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归是自私的,云峰原本是计划让鹰扬骑的伙夫跟着菊花学炒菜,老掌柜知道后,仓惶之极,赶紧上前跟云峰陈言此中利害关系,云峰就解散了伙夫队,全换上云记的人。
“小炒刚刚兴起,怎可让别家掌握此中窍门,日后盛行成风对云记酒楼必成大祸。”有了老掌柜这一番话,云峰把清高和骄傲统统的收起来,露出自私和谨慎的真容,一切皆以大局为重。
老掌柜以前的那些同事,朋友从推山大业中解放出来,摇身一变成了鹰扬骑的伙夫。不过他们的日子比以前难过了,小家伙恨他们在危险面前一点点香火情都没有,在家里想着法子折腾他们几个。家里小丫头和几个女人当家,石挺才不管那些人是死是活。
打定主意要和云记合作了,石挺就拿起手中的刮骨刀作死的刮老掌柜的皮。
云记杂货铺连带着后面的那座土山叫人推了,计划修一个巨大的集贸市场。整块地皮作价二百两银子,云记出五十两现银占股二成半,石家和伏牛寨以地皮入股,一分钱没有掏,各占两成半,剩下还有两成半,等集市占成以后,对大商家进行招商入股。
只要石挺出头,老掌柜就很淡定。银子算什么东西,连皇帝都给他带话了,只要把事情办成了,银子随便花。老掌柜完完全全地成了一个甩手掌柜,除了拿银子,平时就是带着信儿游山玩水。
这让石挺很生气,一个子儿都没有见到,就把他当牛用,这简直没有天理。气冲冲地把老掌柜找到石宅,让菊花给他倒上茶,这才慢慢地给他说事。
“云老先生,您这夷州总铺算是开始打基础了,可这架子您还开始搭呢。您这总铺做些什么行当,怎么营业您总得有个章程吧?”
老掌柜哪有什么章程,夷州总铺是武则天看着捆绑销售计划很有吸引力,心血来潮在地图上画了两个圈就硬加上去了。依着云三十的心意是死抱着石挺的大腿不放,有成绩就拿给别人看,没成功也无所谓,反正还是在南疆混日子,当花钱多认识几个土著朋友。
“石员外,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保证配合,你别看我现在手里上钱少,人少,家主和少主可是许过我的,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石挺为之气结,你出了五十两银子就什么都不管了,这要也叫配合?跟这种装大款的甩手掌柜,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直接就给下任务。
“云三十掌柜,既然叫总铺,下面总得有分铺。不说每个县一个点,婺州和黔州各高设一个分铺总是要的。想推行捆绑销售的商业模式,第一步,你总得找到双方能够合作的基础,就是找到合作项目,这需要派人到每个县进行实地考察,验证。第二步更是困难重重。有了项目,那要怎么才能够推动双方合作,你要知道夷州可不是中原地区,大多是贫穷落后的部落,你们就是白送钱给他们,他们也不会要的,你们得找人去到各乡,各寨,找到能够话事的主联络关系才有可能实施得了呀。你倒好,现在还有时间带着孙子游山玩水。”
老掌柜本来端着茶的,石挺声音一变大,茶也不敢喝了,站起身来,低垂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不要紧张,你是大掌柜,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我就提个建议而已,来,喝茶,喝茶,当作我俩闲得没有事情做,喝喝茶聊聊天。您看呀,您是不是要到婺州把联络点建起来,再请些人到下面去考察,等考察好了就选一两个项目合作一下。石家集这边的事,是不是交给栓子,您总不能长期把他当作一个跑堂的伙计用呀,尽快地让他成熟起来才是。”
石挺开始摆谱了,一心想把老掌柜支开,好奴役栓子这个生手,跟老掌柜实在太熟,不好当奴隶一样的用他。
老掌柜不明白石挺的小心思,还兴奋得很。他其实是个闲不住的人,只是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又怕自己不懂反而耽搁石挺做事,干脆完全放权甩手不管,带着小孙子瞎玩。
“谢谢,兄弟,我马上就去婺州,这边就全靠你照看了,你把栓子当作自己的子侄吧,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要是他敢不听,你就帮我把他往死里整。”
“会的,云老你放心,我绝对让他做牛做马,不学到本领都不想重新做人。”石挺绝对不安好心,要让栓子也尝尝操碎了心是什么个滋味。
“员外,还有个事,你能不能把信儿安排到社学读书呀?”老掌柜这些天除了游玩,操劳的就是这个事情。
每天一早拉着崔连云一起到社学里找王刚侃大山,说是要跟王刚叙旧,其实就是想走王刚的后门,把信儿安排到社学里边。连着几天他都是装得很开心地听他们两个说国子监里面的那些趣事,信儿的事根本没好意思提,又过了几天,离社学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跟王刚一脸郑重的提起。
“我只是社学的博士,只管教书育人,其他的事务都是由社学的山长管。您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王刚脸皮薄,说出来都有些脸红,觉得很对不住老人家的。
“这!”老掌柜有些蒙了,武周朝哪个学堂不是由朝廷委派的博士说了算,怎么到伏牛寨就不同了呢,一个小小的社学还设什么狗屁山长,又不是什么大型的书院。
伏牛寨社学的山长当然不是狗屁,是寨主花讷。老掌柜听王刚一说,心里又不舒坦了,自己跟那冷面虎花讷一点交情都没有,怎么山长不是石员外呢,这伏牛寨尽出怪事,在别的地方,员外的身份高贵得很,到这不行了,石挺一个员外加一个县尉的身份还被一个土寨主压在身底下。
“旁听?你让我家信儿旁听?我好歹也有名有姓的云家子弟,再不成器也不可能比不上镇上那些匠户吧,他们的孩子都能堂堂正正地进学,我家信儿就不行?”老掌柜是真的怒了,如果是这样,自己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千里迢迢历尽艰辛地跑去京城挨那几棍子,还有什么意义?
