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三个金色的大字凸于红色的裱框上。朱门高院,门前蹲着两个石狮,嘴中含球,双目圆瞪。大红的灯笼映明了门前的石子路,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修“字。守门的有四名侍卫,俱是精神抖擞,持刀而立。r
月色黯淡星光不明,夜色朦胧的黑陈。r
一棵粗壮个国槐挡住了我与昊殇的身影。r
我轻声道：“你可去过丞相府。”r
昊殇点头,他一路沉默未同我说过一句话。r
我说：“修殄商住在哪间屋子。”r
昊殇低着头,自身上抽出一把剑来,在地上画出了丞相府的房屋图。r
他的剑,更像是一跟钢棍,剑身无刃只剑尖异常的尖利。r
昊殇指着其中的一处道：“这是前厅,这是修殄商的书房,这个时候他可能在这里,这是卧房,这是他夫人的房间……”r
我仔细的记在心里,看着别过身去的昊殇觉得实在是亏欠他良多,今生怕是无法偿还,千言万语憋在心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转身离去。r
身子一顿,回身见昊殇抓住了我的手,眼中回涌着暖意,道：“你知不知道此去有多么凶险,若是修殄商手里没有真凭实据,只是他布下的一个陷阱呢？”r
昊殇,你又何尝不知道来救我是多么凶险呢,很可能亦是别人布下的圈套。但有些事,明知如此,我们却不能不做,你说是吗？我低声道：“但我必须去。”r
昊殇把我往身后拉,道：“要去我去,你在这等着。”r
我运用内力使力让自己立于原地,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淡无波,道：“昊殇,我的仇只能我自己去报,不劳外人操心。”r
昊殇见拉不动我,清泉般俊朗的面上狂怒翻涌,冰冷的眼中罕见的流露情感,手指微颤指着我,“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人？”r
我抽出自己的手,决然的转身,自唇间吐出两个字：“恩人。”r
书房的灯亮着,修殄商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屋内没有他人。r
我伏在丞相府对面的一户人家的屋顶上遥遥的观察了一个时辰,天色更加的黑,时不时的有乌云遮过月亮,今夜,怕是有雨。r
厨房炊烟起,到了夜宵的时间。r
我不再犹豫,身形一闪跃进院中,倚在厨房的门边,听得里边一人道：“灵生,老爷的宵夜好了,端去吧。”r
一女子应道：“好。”r
我环顾四周,见前处回廊处有一处转角,墙向内凹进半个身子,加上夜色不明,完全被笼在阴影里。r
我紧靠着墙壁,见一丫头端着托盘走了过来。r
出手只在瞬间,我一手擒住她的脖子,用力一捏便听骨头脆裂的声音,另一手接住她手中不稳托盘。r
我脱去她的衣服穿在外边,运功化去了她的尸体,抹了把灰在脸上,端起托盘向书房走去。r
一进院中,我便感到周围有人,刚跨进院门,便听廊上传来男声,“灵生,送宵夜吗？”r
我不敢去看,只觉得那人隐在回廊的檐上,露出了半个头。r
我回想着灵生方才说的那句“好”,模仿着道：“是。”r
那人道：“去吧。”r
我叩响了房门,屋内传来修殄商的声音：“进来。”r
我推门而入,反手关上了房门。r
修殄商的书桌在我的左手边,他坐在椅子上,认真的看着桌上的奏折。许是见我许久没有动静,他缓缓抬起头,一愣,随即看着我笑道：“没想到来的会是你。”r
我走过去,把托盘放在桌上,隔着桌子看着他。r
修殄商苍老的脸在烛火下带着几分得意,他说：“女人,女人,当真是蠢,我本以为你很聪明,万不曾想到会蠢到这个地步。”r
我笑道：“请丞相解惑。”r
他放下手中的奏章,身子靠在椅背上,道：“你可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立刻会冲进来多少人？”r
“怕是不少。”r
“那你又如何解释,水汶夫人深夜不在牢房,而出现在老夫的府内,除了杀人灭口还有什么？”r
我神态轻松的说：“大人难道认为我杀得了你？”r
