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处,侯至突然没有预兆的停步,不顾身份的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一侧的墙后。r
我虽有疑问但没有开口询问,只安静的弓身侧立。心里琢磨着是谁能让侯至见了就躲。r
却听一妇人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你再说次试试？”r
这声音,这语气,这言语中尊荣尽显的一份傲慢,是我夜夜梦魇的引源。前世她曾说过：“我倒要看看,万里江山他舍不舍得拿来换你。”今生她告诉我：“许久没个乐子了,本宫就陪你玩玩,看看你的下场比不比当初凄惨。”修莛,就算此刻我看不到你的脸,可你的音容笑貌那一样我不是铭记心中生生世世未敢忘记。r
那边沉默半响。r
啪的一声,修莛怒不可抑的斥道：“修涯,你枉为我修家人,你忘了修溦如何冤死,你忘了那贱人如何为难你的吗？要我手下留情,她会放过我们修家吗？”r
我本是低着头,感觉侯至的目光在打量着我,于是抬起头,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冲他无奈的笑笑。r
修涯道：“姑母,她……未必是前世瑭姻。“r
“荒唐,修家怎会出了你这种外向子孙,她若不是,修溦好好的怎么会含冤而死。”r
修涯不语。修莛语气一软道：“修涯,我不会看错她。我曾经告诉过你,她那样内心阴暗的女子,会不自觉的接近你这样阳光爽朗的男子,如何？你接近她是不是比寻常人来的容易,她待你是不是比其他人贴心……我与她乃是宿敌,我又怎会摸不到她的脾性呢？”r
我脑中嗡的一声,衣袖中的不禁握紧。r
修莛道：“傻孩子,你当真以为她真心与你私奔,就算不是浞飏寻到,她也不会和你走的。你可知道,当晚城楼上留有她手链上的一颗绿松石……”r
“够了,姑母不必再说了。”修涯冷声打断修莛。r
“好,你自个想清楚,为了修家,你该怎么做。”修莛一甩衣袖离去。r
待其脚步声远去,侯至不禁松了口气,略带歉意的看着我。示意我再等等,修涯尚未离开。r
我面上无碍的点点头,心中却难以平静。修莛你到底是看透了我,修涯这步棋你走的很好,是的,阴暗中生活的人总是不自觉的向温暖靠近,与修涯相处我内心难得的觉得平静踏实。修涯,你也正是利用这点接近我,与我深交,你可是想自我这寻出蛛丝马迹为修溦平反,还是作为修家的先锋要除去我这眼中钉。r
泫汶,你何其天真,竟然会相信修家人。r
修涯在原地站了许久,侯至的表情渐渐焦急,再耽搁下去怕是不好解释。可修涯不动,我们也不能动,偷听之事说到底也上不了台面。r
终于修涯动了,缓缓向我们的方向走来,朗声道：“出来吧。让我看看哪家的奴才这么大的胆子……”r
后面的话修涯咽在了喉中,因为他看到了我。r
我在他瞬间石化的表情下躬身行礼道：“泫汶见过修将军。”r
修涯冷着脸的仿佛凝固,眼中丝丝痛色渐渐汇聚,合成天荒地陷般的撕痛。r
我心中冷笑,何苦再做戏呢,修涯。r
我道：“王上召见泫汶,不能耽搁,恕泫汶先行告退。”一拉侯至道：“公公,我们该走了。”r
“是。”侯至应道：“修将军,奴才告退。”r
我自修涯身旁走过,他屹然不动。r
走出数步,紧握的手才渐渐松开。心中也是一片悲凉。又不禁觉得自己可笑,对修涯我也未必是真心相待,如今又怎么能苛求他呢。我是何时开始忘记了他是修家人,是我必须手刃的仇人。我手中握有对付修涯的利器多时,却刻意避开心中的杀戮,不愿对修涯下手。泫汶,你对得起地下尚不能安息的家人吗？r
突然,身子一顿,胳膊被人自后拽住。r
