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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神湖现影(1)


  任何危险都阻挡不了这种美景的诱惑:从雪峰到谷地,你一天可穿越寒带、温带、热带三种气候与植被,然后坐在热带雨林里欣赏雪山的雄姿。雪山,草原,栈道,深谷,丛林,毒虫,沼泽,激流,塌方,滑坡,泥石流……只要走一次,不管走出来还是留在那里,生命将从此了无缺憾。

  一大早又来到布达拉宫广场,看虔诚的信徒叩长头。

  叩等身长头的人们不慌不忙,一步一个脚印,从布达拉宫广场一侧的街道慢慢地叩了过来。他们早已看见了目的地——布达拉宫,但他们的表情依然十分平静。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很可能已经在路上艰难地叩着头走了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五年。

  这在我们看来很艰难的事情,在西藏却极其普通。

  在拉萨已经待了天了,接下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几次气喘吁吁地一级级登上那漫长的石阶走进布达拉宫,每次都在脑子里认真地记录着一条条通道、一组组楼梯的形状特征,可我每一次都找不到归路。

  我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对于自己走过的地方更是如此,有时候会莫名地爱上某个地方,或某个人,然后长久地无法割舍。当我踏上了西藏的这块土地,就亲身体会到了这个悄然隐于历史中的诗人在西藏人心目中的地位。这个藏族历史上最富有争议、最具有传奇性的历史人物——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在迄今为止所有过世的历代达赖喇嘛中,都有众多的灵塔、塑像和纪念物,唯独这个倜傥不羁、游戏人间的六世达赖喇嘛留下的踪迹最少。我徘徊在布达拉宫,仔细寻找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神秘离奇的转世灵童、万方崇敬的宗教领袖和放浪形骸的翩翩情人。当爬上高高的台阶,像风一样穿越迷宫般相互贯通的走廊,经过通红的漆柱、细密的木雕和精致的彩绘,在上师殿,终于找到了六世达赖喇嘛的金身塑像。

  在海拔多米的高度上疾走,我听见了自己分速超过次的心跳。

  酥油和藏香的混合气味令我感到略微的晕眩。在墙上靠了一会儿,缓一缓神,才悄然走进供奉着达赖喇嘛的殿堂。

  这座殿堂主要供奉着西藏着名上师的塑像,佛龛中尚有吐蕃王朝赞普像、贤者像等数千尊,其中也包括历代达赖喇嘛的塑像。六百多年时光飞逝,在这里,我经历了一次神奇的共时性阅读,六百年的时光,十三位达赖喇嘛生命的递次轮回转世历程,同时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辨认着仓央嘉措,终于,从人们黑压压的缝隙里,看到了他永远年轻的表情。

  仓央嘉措眼前的灯火明亮夺目。如果说宗教赐予他来世,那么情歌就让他体验今生。

  我来到西藏,不止一次在集市、毡房和草原聆听到他的情歌,也许那些动情的藏人不知谁是它们最初的歌者,但他们却无比动情地传唱。在潮水般的祈祷声和嘹亮的歌声之上,我能够听见仓央嘉措情歌的音符,像自由的风一样在八瓣莲花状的群山之间回旋。

  若有所失地步出神殿,阳光一下刺痛了我的眼。

  在布达拉宫里的游历像是做了一场奢华的梦,我猜想仓央嘉措在步出布达拉宫的最后一刻也有同感,他把被俘当做一种解救,如同任何一个子民,用他的歌声和苦行将草原、雪山与河流联系起来,任灵魂在超度的路上飞翔。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那一首首爱情诗歌留下的痕迹才使我迷醉……在那东方山顶,生起洁白的月亮,玛吉阿米的脸庞,渐渐浮现在我心上。

  黄昏去会情人,黎明大雪飞扬,莫说瞒与不瞒,脚印已留雪上。

  守门的狗儿,你比人还机灵,别说我黄昏出去,别说我拂晓才归。

  常想佛祖面孔,从不展现眼前,没想情人容颜,时时映在心中。

  住在布达拉宫,我是持明仓央嘉措,住在山下拉萨,我是浪子宕桑旺波。

  喜欢这首情歌。门吱地一响,黄昏时分出去会情人,狗儿轻轻地叫着。女声轻柔地合唱,动听的声音里好像有无尽的心事。在歌的最后部分,合唱终于成为电闪雷鸣般的痛快,仿佛一瞬间的顿悟。

