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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对啊,我管你一辈子啊。”


  回家后,怦然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亲。父亲知道她见过她母亲,只问她有没有吃过饭。她点了点头,偎在父亲怀中。做父亲的习惯了女儿的亲昵温柔,用手抚了抚她发顶心,温和地接着问:“那吃饱了吗?”

  她点头,说:“爸爸,明天我想回学校。”

  她原本就聪明,这几天又有周勋给她抄的笔记、画的重点,落下的进度很快追了上来,紧接下来的随堂小考她发挥稳定,虽仍位居中游,也让这个当班主任的颇为惊讶,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女孩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所任教的这十几二十年中,曾经就有一个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男孩子,每一次考试,无论大小,他都只在中游徘徊,连班级前十都没挤进去过一次,高考成绩出来却是当年的全省第一,去了北大,那时候连市长都给惊动了,记者登门采访他这个班主任,连他都不敢相信。男孩子却笑了笑,这样解释:“成绩中等,不会被老师重点关注,也不会因为太差被批评教育,省了很多事。”

  可有时候看看怦然,呆呆的,跟还没长开似的,又不大像是那回事。

  对她的回校,同学赵敏敏、金岗、盛凯都给予了热烈欢迎,四个孩子凑在一块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盛凯说了句什么,招惹到了金岗,金岗就用书本砸他胳膊,力气不会很大,盛凯从不辩解,只是飞快地把头低下,闭紧嘴巴。

  怦然就算是个小傻瓜,也后知后觉了那异样,况且还有赵敏敏挤眉弄眼的暗笑。

  啊,竟然是这样。

  赵敏敏凑过来,挨到她身边的台阶坐下,似有所指暗暗道:“这一回周勋可总算放心了哈……”

  “我放心什么?”周勋抱着篮球从两人背后经过,忽然出声问。

  二人惊魂甫定地回头,赵敏敏连连拍胸口:“吓死我了。”

  他也没继续问,往台阶上一坐,一口一口地喝水,看跑道上其他班级的学生测试800米。

  操场的风轻且柔,送来草木天生的香气。赵敏敏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没看出端倪,但也知道自己不好久留,悄悄地溜了。

  只剩下怦然跟周勋。

  他坐在她的侧前方,她间或抬头,能够看到他的背影,球服都湿了,在后背画出一幅写意的地图。

  他侧头,看赛道上一个冲刺的学生,目光无意间与她相撞,又迅速移开,喝了两口水,不经意地调整了下坐姿,似乎是无意地掠过她一眼。

  哎,又撞上了……

  这一次怦然先忍不住笑了。

  周勋手里还拿着矿泉水瓶,手背抵着唇,见她笑,也笑出了声。

  两人都有点不太好意思的。

  他索性大大方方地问她:“喂,尤怦然,去不去看我打球?”

  “好哎。”她应得轻快,从台阶上站起来,运动裤跟球鞋之间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腕,像个正在长高的小孩,一步一跳下台阶,仿佛一朵白色的云,掠过少年无霾的心头。

  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起往篮球场走,经过人多的跑道,有别班的学生认得周勋,隔了好远跟他打招呼:“干什么去啊?”

  “带她去看比赛。”他随口答,再自然不过的模样,可他的耳垂红得都快滴下血。

  小辣椒翘了整个下午的课,来周勋的高中玩,偶遇了怦然。

  怦然不懂球场上的规则,只知道投篮进球就能得分,小辣椒却是个中高手,什么大前锋、小前锋、控球后卫,信手拈来头头是道,说得正热闹,忽然被人从后面弹了记脑瓜崩儿。周勋满头大汗地下场来,腋下夹着一颗篮球,眉间额头挂着晶莹的水珠,眼睛锃亮,像头在丛林里游荡的警觉的猎豹。

  “好为人师。”他说小辣椒。

  小辣椒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鼻孔向上:“放心,我说的都是正经事,不会教坏你的怦然。”

  她还记得旧仇呢。

  谁是他的啊,怦然刚想开口纠正,被周勋出声打断,她才松一口气,岂料他却一本正经道:“教错我的怦然也不行。”

