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晕倒了，孙家的人冲进石宅要动手，一身官服的石挺在大门口一站，孙家人就不敢动强，只在那大喊大骂。
民不与斗，这是铁规则，不管在哪朝哪代，民揍官必受刑罚，民告官，不论原由先杖责。没有穿官服的石挺在孙家人眼里就是一只瘦削的傻猴子，想怎么骂就怎么骂，穿上了这张官皮，石挺还是瘦削的傻猴子，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劂词。
随手一指，“你们几个进来，把你们族长扶好。”
敢冲在人群前面的都是暴烈性子，绝对的打手骨干，一听石挺的吩咐，神速地冲进去把晕厥的孙浩然扶起来放在椅子上。
“扶稳了！”石挺拿起桌子上的一碗残汤直接就泼在孙浩然的脸上。
“你，你们！”孙家的汉子双目圆瞪，撸着衣袖打算动手。站在石挺身边的捕役“喀嚓”地把腰刀抽出半截，闪出冷冷的寒光。
汤不是清水不够清凉，只是把孙浩然的脸上，衣服上，头发上搞得油腻腻的，并没有直接把他浇醒，石挺又拿起一碗汤打算接着泼，孙家的人可怜巴巴地看着石挺摇头。
从善如流是美德，石挺傻笑着把碗放下，走到孙浩然面前，把他脸上的葱花和菜叶拿下来，放在鼻子下闻闻。“嗯，葱香味越来越浓了。寨主爷爷，葱节约点放，屋后的野葱才长大一点点呢。”
抹干净孙浩然脸上的汤水，石挺抡起手掌狠狠地抽了过去。“犯下通敌叛国的重罪还想装死？”通敌叛国？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所有把被吓傻了。
石挺这一巴掌力气不小，孙浩然的脸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迅速肥了一圈。孙浩然遭此重击，悠悠的醒来。
一张开眼就看到石挺那一身明艳的县尉服，孙浩然心底那个恨呀？依照朝廷治理边疆的不成文习惯，边疆县治的主簿或者县尉从本地乡绅中推举产生，洪杜县因为伏牛寨和牛形山汉苗两大势力相当，州府和县尊为平稳双方势力便于治理，县尉一职一直空缺。
白苗占有洪杜县总人口的七成，但是苗族向来对朝廷有畏惧心理，不愿意参与县域治理，朝廷在册的三个苗族员外，石挺，金多多，铁赤儿都是非傻即呆之辈。按照这样发展下去，随着汉人迁居边疆的人数越来越多，孙浩然有把握在两年内打破现在的平衡，坐上县尉之职。
石大傻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弄到了县尉之职？
“你是假冒的？”孙浩然指着石挺大叫。
石挺也不争辩，打了个响指，铁牛跟在小家伙的身后捧着圣旨出来了。
圣旨这东西很神圣，一般情况都得供着，石家不是高门大户没有仆人专门给圣旨做护理，就只好让小家伙放在库房里小心保管了。
圣旨是必杀器，见者必跪。饿了一阵，痛了一阵的孙族长跟着石挺又跪拜一阵，站起身来眼里全是星星，颤抖着手看完圣旨，直接从口里吐出一口鲜血。
石挺早就防着他这一招呢，孙浩然喉咙一咕噜，他就把圣旨抄了过来。“孙浩然，圣旨你也见过了，对本官身份是否还存怀疑？”
孙浩然两眼无神，头搭在椅子上不理不睬。
“昨日本县猫儿洞乡民罗大耳向本官举报牛形山孙家与吐番探子勾结，孙通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挟私报复，公然踢伤罗大耳的儿子罗吉儿。犯下投敌叛国的罪行还猖獗至此，还有没有把大周帝国放在眼里？真以为没有王法了吗？”
一席话把全场人都震住了，这帽子扣得太大了，砸下来血流成河。孙浩然再也顾不得装死。“石大傻，你是要对孙家赶尽杀绝吗？你可不要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石挺报以重重的冷笑，“果然虎生虎，鸡生鸡，什么样的鸟人下什么样的蛋，昨天晚上审你儿子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说辞，看来你们都是死鸭子嘴硬的货。给我带人犯孙通。”
风流倜傥的孙少爷被带了出来，被铁牛用臭裹脚布塞了一夜嘴巴，薰得软趴趴，神智都不怎么清醒了。
“孙通，你父亲私通吐番探子你可知情？”
孙家的人以为孙通已经被屈打成招了，紧张地盯着孙通的脸。
“我不知道！”半死不活的孙通歪着脑袋喃喃地吐出这四个字，让孙家的人松了口气。
“孙家什么时候开始与吐蕃人来往？”
“我不知道！”
“和吐蕃人接洽的是不是你父亲？“
“我不知道！”
……
不管石挺问什么，孙通都是歪着头说不知道。
“书办，在问案记录上写上孙通没有参与孙家通敌。”
孙浩然大怒，石挺这是故意截话，所有的问话都是把孙家通敌作为前提，上官们没有在场，只能看《案件经要》。《经要》内容去头断尾的，除了孙通不知情外，就坐实了孙家叛国。
“孙员外不要动怒，我石挺也不是无事生非的主，孙通昨晚也是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知道，我也很纳闷，这么重大的事情孙家的少爷怎么会一无所知，会不会是罗大耳弄错了，这通敌之罪可不能儿戏，关系国家安危，真要是有影的事，朝廷绝不会放过孙家，本着为同乡负责的态度，我连夜带着仆役到牛形山走了一遭，还真找出点眉目。”
“什么眉目？”
“我们在牛形山的山谷里发现一具尸体，体格和体形都异于常人，我怀疑他就是罗大耳所说的那个吐蕃人，你们孙家见事情暴露，杀他灭口了。”
“以一具身材高大的无名尸体就给孙家定如此滔天大罪，你以为你自己能够只手遮天吗？通敌叛国这么重的罪，知府和刑部的官员会听信你扑风捉影之辞，轻易定案。”
石挺摆出一无既往的傻笑，伏在孙浩然的耳朵边上轻轻地说：“就是要陷害你们孙家又怎么样？是捕风捉影，查无实据又怎么样？事情只要捅上去了，就一定会有一方承担后果，谁胜谁负就看我们各自的手腕，我有官身，又有圣旨在手，你孙家一个被迫从山东南道搬迁的小家族拿什么来跟我斗？”
“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们孙家想怎么样？看不起伏牛寨的苗民，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着法子不停驱逐我们苗家，想霸占我们生活了几百年的家园。你这个自以为很聪明的傻子，你想过没有，没有了我们伏牛寨，你孙家能在洪杜县安稳生存下去？伏牛寨仅此一家，汉人家族多如牛毛，灭了你孙家还会有王家李家，我们苗家也不想永远地跟汉人对抗，如果你们孙家能够跟我们苗家一起互帮互助，就可以在南疆这块疆域共同发展壮大。”
“我怎么信你们，怎么才能做到互帮互助共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