  玛吉阿米直译为“未嫁少女”、“未嫁娘”。据说八廓街的黄房子正是诗中这位少女居家之地,或说是微服出行的仓央嘉措以少年宕桑旺波的名义与情人幽会之处。这幢黄颜色的小楼骄傲地存在并成为某种象征——男情女悦的邂逅,两情相欢的欣喜,失之交臂的惋惜,山盟海誓的坚贞,还有对于负心背离的怨尤。

  仓央嘉措的爱情最终指向的是幻灭,他比常人更多地体验到爱别离的人生苦难和爱不得、恨不能的无奈。

  黄昏,我坐在大昭寺门前,仿佛看见那个神秘的年轻诗人正在拉萨古老街市上酗酒。他盘腿坐在寺庙的白墙下,微张开惺忪的眼,眼神立刻麻醉了整个街衢,空气中的色斑好像拉萨河里的倒影,只有颜色而没有轮廓。

  当最后一抹阳光斟满了他的木碗,从晃动的金色中,一个少女的面孔从他捧在手心里的那只木碗的酒液中浮现了出来。

  自从玛吉阿米姑娘送给了他这只木碗,它就不曾离开他的身体。不论身在何处,他都会用舌头将它舔得干干净净,再用绸布包好,揣在他破旧的僧袍里,如同他心中的情人一样永远不会分开。他觉得自己的皮肉和木碗里的青稞酒黏在了一起,他听见自己的歌声被那篝火“扑”地点燃,然后化作酥油的芳香消失在透明的天空下。

  即使夜幕降临,仍有虔诚的朝拜者踩着转经筒的节奏从他面前经过,走向布达拉宫——那座永不消失的法王之宫。

  明天一早,他将换上圣洁的僧衣,像童话里的角色一样出现在布达拉宫袅绕的青烟里,面对同样永不消失的朝圣者。

  而现在,他是另外一个人——宕桑旺波,一个漂泊、歌唱、饮酒、狂欢的年轻人,这个冰冷彻骨的寒夜注定将属于他和他的意中人。

  其实进藏之前,仓央嘉措这个名字并不曾在我脑海里闪现过。

  当我站在青海湖边,才发现它实际是一片海。不知何年何月开始涌动的浪涛激荡在我的脚边。突然面对着无尽的空间和无尽的时间,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什么,这样壮观的场景使我陷入深深的忧郁。它令我想到了死亡,想到了死亡的沉静、永恒和美丽。

  除非站在神灵的视角,我不可能看见青海湖的整体形貌,而最多只能观察浪花在瞬间的开谢。我是尘世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生灵,匐匍在大地上,面对青海湖长时间地跪在那里磕头,我想象着在青海湖那不可知的深处,一切都在神秘的寂静中死去、复活和生长。

  在广阔的地平线上,我曾听见自己内心的呼喊。

  就是在青海湖畔,我第一次听到了那么高亢的歌声。

  还听到了仓央嘉措的爱情故事。

  又一次随着朝佛的队伍进入大昭寺,我为每一盏手臂能及的油灯里添油,也像藏族同胞一样请求神灵的指点。

  面对佛祖,我五体投地,将额头紧紧贴在殿堂里的砖地上,在佛祖慈祥的注目下,泪流满面。

  忽明忽暗的灯火令我的心跳加快,请求佛祖:请告诉我,我该往哪里走?从遥远的北京来到西藏,只为消解那份怨恨,寻找迷失的灵魂以及简单的快乐。

  巨大的涂金佛像反射着金子般的阳光,从佛祖因微笑而弯曲的嘴角里流了出来,让我感受到他的宽容和关怀。慢慢地退出殿堂,整理所有的思绪,在踏出大昭寺寺门的瞬间,产生了到神湖拉姆拉错去朝拜的想法。难道这就是佛祖给我的暗示?也许神湖会告诉我些什么,也许真能看到自己的未来。

