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他的心一紧，”你那时候也不过十五六岁吧！你不怕遇到坏人？“”是，我其实蛮害怕的，“她回忆着，”下了火车，随便就上了一辆公车！在公车上，我还拍过一张照片呢！“”拍过……照片？“他喃喃地问着，”你--在公车上？“”是呀！拍完后，我才害怕起来，怕人家发现了骂我，就下车了！“她笑笑，”然后我到处转了转，看了看，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好，当天就回去了！“……高寒的心猛跳着，跳得狂烈，跳得凶野。这可能嘛？真的是她？这可能吗？为什么不可能？是她，真的是她，真的是她--是那公车上的女孩！是那如同惊鸿一瞥的，却在他心里占据了很久的女孩！他的呼吸急促了，看看桌子上的相机，他兴奋着，他惊喜着。”青禾！“他叫，拥住了她，”你放心，我会陪着你，我会帮你去找你爸爸！“她望着他，深深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她收拾了碗筷，再去浴室里洗了手和脸，梳了梳蓬松的长发。回来时，他已经把床上的棉被折叠整齐，正站在书桌前出神。
他们没有再说话，沉默突然降临在两人之间了，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想过去，两人想到的，是那一吻，是未定的前途，是以后的故事，和他们彼此。那沉默是使人窒息的，使比言语更让人心跳，更让人呼吸急促，更让人头脑昏沉的。他慢慢的移近了她，站在她对面，对她凝视。她迎视着他，他可以在她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终于，他的头低俯下来，他那深黑的瞳孔在她面前放大，而他那灼热的唇，一下子就紧紧地、紧紧地、紧紧地压住了她的。她的头紧靠在他的胸前，听得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这，就是人类最美丽的一刻，整个地球、宇宙，和天地，都从亘古的洪荒中进入了有生命的世纪。对于高寒来说，这一切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生命忽然充实了，世界忽然展开了，天地万物，都像是从沉睡中复苏过来，忽然充满了五彩缤纷的、绚丽的色彩，闪得他睁不开眼睛，美丽得使他屏息。这种感觉，是难以叙述的，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变得有所期待，有所渴望，见到她的那一刹那，是所有喜悦的综合。
离开她的那一瞬间，”回忆“与”期待“就又立即填补到心灵的隙缝里，使他整个思想，整个心灵，都涨得满满的，满得要溢出来。那段日子，他是相当忙碌的，每天早上，他依旧准时去上班，重复着病人、手术台、血浆、钳子……的生活，但每当工作间隙，他就会陷进沉思里，朦胧地想起一些以前不大想到的问题，有关前途、事业、未来。出于很微妙的一种心理，他很少对青禾说起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家庭和背景。可是，在每个她上夜校的日子里，他都会风雨无阻地陪着她。有时，他们也去”一杯花茶“，只因为这里距离橡树苑很近，又能”支持我的生意“（开心语），加上还有程子默的吉他和歌。当然，更有开心的八卦，高寒总是微笑着，很少解释，静静地看着开心和程子默斗嘴，似乎他只是一个观众，一个不相干的人物。私下里，开心曾对青禾说过：”高寒这个人哦，一天到晚神秘莫测的，好像他超人一等一样。“这话倒有几分真，高寒不可能像程子默等男孩子一样衣着随便，医生的职业注定他总是整整洁洁，甚至他也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参与讨论。总之，他和大家之间还是保持着一段距离。
人的习惯是很难被打破的，他无法一下子被他们同化。于是，开心自然而然地想起沈城来。”不知道那个木头怎么样了？“她唧咕着，也不管对面的人是不是在听，”其实呢，我觉得这两个人都很好的，如果我是青禾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餐厅里，人已经寥寥无几了，服务员开始收拾附近的桌子，小钟再次偷看了一下手机--他真是佩服她的精力！可以一个人自说自话几个钟头！天知道，他对她的那些什么朋友根本没兴趣！他忍不住握住嘴打了个呵欠。”你是不是累啦？“开心关切地看着他。”啊，有一点吧。“他支吾着。开心又继续眉飞色舞地讲下去：”你有没有想过可以换个地方约会的？比如带我去散步，或者说送花给我？不过也没关系的……“她笑了，”我喜欢刺激，多过喜欢情调的啦……你在看什么？“她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被他一把按住：”嘘！“”等下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你自己先走，别理我！“小钟神情严肃起来。
”哎呀！真是傻瓜，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理……“开心话未落音，小钟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三脚两步就到了门口，一把拧住了一个穿蓝毛衣的男人的手腕：”拿出来！警察！“”拿……拿什么？“蓝毛衣男人挣扎着。”还装傻！你偷的钱包！“”哦，我拿我拿！“男人伸手到口袋里，突然间，掏出一包东西飞快地对着小钟摔了过去！”啪！“小钟早有防备，侧身一让，那包石灰粉落地，空气中顿时白烟四散。餐厅里刹那乱成一团，桌椅翻倒声，尖叫声，逃窜声，咳嗽声……混乱中，男人趁机挣脱了小钟的手，向门外跑去。小钟立刻追了出去，他不愧是训练有素的警察，没多远就在附近的胡同里截住了那个男人。两人扭打起来。
几分钟后，开心气喘吁吁地赶来，看得惊心动魄，忍不住大叫--”小钟！当心！“小钟没想到她会跟来，情不自禁地掉头去看她，这一分心，那男人趁机一个肘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疼得弯下了腰，说时迟那时快，那男人又是一脚对准他的腰部踢去--”枪？“开心惊呼。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恐惧地望了望那个掉在地上的黑乎乎的东西！那一边，形式显然大大不利于小钟，好在那男人也不敢伤害警察，只想快点脱身。他踢倒小钟后，就急着往前跑。”拦住他！拦住他！“小钟捂着疼痛的腰，费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对开心喝。情急之下却忘记了，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拦得住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拦……哦！我拦！“开心一愕，抖着手，从地上捡起了枪。”不许跑！我我我--我开枪了！“她脊背上冒着冷汗，整个人都在发着抖。恐惧交织着兴奋，”我--我真的开枪！“那男人显然没想到这一出，对着漆黑的枪管，下意识地一愣。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这个空档，小钟重重一掌，劈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上！那男人身子晃了晃，不甘地倒了下去。小钟立刻掏出手铐，三下五除二，将他铐了个结实。”开心，你没事吧？“他见她还是紧握着那把枪，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来，把枪放下，“他温和地说，一边轻轻地从她手里取走了枪收藏好，”没事了，你--真勇敢。“开心依旧在颤抖着，又兴奋又惊讶又不敢置信地盯着小钟：他的眸子在她眼前放大，他浑身带着男性的热力，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赞许的光，移到她的脸上……在一阵冲动之下，她情不自禁地扑上去揽住他的脖子，顺势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小钟愣了一秒钟，他看到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流露着崇拜，月光染在她的短发上，焕发着奇异的色彩，他闻到女孩子身上传来的温柔气息。这使得他有些飘然，有些恍惚……于是，他本能地迎了上去，主动地抱住了她的肩膀，他的嘴唇紧贴住了她。是初冬难得的阳光，软绵绵白花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