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霏霏，百草回春，屋外桃花笑春风，屋内洪杜县令杜松托着腮帮子发呆。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是此时意境的最好描述，可杜松根本没有这样的心境，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杜松可不是郁郁不得志的唐伯虎还要摘桃花换酒钱。
杜松，太宗功臣莱国公杜如晦的四代孙。武皇立周为平衡朝中势力，唐开国功臣后代降爵起复，并创立皇家学院，勋爵中的佼佼者尽入囊中。
武周入仕途径有五，其一，举孝廉，此举沿于汉代，全国各地乡老官吏推举品德特别高尚，或者贡献特别卓越的人入朝为官。这属于树立道德榜样，造牌坊。除了山东圣人之后孔家外鲜有使用。其二，科举取士，国之正途，朝为田野郎，暮登天子堂，天下读书人过独木桥，鱼跃龙门的通道。其三，推荐制。世家门阀势力依然很大，朝廷官员治理地方如果没有他们的配合寸步难行，世家门阀就推荐子弟担任主官副手，共治一方。其四，皇帝任命，官员任职的正常流程是吏部上报，三省复审，皇帝下诏。但像军队，皇帝的梅花卫等一些特殊机构，皇帝不会知会三省直接任命。其五，荫官，像边疆蛮州的主官多为部落首领，子承父职，只需奏请皇帝下诏即可。
杜松在皇家学院虽然不是最顶尖的学生，跟王勃，贺知章，杨炯，陈子昂相比还算不得一流，但他参加科举也入列三甲，武皇本欲任命他为从七品上的门下省录事。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杜松为继承祖上遗风做出政绩以正门楣，主动请缨到边疆下县——洪杜县担任从七品下的县令。
一晃三年而过，前些时日，学院的同窗好友，现担吏部考功司司勋令史的王勃到洪杜进行三年一度的****巡检。
他乡遇故交，同窗相见，自是热情无比，酒过三巡，王勃豪气大发当着杜松的面写下，政绩平，无功，无过，留任的评语。杜松仗着酒意，欲让王勃改为，政绩良，小功，升任的评语，
王勃听后置以哈哈大笑。“贤弟，你三年未开堂断案，未修水利，未开仓赈灾，也未施王化，天天饮酒睡觉，你凭良心说为兄给你无功无过的评价留任的评定可算给情面？”
杜松送走王勃，当晚就火气大旺，牙痛欲死，腮帮子肿得老高。
杜松从沉思中醒过来，端起面前的凉茶喝了一口都觉得牙痛。操，这一切都是拜那天杀的伏牛寨所致。
想当初我杜松满腔热血，雄心壮志带着家将，绍兴师爷远赴边疆上任。
刚到任上，正欲大展宏图，却到任三月没有士绅拜会，没见百姓喊冤，大是不解，终于在前任的书吏那打听到洪杜县是没有官府和官员的，只有伏牛寨和花寨主。
杜松当然不信这个邪，直接领着家将和衙役到伏牛寨宣扬王法。此去那天正逢石家集赶集，几千人堆集在那。杜松想试试伏牛寨的水，就把随身的玉佩丢在人群中，然后跟前来相见的花寨主说伏牛寨治安太乱，小偷丛生。
花寨主冷冷地看着杜松，对着人群吼了一句“这个汉人说他掉东西了，大伙帮他找找。”
集镇上所有的立刻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土地的搜寻，一个小女孩在泥坑里找到了那块玉佩。花寨主拿过来甩在杜松的手上。“我伏牛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除非是你的良心在这掉了，我帮你找不到，其他的就请闭上你的臭嘴。”
听到此，家将们觉得主人受了辱，欲以武服人，人群里冲出一个傻傻的少年，一人把五个家将全放倒在地。当晚，鼻青脸肿的家将跟洪杜说“小人，学艺未精，丢主家脸面，要到军中锻炼。”五个家将全走了。
忍声吞气一年，朝廷给伏牛寨送去的牛当晚又死在石家集官道上，洪杜很生气很生气。自开唐来连年征战，各地男丁战死甚多，为了保证生产，牛在武周可是比后世的大熊猫还珍贵的动物，甚至比人命还重要。一头牛死了，不仅要县里记录在案，还要有人证和书证。可这送给伏牛寨的牛连续两年都当天送去当晚就死了。
杜松要去上门理论，旁边的老仵作上前跟杜松说：“这伏牛寨的牛每年都是这么个死法，老爷无需理会，直接记录病亡就行。”
“世上哪有这么蹊巧的事？”只是想上门说理，杜松这次没带衙役，只带着绍兴师爷又去了石家集。
到了石家集，伏牛寨的人正在那分牛肉。杜松怒火中烧，师爷见县令动了真怒，欲拿出泼妇骂街的本事跟伏牛寨的人对骂一场。
花寨主理都没理胀得脖子粗大的师爷，一挥手，人群中走出两少年，拿一部犁，一个在前拉，一个在后掌，在田间犁的速度远远快过耕牛。
“看到没有？牛就是用来吃肉的，明年这个时候你还要准时给我们送来。”
回到县衙，绍兴师爷也连夜跟杜松告别。“县尊鸿福，治下多能士，且民风淳朴，我等无用武之地，欲从此发奋上进，一搏前程，如果偶进能如县尊一般治理一方万事不愁就是我等志向。”
家将走了，绍兴师爷也走了，衙役们天天没有事做还要到富户家帮工赚钱贴补家用。杜松从此心如死灰，去年年底，知道吏部三年大考功，杜松还是想有所上进，就礼贤下士地到伏牛寨请安。
“花寨主在您的带领下伏牛寨蒸蒸日上，人口与日俱增。您看是不是上报人口是能不能在三千的基础上再加点？”
武周五千人口以下的县为下县，五千到二万的为中县，二万以上的为上县。现在洪杜县的总人口只有四千，伏牛寨就占了三千，还十几年没有增加过人口了。
在人口稀少的边疆下县，人口增加可是天大的政绩。
花寨主还是冷冷的板凳脸。“有生就有死，除了一年送一头牛也没见你们汉人帮助我们，人口怎么会有增加？”
杜松早料到花寨主肯定不会同意就拿出第二条方案。“我上任三年，虽然跟寨主小有摩擦，但总的说来双方还是相处甚安，现在吏部****，想求您帮个忙，能不能把今年的田租调为出劳役，把官道和洪杜河修修？”
杜松为了出政绩，算是读书人的面子都不要了，谁知花寨主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来了句“一切规矩照旧，田租你爱收不收，不要生花样来惹我，不然要你好看。”
杜松气得拂袖而去。谁知道半夜三更的官道不仅没修还多塌了一段，杜松去找县里的其他大户修路，大户们的回答很一致。“伏牛寨说修，我们就一起修。他们不修，我们也修不了。”
如是三年，杜松就得了个无功无过无为的评价。想到这些，牙痛得越发厉害。
这时一个在县城金员外家做帮工赚外块的衙役满头大汗地跑到杜松跟前。“大大大人，那那伏牛寨的花寨主带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