  这话说得连小辣椒都听不下去了,好大一声“噫”。怦然又羞又气,握着小辣椒的手去拍他,他也不躲,站在那儿任她责打。三人一时说一时笑,闹成一团,小辣椒叫着“哎哟”,笑倒在周勋肩上。

  有人在叫怦然的名字。

  她本能地回头,周勋也跟着看过去,看见了站在林荫下的江川和沈倩。

  稀疏的树叶筛下斑驳光影,偶有秋日凉爽的风掠过,吹拂她素色长裙裙摆,沈倩在绿树清风中静静地朝怦然他们微笑,安详贞静的模样。

  两人大概刚刚从办公室出来,手上各自抱着一大摞批改好的作业。

  江川眉头飞快地一皱,望见周勋在那里,几乎还是从前那副德性,吊儿郎当的痞气。

  也未必就是看不惯吧,在这个少年的心底,他只是选择将嫉妒美化之后再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兜售。

  沈倩笑问:“你们班在打篮球啊?”

  “是啊。”怦然指了指自己跟小辣椒,笑答,“我们看他们打。”

  这期间周勋一句话都没有多嘴,喝完了水,拧上瓶盖,脸色却有点不对劲。

  江川根本不往这边看,板着脸径自对沈倩讲:“我们走吧。”

  那时候谁都没有留意,站在中间的小辣椒史无前例地安静,她的眼睛静悄悄地藏着爱慕之情。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无缘无故用这种眼神看一个男生,里面迸发出鲜活的光和亮,像是栽进一个太阳系。

  她自言自语地开口,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声音低得怦然差点没听清:“是不是男生……都喜欢长头发穿裙子的女孩子……”

  她短发,短得不像话,她也穿裙子,最多的就是超短裙。

  怦然立刻明白过来。

  然后,她发现自己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太多感情在顷刻间汹涌而至,将手无寸铁的她伏击。

  她忘记了是在哪里看到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你知道什么女孩最容易爱上陌生人吗?就是那些自小被父母怠慢,被周围人投以冷眼的孩子,她们自以为抓住的这根稻草叫爱,其实只是孤独而已。

  鼻腔发酸,已经漫至心底的眼泪顷刻间将要涌出怦然的眼睛,她掩饰性地抬起头,望见了周勋了然而又关切的目光。

  心内模糊地一震,他懂她啊。

  他比任何人都要懂这个小姑娘敏感纤细,但又处处温柔的心,他从不觉得这多余,他更加不会将其视之为怪举。

  体育课是周五的最后一堂课,晚上还不用晚自习,怦然送走了小辣椒,回来发现教室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还剩下几个打扫卫生的学生。她正收拾课本,一人走近停在她面前,她抬头,是赵唯一,于是又把头低下去,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话。

  “你别跟孙娜娜走得太近,她不是什么好人。”他语速很快,说得特别急,就怕她没听完就走。

  怦然只觉得他烦,越来越觉得他烦,反倒怀念起从前他对她爱答不理的日子,起码清静。

  “怦然,我跟她是一个初中的,那时候我就听说了她很多事,她是我们学校的小太妹,当年就是因为抢人男朋友,跟校外的女生打架,打得别人头破血流,自己差点就进了拘留所……她跟你完全不一样,你是个好学生,她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你离她远一些……”

  “说完了?”怦然看着他,镇定地问,“说完了就让让,我要回家。”

  “怦然,”赵唯一苦笑,“我是为你好,我听说她父母双亡,从小就没人管她……”

  那是她的错吗?那是她能选择的吗?怦然猝然抬起一张惊怒的脸孔对着赵唯一,心里在喊。

  赵唯一没想过她的反应这样激烈,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她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针锋相对地冷冷问:“跟你有关吗?”

  不想再跟他多说,怦然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朝外走,走开没几步,听到赵唯一在她身后低低地问,声音异常失落:“为什么?”

  怦然大可置之不理,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有一瞬的迟疑。他在背后问她:“为什么?你都可以跟这种女生做朋友,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怦然,你多坏你知道吗?你对谁都宽容有爱,独独对我一个人坏。

  他问出了声,哪怕在这里折光了他的面子,他也憋不住不问,他拼劲力气,要一个甘心。

  “我为什么要对你好,赵唯一,为什么呢?”