  神湖“拉姆拉错”,藏语取“圣母湖”之意,位于西藏山南地区加查县境内。据说面积也就一平方公里左右,神湖犹如一面头盖骨形的镜子,每一个去神湖朝拜的人,只要虔诚地向湖中凝望,神湖就能为你显示出各种景象,为你启示未来的命运。

  拉姆妈妈说西藏每代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都是在拉姆拉错的启示下寻找的,而且每代达赖喇嘛都要到圣湖朝拜一次。神湖也是西藏同胞探求命运的宝镜,神湖在西藏家喻户晓,它吸引着无数的善男信女。

  拉姆妈妈还说通往神湖的路充满了千难万险。

  我有些犹豫。

  照例每天到八廓街上行走,可周围的世界再喧闹,也进入不了我的身体。我的眼前总是出现那片神秘的犹如一面头盖骨形的镜子。

  我的未来是什么?那份内心深处的孤独,心绪的躁动,以及心底的悲哀都让我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生死未卜的路。

  在和拉姆妈妈告别的时候我哭了,有些生死离别的味道。

  出门前,拉姆妈妈送给我一只木碗和一袋青稞面,拉着我的手说:“我等着你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等我回来,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告别,虽然离别的难过让鼻子酸酸的,却从内心生出无限的温暖,这一刻的眼泪有着些许的温度,这一刻的温暖让我永生难忘。

  曾经有着血亲的家人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关怀。

  没有人牵挂你,你是悲哀的;没有人让你牵挂,你是孤独的,就是这样的孤独与悲哀汇成了我义无反顾走向神湖的一股力量。

  山南是藏族文化的发源地,在我想象中应该是一块草肥水美的地方,但当汽车驶过泽当大桥,来到雅鲁藏布江北岸的桑耶寺,我被这里的荒芜震惊了,满是黄沙,仿佛沙漠一般。

  偶尔也会出现几簇低矮的杂草。

  桑耶寺,我一直情有独钟,桑耶的红塔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桑耶寺在藏区寺庙中的地位非常特殊,是第一座三宝(佛、法、僧)俱全的寺院,人称西藏第一寺。多年前,佛教由该寺弘扬光大并席卷全藏,从此奠定藏传佛教延续至今的统治地位。

  蓝天下的寺院很庄严,红、白、绿、黑四座硕大佛塔默然矗立,乌孜大殿的金顶在阳光中流金溢彩。

  我屏声凝气步入了这古老宗教圣地。

  寺院空地上搭着不少帐篷,它们是远道而来的藏胞的家。

  这里的野狗,三三两两倚在地上晒太阳,遇到朝拜的人群居然纹丝不动,一副入定的样子,似乎也在修炼着自己的道行。

  眼前的桑耶寺其实是座寺庙群落,依照佛经中“坛城”的原理布局建造。居中的乌孜大殿代表世界中心,它是整个桑耶寺的精华,美轮美奂的大殿涵蕴汉、印、藏三种建筑风格。

  大殿二楼转经廊及墙壁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这里有藏区题材最广泛、内容最丰富、技艺最精湛的壁画。

  院内一座画满骷髅头的扎仓内,适逢僧侣做功课。堂内法号喧扬、鼓钹阵阵,喇嘛们朗朗的诵经声有如天籁绵绵入耳。

  我看呆了,站在那里忘了自己的存在。

  案上酥油灯在经声中轻轻摇曳,屋顶渗入的光柱给绛红僧袍上罩了一层迷幻雾色。梵音飘飘间我恍然回到前世的梦里。

  一铁棒喇嘛吸引了我的眼球,一副伟岸的身躯,板刷般的浓眉,气宇轩昂、不怒自威的神态,简直酷得一塌糊涂。

  在这里我还听到关于吐蕃王朝的第一代赞普颇为有趣的传说。

  传说在公元前三世纪左右,雅砻河谷的牧人在田野里发现了一个言语举止与当地人颇为不同的青年。因言语不通,在问到青年是从哪里来时,青年以手指天。人们误以为他来自于天上,大喜过望,就将这青年人抬上肩,举回了部落,并将他拥立为部落头领,尊称为“聂赤赞普”,意思是“脖子作宝座的英王”。

