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前厅。r
浞飏与修殄商坐于上座,二人俱是面目祥和,带着微笑。下座坐着三位老者,衣着华贵,面带威严,其中一人我识得,正是当日与我为难的陈太傅。r
厅内站着约莫十几名带刀侍卫,衣着与方才那三人一样,应是他修家的侍从。r
我上前行礼,道：“见过丞相大人,诸位大人。”r
陈太傅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倒是修殄商脸上带着笑道：“夫人请起。”r
我看向浞飏,他俊美无双的脸一片云淡风轻,眉眼之间尽是桀骜不羁的冷然,浞飏若是这个表情,那事情怕是不简单了。r
浞飏示意我站到他身旁,他侧脸面向修殄商道：“丞相现在可以说所为何事了吗？”r
修殄商精锐的目光打量着我,道：“夫人失踪数月,不知去了哪里？”r
浞飏的手干燥而温暖,握住了我冰凉的手,道：“丞相日理万机,朝事繁忙,我府内此等小事就不劳您老挂心了。”r
修殄商显然是有备而来,来得这样的快,还带着朝内的三位元老,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他说：r
“事出有因,关于夫人的这数月的去向,有个传言……”r
浞飏笑容更显,宠溺的望着我道：“既是传言又怎能当真呢,泫汶不过是与我闹些别扭,离家游历去了,这不,非得我亲自去接才肯回来。”r
修殄商也跟着笑起来,眼神却锐利似剑,漠漠寒光尽拢眉间,他说：“是吗？可是据老夫所知,夫人这数月人在蛮夷。”r
“是,我是去了蛮夷,塞北风光壮丽俊美,茫茫戈壁黄沙,脉脉草原风情,泫汶钦慕已久,便私自去了。”r
修殄商扫向座下的一干老臣,声色俱厉道：“夫人是不是忘记说了,蛮夷千里之行,夫人是如何去的。”r
我握住浞飏的手一紧。r
浞飏声音冷冷的,带着明显的不悦道：“丞相有话尽可言明。”r
修殄商道：“夫人是上了军妓贩子的马车!”r
浞飏道：“丞相想必知道此事绝非容得非议妄言之事,需要有十足的证据才可断言。”r
修殄商道：“这是自然。”r
我心下细想,蛮夷之行随行的人俱被巫一所杀,而巫一既然通知浞飏便是与我达成协议,自是不会陷我于窘境,那么还有谁知道此事,丁字胡同的刘掌柜？r
浞飏握紧我的手,温暖的体温点点的传给我,他说：“既是如此,还请丞相拿出证据来。”r
修殄商道：“夫人虽说没有名分,但天下皆知她是太子的心头肉,此等败坏伦常之事已不是太子r
府的家事,而是攸关国体妇德的大事。今个诸位老臣都在这,还请夫人随我们走趟宗人监,到时候自然会拿出证据来。”r
我说：“宗人监,丞相大人这是要开堂审我。”r
修殄商道：“夫人可以这样理解。”r
浞飏霍的起身,高大的身影挡在我身前,语气已是极端的冷道：“丞相大人想在我太子府拿r
人？”r
修殄商也站起身来,与浞飏对视,威严尽显带着迫人的气势与压力。r
二人对视良久,厅内静廖无声,众人的呼气皆是沉重。r
却听修殄商一声叹息,气势敛去几分,鬂间的白发透着苍老,他盯着浞飏道：“飏儿,我们的苦心你难道不懂,怎可一再执迷呢？”r
浞飏缓缓开口道：“她是我的女人。”r
修殄商脸色一紧,道：“不管是谁,只要做出有违天朝法理,败坏朝纲之事,都需交由宗人监查办,殿下身为太子,切不可倒行逆施悖于祖上传下来的规矩。”r
这便是修殄商惯用的手段,拿朝纲法典说事,拿身份地位羁绊你,让人虽是不甘却又无可奈何。r
浞飏身侧垂着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青筋曝露,僵直的脊背隐着怒气。r
我上前一步道：“泫汶随丞相去便是。”r
修殄商一愣,饶有兴趣的探究的打量我,道：“请。”r
我意欲前行,但浞飏握着我的手不松,我挣了一下,挣不开,回身去看他。浞飏黑不见底的眼中夹杂着些许情感,幽幽的,柔和他冷硬的线条,他直直的看着我,周身肃冷唯有手掌温暖真实。r
我倾身上前,在他耳边轻轻道：“我相信你,不会放弃我的。”r
浞飏更加用力的去握我的手,血脉不通,指尖一片惨白。r
他深深的看进我的眼睛,一点点放开我的手,如水如墨的黑眸犹如一泓深湖,狂风暴雨的情绪跌在其中俱化作一丝涟漪,看不到更深切的情感。r
我揉了揉手,转身离去。r
宗人监。r
因为是专门审讯关押皇室内眷的衙门,故而条件环境比之普通的牢房略好一些。r
青石的墙壁,铁质的牢门,一张木质的硬板床,一套薄薄的被褥,正中的圆桌上摆着一套茶具,蒙着厚厚的灰尘。r
我倚着墙坐在床上,头埋进膝盖里,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毫无防备的由着修殄商给了一个措手不及,而我至今依旧想不明白哪里出了纰漏,难不成真是丁字胡同的刘掌柜出卖了我,但他如何得知我乃泫汶,若是他,我与赫朗赤的事便瞒不住……r
头隐隐作疼,牵扯着神经疼痛一丝丝蔓延开来。闭上眼睛,沉沉的睡意袭来,思绪却愈加清醒。r
晚饭的时候,我被叫醒,隔着栏杆看到小淅蹲在外边,把一盘盘饭菜往里面送。r
我下床走过去,索性坐在地上,道：“你不来倒不觉得,你一来还真有些饿了。”r
小淅眼中含泪看着我无声的哽咽。r
我说：“别惹我不高兴。”r
小淅别过脸去,擦去了滑落的泪水,道：“这可都是您平时爱吃的菜,殿下还特意吩咐给你带上r
一瓶桂花酿。”r
我拔开酒塞仰头就喝,凉凉的甘香入口,顿觉畅快。我问：“浞飏呢？”r
小淅道：“殿下……殿下在外面,守门的侍卫多了近一倍,说是上头传下的命令,不让人探视夫人。”r
“那你是如何进来的？”我瞥见小淅裙角一处殷红色的血迹,心中不由一紧,惊声道：“这是谁r
的血？”r
小淅道：“夫人莫急,这是外面守卫的血。他们不准殿下进来,殿下一怒就砍了一人的手臂,岂料那人根本不在乎,只说‘上面的命令不得不从,就是剩下最后一人也不能让殿下进来。’殿下与他们僵持很久,才同意让我进来。”r
我默然,又喝下一口酒。r
小淅凑近我,小声道：“大人要我问夫人一句话,他说,宗人监关不住夫人,问夫人愿不愿意离开。”r
我只觉喉间蔓着苦涩,空腹喝酒灼的胃火辣辣的疼,我说：“什么也不用和他说。”r
“夫人……”小淅尚不及说完,一名狱卒便走了过来,神情倒是恭敬道：“时辰到了,姑娘不要令我们为难。”r
我说：“小淅,走吧。告诉浞飏,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