修殄商笑道：“杀我？老夫纵横沙场多年,会被你一弱女子所杀？你觉得可能吗,正因为如此老夫才觉得你更加的愚蠢,蠢到令老夫失望。”r
我说：“大人料到今晚会有人来？”r
修殄商点头道：“是,丁字胡同贩卖军妓的刘掌柜死的过于巧合,于是我猜,你身边还有帮手,一定会有人想要老夫的命。不想,来的竟然是你。”r
我眼中晃过几丝被看穿的惊恐,声音不稳道：“大人的证据既然不是刘掌柜,恕泫汶愚钝,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谁。”r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夫人的帮手神通广大既然能不惊动众人把夫人自宗人监救出,自然希望帮助夫人杀人灭口。夫人放心,普天之下,只有老夫知道此人是谁。”r
我说：“所以大人早早的在外埋伏了人手,就是想瓮中捉鳖。”r
修殄商看着我,精锐的眼中是世故沉淀的经验,他说：“没有想到,你一区区女子竟掀得起这么大的波澜,若不是老夫轻敌,修溦不会死,修涯不会流放,修升更加不会失踪生死不明……”r
我拿起桌上的一只狼毫把玩着,突的抬眉道：“大人若是想见儿子了,泫汶可以送你一程。”话音未落,手中的狼毫就飞了出去,笔杆自中间断裂,点了修殄商两处大穴。r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满是惊讶。r
我大声说：“老爷,这汤怎么了,奴婢看看。”r
却轻声道：“你不该告诉我,只有一个人知晓可以扳倒我的证据。而你一死,这证据就永远的沉在水底了。”r
说罢走到修殄商身边,弯腰看着汤水,声音轻若蚊蝇道：“大人现在还以为我杀不了你吗？”r
修殄商唯有圆瞪着眼睛看着我,我微笑,“大人难道忘了,当年你的宝贝女儿拿什么嫁祸于我,《罡天正气》。瑭姻自小熟习医理,体制自然不同,修莛所下的迷药分量很足,但我还是早醒了半刻钟,眼见经阁的守卫横尸眼前,门栓自内锁着,我就知道,即便是跑,也是没有用的,何况我还有家人呢。于是我就翻看了那本《罡天正气》,既然逃不掉,便索性做实了罪名,也不算冤。你说是吧,大人。”r
修殄商死死的盯着我,眼中翻涌着仇恨的火焰,却在两鬓的斑白下化作了无声的苍白。r
我拿起另一只狼毫笔,折断了笔头,对着修殄商的心脏狠狠的插了进去,直到尽端没入,r
我的手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静静的感受着他的心脏渐渐衰弱,直到停止了跳动。r
我端起托盘道：“奴婢这就去给老爷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r
正欲开门,却听外面一声大喊：“抓刺客。”r
喊声一起,四面八方立马涌出不下十数人,在正面把屋子围了个严实。r
我手上一抖,托盘险些掉落。r
叩门声响起,一人道：“老爷,您没事吧？”r
我转头去看修殄商的渗着血的尸体,心神慌乱,再瞅了一眼屋内,只有正面开窗,其余三面俱是墙壁,没有退路。r
门外的人见没有应答,做了一个手势,砰的一声踢开了房门。r
我亦不再犹豫,捏碎了瓷碗,拿着碎片身子一闪在来人颈间划去。r
他的血溅在我脸上,反而掩了我的面容,而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唯有在援兵赶来前杀光在场的所有人,我才有活路。r
然而,我只有一人,他们却有十多人,武功都不弱,时间无疑成为了我最大的敌人。r
恰在这时,自屋顶窜出大约十五六人,俱是身着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眼睛和嘴,眼神犀利冰冷。手握钢刀,精钢所制,四尺三寸长,薄而轻……r
地杀!r
尚不及细想,便被一黑衣人拦腰抱过,虽是黑衣蒙面,但只那双冷冽没有温度的眼睛便只能是昊殇。r
我身子一顿道：“不能留下活口。”r
昊殇点头,随即冷声吩咐道：“杀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