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
天有九重: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啐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若细分,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四梵天,三清天,可称之为三十三重天。
便在那九天之上,有凛冽罡风,非大神通者不得入。若不然,元神撕裂魂魄飞散,不得挽回。
夜凉如水,黑黝黝的暮色笼罩着那缈缈天宫,更显其琼楼玉宇紫贝玉阙仙雾缭绕气象十足……
星河倒转,浪卷千重。
便在那深沉的暮色间,有层层点点星光组成的河流奔腾不息……
不知其所始,亦不知其所终,便是那法力通天见识广博的大神通者,极浩渺之穷生,亦无法究根溯源。只道,其源于鸿蒙,归于归墟。
曾有好事者附会,昔者,共工与颛顼争帝,怒而触不周山,以致天柱倾倒星辰移位,而那九天之上罡风之间的无尽星河,不过是由那时周天星辰运转所残留下来的星屑而成!可……
带着几丝不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缱绻,高高在上的三界之主,褪去了众仙面前浑浑噩噩的伪装,漫步于这九天之上罡风之间星河之中,袍袖轻卷,指尖法力过处:山川河流虫鱼鸟兽花草树木……三界众生芸芸百态,以无尽星光为引法力为笔,尽皆,一一呈现。
不登泰山,无以知巍峨;不临深渊,无以知
宽广;不涉江河,无以知久远。
且不提现今天庭里的那些仙人,单就那上古时期,能上得了这九天罡风之上的,也终是少数。是以,少有人知,这九天之上罡风之间,究竟,又是何等景象……
彼者苍天,曷其有极?
目光微动眉目轻皱,三界至尊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丝丝烦躁的神色。只因,纵是那以星光为引法力为笔的画卷再怎么生动美妙,却终是少了几分神韵……
“铮——”
琴弦碰撞的声音在这虚空中响起,那星光为引法力为笔,由三界至尊亲手所绘的画卷,如水般破碎开来,露出一玄衣华服,巍峨高冠的身影,面目清俊目光漠然,正是东华帝君倪君明是也。
“你心不静。”
“还请帝君指教”玉帝的脸上露出一抹讥嘲的笑容,束手,金色的袍袖划出一抹锐利的锋芒,冷冷地道:“东华帝君思虑深远谋略无双,又可否告知,朕当如何,方可静心?”
“既已明了,何不放下?”东华帝君的眼里,没有丝毫波澜,“缘何执着?”
缘何执着缘何执着缘何执着缘何……执着?
猛地后退一步,玉帝苦笑道:“仙人仙人,神仙本由人生成。贪嗔痴恨欲,又如何,逃得过?”
“所以……”
“所以,这一切,就有劳帝君了。”长年浑浑噩噩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名为疯狂的光芒,玉帝接口道。
眉目轻皱,东华帝君冷声道:“何以肯定,本座便不会甩手?”
《柏氏神鉴》有述,“……帝君东华,性素高洁,美姿仪,少辞色。然,谦和容若,世所共敬,千秋万载,坐拥三界。”微微一笑,玉帝看着东华帝君那双漠然的双眼继续道:“张百忍本只是一下界凡夫,当年为何而上天庭,今日亦为何而下天庭。想帝君身份尊贵,这点小忙,定不会推托。更何况,这不亦是帝君所希望的?”
漠然的眸子里飞快的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东华帝君定定的看着那褪去了浑浑噩噩的伪装的三界至尊,点头道:“好!”
漫天星辉齐卷,九天之上罡风之间,眼角余光微闪:众仙已纷纷离去,只余下,瑶姬独自面对着偌大的凌霄宝殿。
几不可闻的划过一声叹息,见其已身化流光,向着瑶池而去,玉帝的眼里,有讥嘲之色一闪而逝。却不知,是对着瑶姬,还是对着他自己?亦或是,兼而有之……
“她在蜀地,你且,去寻她吧!”
浑浑噩噩间,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道。
蜀地?可真是个好地方呢!
他迷迷糊糊的想到,要知道,那里可是……天庭的司法天神,他那好外甥杨戬的道场呢!下界,蜀地,灌江口。
眉头猛然一跳,梅山老四厉喝道:“梓潼神,你怎可如此妄顾生灵?”复又收了手中的兵器,飞身立在一旁,对着其余的几人(仙?)道:“都快停下!”