  “你跟一个小太妹都能做朋友,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那是怦然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望着这个语无伦次的男生:“因为她对我好,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故意想要伤害我,想要弄疼我。”

  她是,周勋也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从没想过故意伤害她。

  他们都是主流社会里不乖的孩子,他们也都曾被无视,被故意掠过,被无意撇清,他们从未被任何人报以信心,可他们却有足够的爱和热情,去重新证明自己。

  对这些没有被世界好好善待过的孩子来讲,他们大可以去做土匪、流氓、混混和强盗,还以这个世界以恶意,可他们并没有。他们从未被爱,却还有源源不断的爱,去给予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只有经历过人世间的种种才会知道这有多么难得。

  这些孩子因天生的气质被爱,最终还以性格的完善。

  赵唯一倾尽全力地望着她,如抵挡一面朝他袭来的巨浪,他在她的告解中粉身碎骨,拼凑不出形状。

  他靠着课桌而立,整个人仿佛有点颓,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怦然,我要走了。”

  这是分别发生之前,他们的最后一句对白。

  下个月他就要动身飞往英国生母的身边,在那里继续未完的学业。

  这个礼拜六怦然的琴练到一半,接到小辣椒的电话,约她出去逛街。等见到了才知道,小辣椒想把锁骨处小小的一朵蔷薇文身洗掉,她没告诉怦然为什么。

  二人走遍了整条商业街的文身店,刺的多,洗的少,打听到最后一家,那老板建议可以再刺一层同肤色的上去,盖住原先的文身,光是听听,怦然就感觉到切肤之痛。

  小辣椒撸起刘海,露出明亮光洁的额头,应得别提有多痛快了:“好,你来刺吧。”

  可明明就很疼啊。躺在床上的小辣椒满额虚汗,握着怦然的手,忍痛的时候牙齿狠狠咬住嘴唇,白色的一痕触目惊心,却努力向着怦然微笑:“怦然,我想变得更好,怦然,会不会来不及?”

  怦然的眼泪潸潸往下掉,用手擦净,又有新的水浮起来,鼻腔痛得要命,她狠狠吸了下鼻子,小辣椒的笑脸浮在那一片泪光里。

  “哭什么啊,刺的又不是你。”

  “来得及的,”怦然一边点头一边落下眼泪去,“来得及。”

  好的感情不是驱人堕落的美味糖果,不是捉襟见肘,不是疲于奔命,恰恰相反,它使人的心舒服,身体愉快,努力构成一个更优美的姿态来迎接它到来。

  值不值得,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辣椒频繁地在江川面前出现,她的每一次出现都做着细节上的某些改变,头发黑了回去,正在努力蓄长中,超短裙露脐装通通束之高阁,她的审美趋于文艺森女系,配饰上钟情碎花、格纹,对民族性的刺绣通通来者不拒,长裙翩跹,在脚踝婆娑轻拂,可神情表情却分明还是少年的,不文艺,不森女,充满活力跟野性,天生就适合穿热裤,踩足有十八厘米的恨天高去跑步,以至于很多年后江川对她的印象都是——还未驯化完全的小兽。

  在少年的心底,恐怕没有比被自己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人追求更加讨厌的事情了。

  小辣椒也确实做过许多让江川觉得厌恶的事,好像她天生就没长过羞耻心这种东西,他的恶形恶状、恶言恶语被她自动免疫,小辣椒锲而不舍出现在他附近三四米远的地方,目光仿佛雷达,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拨开人群,找到他在哪儿。

  他去打球,她准备好凉白开,守在一边看着他的衣服,泼辣地赶走他身边所有漂亮的女孩子。

  他去自习,她抱着一本书小心翼翼坐在他旁边的位置,过几秒就瞥一眼他看到哪里,等他将书放回后迅速拿来借走,如偷食的鸽子。

  她变本加厉缠着江川,甚至于女生们的恶语攻击,都被她视为嫉妒。有时候江川很羡慕她那颗金刚不坏能挡子弹的自尊心,那一定是她全身上下功能最好的器官了。

  小辣椒很快有了江川人生中噩梦一样的第一次告白。

  在礼拜一的升旗典礼上,她买通了录音室摆弄播放器的学生。等校长讲完话后,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大声对着话筒道:“我,孙娜娜,喜欢三班的江川同学。江川同学,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的Superstar!”

