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大三最后半年,一股莫名的恐慌忽然漫延过来,笼罩了H大的上空。
无论是打游戏、听歌、看电影、喝酒都失去了原来的味道,我们忽然开始频频的想到了未来,想着像我们这样一群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将来该怎么办?
三月底的时候,冬天彻底的过去了,林荫道两边开始生长出绿叶,一派盎然的感觉。
我们坐在操场边的老台阶上,看着大一的新生,肆意挥霍着青春,别提有多羡慕他们。
这一天终于还是逼近了,我们怎么也逃不了。
苦瓜说:宝源你不是要找工作吗?
宝源说:是啊,可是不知道干嘛啊,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得,坐办公司室没有那本事,去干苦力要不了半个月准小命不保,你说我能该什么?
姚大吊说:别那么悲观,你们还年轻,我就不行了,老了。
强奸犯说:你是老了,明天我就给你送花圈。
大姨妈说:附议。
大朋说:我也附议。
我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在校外租套房子,正儿八经的开始找工作吧,半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与其到时候两眼一抹黑,不如现在就开始找工作。
宝源说:我同意我同意的,最好我们能找个在一起上班的地方,大家之间有个照应。
大姨妈笑了笑:哎!
搬家的事情很快提上日程,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跑遍了H大周围所有的小区,后来发现太贵了,于是改向城中村寻找,但是又被那里艰苦的环境给吓了回来。
找房子的事情很快也就流产了。
时间就在我们反反复复发愿立誓,自食其言,并不断给自己寻找自食的借口中渡过,转眼前春天不见了踪影,盛夏将至。
六月月初,我终于开始真的着急起来了,拉着强奸犯在城中村转悠,最后租下了一个带卫生间的单间,那个时候房租还不算贵,只要一百块钱一个月,房间面积也挺大,足足有三十多平米。
交了两百块钱押金后,我们就开始准备搬家了,搬家之前我们去饭店摆了一桌庆功酒。
年轻的时候就这样,只要有了一个想法,立刻就会看到前程似锦,什么事都还没做就想要开始庆祝,仿佛未来已经在握。
搬家的那天下了雨,但是依然阻挡不了我们的雄心壮志,七个人拎着两个人的东西,浩浩荡荡的往新家的方向前进。中间为了避雨,我和大D把盆顶在头上当雨伞用,引得路边的小姑娘们大叫:哇,好霸气!
强奸犯的姓是D字打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喊他大D,原来那个略带猥琐的外号渐渐消失了。
我们的新家里只有一张床,我和大D同床睡,想想大D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同床时间最久的男人,我们在一起住了两个月,两个月后大D消失在了我们的生活里。
这是后话。
新房是那种老式的红砖房,房间的角落里有个厕所,厕所里有个水龙头,这个水龙头的出现使这个厕所多了洗澡的功能。
刚进新家的时候,大家目瞪口呆。
大朋说:为什么这里只有一张床,奥特曼原来你真的喜欢男人,你怎么可以跟我抢大D,你太伤我心了。
宝源说:你们两个谁是攻谁是受?
大姨妈说:记得要洗干净!
苦瓜说:世风日下啊!
老姚说:嘿嘿嘿嘿!
当天晚上我们在新家里又开始喝了起来,整整三箱啤酒被我们喝的干干净净,最后所有人都喝多了,新家还没正式住就已经被吐得不成样子。
几天后我开始找工作,但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最后咬咬牙进了一家叫海岸线的网吧做起了网吧,我从一个上网的客人,成功的过渡为了网管。
很多年后我经常看到一些老一辈人拍的电视剧,他们为了表现年轻人的无知与狂妄,经常会以经济来源被断,然后开始在工地上过苦日子,最后知道了生活的艰辛痛改前非。
这种桥段只能说明老一辈人真的对年轻人不了解。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工地从来不是我们的首选,我们会进入酒吧、KTV、网吧、台球室、理发店等等地方,过着活不下去也饿不死的生活。
老一辈人总说年轻人没有上进心,吃不了苦,这句话其实只能了一半。
多数的年轻人确实是没有上进心的,只知道浑浑噩噩的胡混度日,但是却绝对不是吃不了苦。
老一辈人的电视里,年轻人干活嫌累,住房子总是嫌这不好那不够好。
这真的错了,对于多数年轻人来说,只要有个地方睡,哪怕只是张椅子都是可以的,不光是来自穷家的孩子,即便是富人家的孩子,只要有个地方睡,都可以过日子。
这一代的年轻人,不管出身如何,都可以过一天只能一碗泡面的日子,有时候辣椒酱就馒头,或者每天买几块钱的大饼。
我们可以住在满是蚊虫爬咬的陋室里,地上全是积水,四壁发霉都无所谓。
为了省出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节衣缩食到让老辈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这一代人不怕吃苦,但是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们没有上一辈了那么明确的生存目标,我们饿不死,但是却也不知道活着该干什么。
我们念了很多书,我们五谷不分,我们回不到劳苦大众的生活里,却也济不进上流名士的社会中,我们买廉价的潮牌,我们把自己打扮得不城不农的样子。
城市,我们待不下去。
农村,我们也待不下去。
我们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
我们从一个城中村,搬到另一个城中村。
我们从一个小区,搬到另一个小区。
我们跑过多少城市,最后自己也忘了。
我们住过多少房子,数也数不清。
我们不停的搬家,从年少轻狂,搬到满目苍夷。
家乡拼命的把我们送出来,但是这个浩荡的城市,却又容纳不了我们。
第一份工作,也许干不久,但是却决定了你未来方向。
在毕业的最初三年里,我一共换了三家网吧,前两家都没待到三个月,最后一家断断续续来来回回待了两年。
那个时候的工资很低,一个月才五百块钱,老板还要扣掉一百做押金,干满两年才退还给你。
现在的网管甚至连机器的维护都不用管了,只要收拾整理下电脑桌面就行了,那个时候的网管是全能的,即要找扫卫生,也要维护机器,还要端茶送水。
网吧里每天早上五点开始,渐渐就没人了,也是我最累的时间了。每到五点,我就需要开始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清理,然后扫地拖地,一直忙活到早上八点才忙会完,有时候碰到网友喝多了吐了一地,或者厕所里大小便乱放,会恶心到有想死的感觉。
那段时间,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一个光着膀子,身材瘦小的孩子在网吧里跑来跑去,身上的汗一身一身的流。
可是身材实在太瘦,诱惑不了姑娘,一点也没有性感的感觉。
宝源那个时候经常调侃我:网管。
我跟过去皱着眉头问:干嘛?
宝源笑着说:没什么,就想试试好不好使。
我一把掌把他拍在地上:想死。
宝源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说:我要投诉你。
那段时间宝源已经跟恐慌慌分手了,不久又认识了他第三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