道么？根本不存在杀鸡儆猴这种事。至少，我从来不会刻意地做什么，去给猴子看。”徐福轻轻摇头，道，“其实很单纯，只是为了彰显决心。”
“住手！”苏夜喝道。
“你可还记得王东？”徐福淡淡问他。
“我说你住手！”
随着一声厉吼，苏夜双臂大张，手上流动的玄光倏地上行，骤然在他肩胛处向外破开，展成一双铁翅！
铁册天书化作双翼，苏夜振翅而起！
他将手一招，灵曦锤电射而回。苏夜将其抡起，居高临下，灌顶一击！
张铁也动了。他吼一声：“无名！”随着话音，铁剑陡然炸裂！漫天遍地，充满了细小的铁剑，如同深海的游鱼，在空气里失控似的，来回乱窜——
此时此刻，张铁陷入深深的悔恨。
他与无名铁剑的共鸣度太低——理所当然，张铁方正，无名的热情却诡异，看待事物的角度与张铁截然不同——还放不出真正的大招……换言之，张铁现在的实力，还赶不上当初的织田剑。
——可他面对的，却是徐大先生！
徐福轻轻掌握着江河的罗盘。那是“谋圣”张良后人的魂灵所系，始皇帝以六国贵族试铸器灵仅成的二者之一……
陡然，罗盘放射出强烈的光芒！
像是要将它两千年中吞吐的气运一并放出似的！
随着响起的，是江河撕心裂肺的吼声：“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