  全场轰动。

  电闪雷鸣轰隆隆地盖着江川的脑袋劈下去,操场四周此起彼伏的大笑、口哨、叫好,都像一记又一记的巴掌,毫不留情打在他心底。他推开四周人墙,拨开嬉笑和尖叫,像一只逃生的鼠,在流言中挣出一条生路。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甚至是恨这个叫孙娜娜的女生的,她把他的人生弄成一团乱麻。

  沈倩同情他,理解他,几乎都有点可怜他了:“被不喜欢的人喜欢,而且还是死缠烂打,那感觉,真的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可苍蝇怎么还能无孔不入呢。

  小辣椒的第二次告白发生在某节数学课和体育课的间隙。就在他投进一个三分,满场喝彩时,小辣椒穿了一身柔嫩的糖果色长裙,腰间系一指宽的黑色腰带,从围观的人群里冲到他面前,球场上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捧了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每一朵都深深植入江川的噩梦当中。

  她孤单地站在操场中心,昂着头,脸上带着圣女贞德一样毫无畏惧的笑。

  她表达爱意的方式跟她人一样直接、凛冽,像一柄锋利的宝剑,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插入他的心脏。

  场边有不怀好意的学生大声叫好,有女生捂嘴偷偷窃笑,哥几个嘻嘻哈哈捅着他胳膊,全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有病没病啊!”他恼羞成怒,觉得丢脸,狠狠推了她一下,像对待一只毫无感情的狗,拍一下是一下,打一下也是一下。她手里的花被他一个巴掌打掉,“你这人烦不烦啊,知不知道害臊?”

  她呆呆看着他,似乎费力要听清楚他说的什么意思。

  江川恼羞成怒地想,这人不会真的有病吧。可是一眨眼,就有东西从她眼里掉了下去。

  因为赵唯一的出国,班里同学特地办了一场欢送会,就定在下周四的班队课上举行,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同学即将离去,分别的悲伤也因为这次聚会被彻底激起。组织委员买了零食跟水果,将所有学生的课桌绕成一个圆形,腾出中间的位置,用来表演节目。

  座位一动,怦然也就不用继续坐在赵唯一旁边,巧的是,她右后方,靠近教室后门的位置,坐着吊儿郎当的周勋。

  那天他的话格外少。

  高中时代的聚会,再怎么折腾都还是中规中矩,况且还是在学校,搞得特别形式化,送祝福,写留言,每个人都来说一个对赵唯一的印象,一个接着一个轮下去,女孩说得感性,男生说得仗义。直到怦然,主持人催了她好几次,她还是低头坐在位置上,刘海遮住了表情,手指拧来拧去,拧成一个不可告人的心事。身后有人出声替她解围,声音淡淡的:“球打得还行。”

  一直看着怦然的赵唯一,他眼底的那道光在周勋出口的刹那,忽然灭了下去,只余星火的灰烬。

  他早该知道,不过是侥幸。

  可是不甘心啊真不甘心,明明就是他先遇见的她,一看到青梅竹马这个词语,第一个浮现在脑海的,是怦然的样子。

  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从没想过珍惜这回事,很久以后才恍然明白,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永远给得最不经意,比如空气,比如怦然心动的感觉。

  可如果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上帝要这样苦心经营他们来相遇?

  赵唯一无法深想下去,手撑着课桌,一跃而出,快步走到了圆圈的正中间,深吸一口气,环视教室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某人身上。

  他的声音清越,带着一股少年人的意气和伤心:“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因为漂亮的外形,他在这个班里向来颇受欢迎,主持人率先响应,众人鼓掌相迎。

  他深看怦然一眼,开始唱一首英文歌曲,Museum of Flight。

  那是怦然最喜欢的一首歌,他知道,是因为她在她母亲督促下练琴的时候弹过。那时候他刚好经过书房门口,站了很久,听了很久,回房后记下旋律四处跟人打听,找了很多年才终于找到这首歌。