“老云,你别不高兴,上学是去学知识的,不是去比身份比地位的,这不是什么大地方,就是一个苗寨自办的小社学,正式的名额和旁听生有什么出别?谁会不知道信儿是你云掌柜的孙子,难道还会受欺负不成。你真要讲身份,信儿这学就别上了,去京城上,去州府上,社学太小,装不下这么尊贵的少爷。”石挺无名火起,你自己都是下人出身凭什么看不起下人。汉人为什么看不起苗人,高贵的人为什么看不起低层的平民,说到底还是根子上出了问题,传承和教育出问题了。
云掌柜见石挺发火了,讪笑着求情:员外,你再想想办法,我不是要远去婺州,栓子也要学着做生意,信儿这学无论无何得上呀。|”
“今年,你爱上不上,明年,我跟县尊商量一下,把洪杜县的县学搬到石家集,官民一起办学,明年你再让信儿进那有头有脸的县学吧。”跟这种一朝得志的小人没有情面可讲,石挺一甩手就忙手里头的事去了。
云掌柜还想前去纠缠,依康苦着脸拦住他。“老掌柜,您还求个什么劲呀,您的孙子还可以旁听,甚至明年还可以进县学,我家丫头现在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天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呢。”
石挺没走完,正好听到了,回过头来没好气地对依康说:你心里还不舒坦是吧,看来给你们脸,你们一个个都能上墙了。县衙有传话过来了,这个月要对没有户籍的移民进行清理,赶回原籍,待年后再重新登记人口。你要在石家集呆得太累了,你就搬回剑南去吧。”
依康吓得脸惨白,现在已经快七月了,随便搬哪里去一家四口都只有饿死的命。依康跑过去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石挺的腿:“员外,求您了,把我家收奴吧。”
石挺不敢大声喝斥他,怕把羊子她们几个唤过来了,哭哭啼啼地一屋子人都不得安宁。“你去跟我娘说,她愿意让你落奴籍,你就写份卖身契来报备吧。”
家长里短的事,石挺不想管,也管不了,自己说的根本不算话,这些小事情还没有小家伙说话顶用。
云记杂货铺这边在大修商贸市场,石家新挖的鱼塘旁边也在开山修猪圈,两处要开山,下基脚,都是大工程,伏牛寨的人休息了一个多月又有工做了,一个个喜气洋洋地。
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日长夜短,族人们嫌家里和工地两头跑太辛苦,很多人晚上家都不回,弄一床竹席子,就在集坝,社学操场,石板路上睡觉。
到了晚上散工,整个石家集就热闹起来,成群结队的聚在一起聊天,唱山歌,有时到半夜也不得消停。菊花就很高兴这种变化,石家集的人多起来了,她的代销点也开始有生意了,总是有那些有那么一些豪爽的人会买些零嘴儿,酒之类的。
菊花平时指挥着云记的那些伙夫学徒给工地上的人做饭,闲下来就教族人用铜钱,一升米值多少铜钱,一个铜钱能买多少零嘴儿,还要解释为什么买一斤酒的铜钱跟三升米的铜钱一样多?菊花很忙,可看着族人慢慢学会铜钱买东西,代销点里的东西一样样的卖出去,她就格外的有成就感,格外的开心。
菊花很开心,小家伙却烦得很,石家集的人太多了,一到晚上,修的水坝就成了苗家汉子们的大澡堂,她想起他们洗过澡的水用来推水磨,就觉得心里不舒坦。
小家伙烦,石挺更烦,石家要办个什么乡村互助合作社,给社员们发猪仔,养猪薰腊肉换铜钱,现在族人就认准石大傻这块金字大招牌,用罗正族老的话说就是跟着石挺准不会错。
僧多粥少,七十三头小猪,石挺自己还打算自己养几头母猪下崽,能分的小猪更少,族人们就天天守在石宅大门口拍马屁,等消息,就连被云峰带去的三小队都跑回来了,说是怕石挺把他们这些在外面的人忘记了。
怎么分呢?按关系分也不行,光乡勇就有五十个。如果按贫困户来分也不成,伏牛寨就没有一家是富裕的,石挺咬着毛笔杆子,很伤脑筋。
“哥哥,菊花姐姐,快来呀,快来呀,婆婆摔着了。”小家伙喘着粗气大喊。
石挺吓坏了,瞎眼婆婆怎么能出事呢,她老人家不开心,一个月了都没有摸过菊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