  从此,人们就把历代藏王都称为赞普了。

  桑耶寺的红塔造型极为特殊,塔身用砖石砌成,形状为方而实为圆形,状如覆钟,腰部以上呈环状纹,上部为覆钵形塔腹,宝刹之上置两段相轮,上为七环,下为九环,塔身为土红色并泛着光泽。

  这座佛塔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多次,见到它的刹那,如同梦境一般,我远远地坐在草地上痴迷地望着它,无法分辨是现实还是梦幻。

  桑耶让我认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西藏,地不肥,草不美,可却凭着这份苍凉让人心驰神往。夕阳映红了海不日神山上的经幡。

  夜幕将临,寒气已阵阵袭来。桑耶寺,今夜我将在你的怀里入眠,梦里还会见到你吗?

  我需要的只是真实,即使这里的沙石盘山路危险颠簸,我依旧狂喜,因为在这里我能嗅到黄沙中最纯粹的西藏的味道,也能感受真实的自己。

  第二天凌晨,搭上了一趟朝圣专用的货车去往青朴修行地。

  青朴位于桑耶寺东南山谷内,是藏传佛教最着名的密宗隐修地。山上不仅有莲花生、赤松德赞等高僧、法王遗存的修行圣迹,而且现今仍有大量苦修者在那虔心修行。

  我在青朴山半山腰下了车,沉沉夜色下的山野显得有些诡秘。

  打开头灯,见一条小道迤逦而上,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头灯映射下的上山路不知何处到头,只是随着喘气频率加快和腿脚乏力感到海拔明显抬升。就这样在黑暗中行进了数小时,东方终于泛出鱼肚白,眼前也隐约出现一些小石屋,我知道已进入密宗的隐修地。

  所谓小屋其实就是在山壁边或石缝处砌垒的一排石块。之所以称“屋”

  是因为封了顶和有扇窗户样的小门。

  这是青朴修行地最常见的建筑。

  我推开一扇虚掩的门,微笑着问里面修行的人:“我可以进来吗?”这位苦修者是个黑瘦的藏族青年,很英俊,脸上还存有些稚气,正在阴暗小屋里打坐。他也微笑着点头,示意我可以进入。

  屋内空间很小,也就平米的样子,陈设简陋,屋里除了有佛像、酥油灯和转经筒外,还有一张小茶几和一块垫着氆氇的毯子。由于他不会汉语,我们没办法交流,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地上。

  我摘下帽子,光头在那里打坐,俨然是出家的尼姑。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我能嗅到吸进肺里的野花香气。白色的雾在树林间缓慢移动,五色的风马旗随风轻扬,毛羽缤纷的鸟儿蹦跳着欢唱。

  此地才是真的修行之地。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会重新回来,不为流浪,不为观光,只为修行。

  在人间仙境里游走,所有的烦恼和疲惫都随着夜色散去了。

  苦修者的修行地散布于莲师庙附近山坡上,狭小的石屋或阴冷的山洞是修行者饮食起居和习修密法的定所。密宗最大特点在于注重修持者本身的主观性,最终诠释即“今生成佛”。苦修者男女老少一应俱全,其中又以女性居多,这也许与藏族女性的社会、宗教地位有关,有些女性修持的目的很简单,来生不做女人。

  一间间修行的小屋需要佝偻着身子才能进出。

  对苦修者而言,物质生活无关紧要,只要能够维持生命,他们追求的是精神的愉悦和生命的超脱。山下的红尘世界距他们很近,因为他们从那里来;而他们的精神世界距我们很遥远,因为我们从未到过那里。

  望着眼前这普通又特别的群落,心生感慨:表面的简陋恰恰反衬了他们内在的富足,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正让我们迷失自我。

  这让我想起临出发前走在街上的惊人一幕,其实我们每个人几乎都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在街上漫步,思考着问题,计划着重要的事情。一辆车子突然疾驶而过,差点把我撞得粉身碎骨。

  我也曾视生命为理所当然的事,来到西藏,才发现生命是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