  I was anxious to be found,

  You can always go home,

  To the safety of your cloud,

  Don't let go,

  I need you to hang around,

  I am so broke,

  I turned around to love revealing,

  What did I learn? It's not that easy,

  When you get burned and go on burning loud……

  得益于生母的刻意培养,他英式发音标准,吐字清晰,有贵族气质,柔和的乐音配合演唱者低眉时的忧郁表情,那场景十分迷人。

  女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手托腮,痴迷地看着他,教室里只有他的歌声动人地萦绕。

  周勋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出去,少女微垂头颅,短发微向里扣着,背影窄窄,宛如一首清瘦的小词。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随手翻了几页纸,至于上面写的什么东西,通通都没有映进脑子里去。

  他发现自己正被眼下设想的东西困扰。

  心里又烦又糟,乱成一团。

  如果赵唯一跟怦然的开始不是一场又一场的恶作剧,如果他们一见钟情两小无猜,如果……周勋记得怦然说过她的家庭,她的父母跟赵唯一的父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关系完全能够创造出一段青梅竹马的童话故事。

  如果,他们在一起……

  能有他什么事?

  “这首歌,献给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女孩,我希望用这首歌,取得她的原谅,我希望她能明白我的心。”

  赵唯一的视线没有第二条路,除了怦然这一条归宿。

  怦然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有点怕从赵唯一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因为惊慌而戒备森严,完全忽略了背后的动静。

  周勋豁然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气,可是从后门出去的唯一一条路被胖子八戒挡住,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周勋,问周勋干啥去。

  周勋脸色臭得要死,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怦然发现周勋不见的时候,班队会刚刚过半,教室里闹哄哄的,没人注意周勋的去向。她问八戒周勋人呢。八戒朝门外努努嘴,竖起中食二指在唇边,作势吸了一口。

  他抽烟!他又去抽烟!

  怦然快被气死了,趁人不注意,弯腰偷偷地从后门溜了出去。才走到楼梯口,她就撞见匆匆从楼上奔下来一个女孩子,在拐角处跟她撞了个满怀,来势甚猛,撞得她胸口闷痛,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拉着扶手站稳。一抬头,她看清来人,惊讶得脱口而出:“沈倩,你怎么了?”

  沈倩身体微微在抖,垂着头,可是那个角度仍能看清她潮湿的眼角、湿漉漉的脸颊,明显就是刚刚哭过的模样。面对怦然的询问,沈倩无意回答,抬手擦了把脸,绕过她,直接往楼下走去。

  怦然找到周勋的时候,那个人正站在顶楼的天台发呆,双臂肘在铁质栏杆上,侧颜的线条流畅,至高点是鼻梁,颀长的身影被日光剪出孤独的轮廓,快入冬了,他还穿着一件秋天的连帽衫,阔脚仔裤,鞋带从来不会好好系上,校服也不知道被他扔到哪儿去。

  没有抽烟,怦然只注意到这一点,然后暗暗松了口气。

  她脚步放得很轻,还是被他察觉到动静,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不耐烦,冷冷道:“滚,别再来烦我。”

  怦然一呆,反倒有点进退维谷,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周勋大概也意识到不对劲,顿了顿,回过头,见是她,愣了一下,但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回去,继续望着原先的方向。

  怦然走到他近旁,学他一样靠在栏杆边,双手平放成一条直线,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就是一个光秃秃的操场,因为还在上课,连打篮球的人都没有,他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她的声音被天台的风扯得有些模糊不清,说了第二遍他才听清。

  她伸出左手毫不留情摊在他面前:“烟呢?”

  “干吗?”

  “给我。”

  “给你干吗?”

  “扔了。”

  “扔了我再捡回来。”

  “你敢捡回来我就揍你。”

  他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你别笑,你严肃点,人家正预谋要打你一顿呢。可他真的忍不住啊:“你管我?”

  “对呀,我就管你。”

  “怎么,你还能管我一辈子啊?”

  他忽然凑近来,问得相当挑衅,眼睛牢牢对准她的眼睛,漂亮的脸孔在她面前放大,黑发、凤眼、薄唇,宛如言情小说中的少年,飞扬跋扈,姿态跳脱,英俊得没有一点烟火气。

  怦然心平气和地看着他,心平气和地说:“为什么不呢,我管你一辈子啊。”

  他涨得很满的心在刹那间,陷下去一块。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很软,唯恐惊扰到什么一样,松弛的表情带着柔软的笑意:“这件事很难的。”

  她轻声答:“我可以试试。”

  你答应过我的,怦然,所以你一定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