我缓缓转过身来,修涯一脸坚定的望着我,手紧紧的拉着我的胳膊。r
我灿然一笑道：“宫廷之中,将军这是做什么？”r
修涯凝视着我,冷声道：“你与我讲礼数？”r
这话入我耳颇为讽刺,心中的恨愈加强烈。人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因女子心胸有限,装完了仇恨便容不下其他,有仇必保。r
我望向侯至道：“公公。”r
侯至走过来挡在我身前,道：“将军,夫人乃是王上召见,不可晚了时辰,还请将军不要为难夫人和老奴。”r
修涯手依然拽着我不放,唇角冷锐道：“我有话同她说,请公公行个方便。”r
我道：“泫汶同将军无话可说。”r
修涯看我一眼,大力的拽着我就走,我使不上力被他拖得踉踉跄跄的往前走。r
“夫人。”小淅惊喊。r
“将军。不可妄为呀。”侯至在紧追着喊道。r
修涯回过头冷冷的掷出一句话：“都给我原地待着,否则莫怪我不留情面。”r
快步走了数丈,修涯停下脚步,拉着我的手却是不松。r
我轻叹一声：“将军可以放手了吧。”r
修涯盯着我,眼中浓厚的复杂情感缓缓流淌,他说：“泫汶,我不知道你到底听到了多少,但那并不是全部……”r
“够了。”我打断他,语调竟然有些激动,“我听到的足够了。”r
“不够。”修涯大声喝道,我从没有见过这样激动的修涯,即便是修溦死时他也没有今日的无法自持,可我被仇恨蒙住的双眼看不透彻。r
只听他缓缓说：“当日茶寮我初次见你,那日你身着男装,后来又是雨水泥水一身掩了倾城之姿。我也不是被你的美貌吸引。只觉得那女子身处险境却不见丝毫慌乱,那份镇定不乱的气度和字字珠玑的谋略是我所不曾见过的……”r
“将军,泫汶没有时间聆听你的赞美。”我冷冷的打断他。r
修涯不为所动,仍握着我的胳膊,自顾的说道：“然而你却告诉我你叫泫汶,是我最好的兄弟浞飏之妻,我心中便断了念想,不义之事断然做不得。”r
我冷哼一声。r
修涯接着说：“可是修溦的死改变了一切,姑母说你是前世瑭姻,回来复仇,修溦定是被你所害。”r
我道：“既是如此,将军此时一掌劈了泫汶便可为令妹报仇。”r
修涯深深的看进我的眼睛,凝重的说：“泫汶,你在害怕什么？”r
我强自笑道：“泫汶贱命一条,怕脏了将军的手,可以吗？”r
修涯无视我的挑衅,接着说：“我不知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然答应了姑母去接近你……”r
我猛地使力去挣脱他的手,他用力的按住我,捏得我骨头声声作响,疼得我眼泪涌了出来,语气也软软的道：“修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放开我吧。”r
修涯看着我的泪水本是强硬的神情突的缓和了下来,静了片刻道：“我也确实想知道修溦的死因,于是就……”r
“够了。”我失声大叫道。r
修涯震惊的看着我,目光沉沉。r
我冷眼看他,心中阵阵翻涌,修涯,你是在提醒我当初有多么愚蠢吗？“你我如同黄粱一梦,自此萧郎是路人。“我一字一顿的说：”恩断义绝。”r
修涯握着我的手一松,松松软软的垂在身侧,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忽而惨淡一笑道：“是呀,我还在奢求什么呢？”r
我没有再修涯一眼,与他擦身而过。我知道,这道鸿沟横亘在我心中,无法跨越。r
修升,修涯,我一个也不能放过。r
侯至见了我,长舒一口气。r
我淡淡道：“公公,今日之事说出去你我都不好做人。”r
“是,是。夫人说的是,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