梓潼神张亚子冷笑一声,退到一旁,负手道:“怎么不打了?你们梅山兄弟不是挺厉害的吗?”
却原来,昔日梓潼神身化巨蛇,压死古蜀国国君派去迎接秦王所送美女的五丁(五个大力士,),因见杨戬有梅山兄弟相随左右,便将其点化为瘟神,所以,又称之为五瘟神。
瘟神者,顾名思义,便是与那主管瘟疫有关的神仙。
五瘟神虽法力低微,在梓潼神及其随侍天聋地哑的掩护下,却趁着梓潼神与梅山兄弟纠缠的时机在于此地大肆散发瘟疫。虽则,于梅山兄弟等而言,并无什么伤害,可一旦在凡人间传播开来,却……
“梓潼神,我等兄弟敬你是条汉子,才处处忍认!可你如此妄顾百姓性命,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梅山兄弟中的康老大紧了紧手中的兵器,怒目扬眉道。
“报应?”冷笑一声,嘴角扯出一抹讥嘲的弧度,梓潼神张亚子反问道:“你们指的是像杨戬一般众叛亲离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吗?”
“你——”被张亚子说出了心中的隐秘,梅山兄弟纷纷色变,似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堵住了喉咙口。
杨戬……
两千多年的兄弟,他们敬他重他,不曾想,最后居然……落得如斯田地。
“梅山兄弟身为杨戬余孽,丧心病狂,传播瘟疫,致使蜀地大乱!”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梓潼神张亚子背在身后的双手,飞快地勾出几个诡异的手印,继续道:“幸得梓潼神张亚子及时发觉,将梅山兄弟立斩当场!”
“阵——起——缚——”
就在梅山兄弟纷纷为梓潼神张亚子话语中所透露的信息而惊骇莫名时,梓潼神张亚子陡然大喝一声道。
但见漫天银芒如雨,丝丝缕缕的向着梅山兄弟飞来,一个银白色的阵盘在梅山兄弟站立的地方隐隐浮现……
“梓潼神,你这是何意?”梅山兄弟中的老四疾言厉色道:“莫不是,真打算害我兄弟性命不成?”
摆手示意五瘟神退开,梓潼神张亚子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悠悠然道:“既然你兄弟不肯为本神所用,那么,本神又有什么理由,再留你等性命?”
“你——”
眼见着五瘟神在梓潼神的示意下纷纷退开,向着那凡俗之地而去。康老大倒也干脆,满面愤然地道:“今日我兄弟既已陷于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苦牵累无辜百姓?”
“不急,慢慢来,总是要轮到你等。”梓潼神阴测测地应了声,方才道:“待那蜀地瘟疫遍地之时,就是你等兄弟人头落地之日!”
“你,无耻!”
“丧心病狂!”
“混蛋!”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
…………
小小的村舍内,琅琅的书声自那不太的私塾里传来。白发苍苍老眼昏花的夫子闭着眼,一句一晃的坐在蒲团上诵道。
下首,诸孩童或埋首书本,或三人一群两人一组无声打闹。稚嫩的嘴里,吐出一句句似懂非懂的诗词……
瘦弱的身子紧紧的攀附在靠窗的一棵大柳树上,小心翼翼地将其身形掩映在枝叶之间,双眼带着灵动而狡黠的光芒……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啊——蛇——”
陡然,一稚嫩的尖叫声传来,随之,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安静!”眼见着课堂上似有所凝滞,那闭目养神的老夫子似是在一瞬间清醒过来,严肃道:“都给我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不许乱跑!”
众学生调皮地挤了挤眼,方才恭恭敬敬地道:“是,夫子!”
老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眼里,露出几丝不知是怀恋还是羡慕的光芒。方才移步向着屋外走去……
“你没事吧?”温润安和的声音在耳边拂过。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不知怎么的,老夫子突然间就想到了这句话。
推开门,便在那房屋拐角处,一白衣翩然的青年男子侧对着来人,淡金的发丝垂落,掩映着其完美如雕琢的侧脸……
有那么一瞬,白发苍苍的老夫子觉着,这天地,都要因为那人的存在而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