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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家访


“购入腊肉两百斤,支出……?”

这是崔连云第一笔账单,可根本记不下去。一铺子货物换两百斤腊肉,这数怎么算?在户部任职有几年了,再难,再大的账目都做过,这么奇怪的账还真没有见过。

没有价格,没有具体的交易额,这账算是做不下去了。崔连云把账目先放下,才始写今天的日记。

“赶着五马车猪崽从彭水县过洪杜县,见县城,云三十家属共二十人在此等候,县城未入,至石家集,终停。两地距离拒查三十里。石家集有石姓员外一户,花姓百姓一户,匠户十,驿站一处,云记杂货铺一间,新建社学一所。……云三十与石家交易,购入腊肉两百斤,以杂货铺所有货物易之,货物价值……”

又回到牵扯不清的账单问题,崔连云只能懊恼的跳过接着写:“石家给人的感觉很特别,不嫌贫不爱富,不讲究尊卑高下,热情好客,又不计较回报。对云记的人很好,对下人护院也亲如兄弟,一个路人进石家讨水喝也热情接待……这石家集民风淳朴。”越写就连自己都觉得跟写一个神话故事一样不可思议,只能用一个民风淳朴加以概括。

一笔糊涂账,一个奇怪的员外这就是崔连云刚到石家集的所见所闻。

石挺翻来覆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一大早上起来,步也没有跑,就坐在凳子上发楞。

菊花,凤娘,小家伙,花当……他们一个个都以为他病了,手忙脚乱的端茶倒水的伺候他。

一个个地在他面前嘘寒问暖地晃悠,石挺突然觉得这些人变得既熟悉又陌生,好几次想拉住一个人说说话,但念头才一升起又熄灭了,一股寂寞和孤独缠绕着,想挣脱却无从用力。

从石宅走出来,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石挺沿着碎石路慢慢的走,却感觉自己的脚总是像踏在棉花上一样,怎么也不能脚踏实地。

是整个伏牛寨跟云记合作,还是石家单独挣云记的钱?这就宛如后世的姓资还是姓社的大争论一样,可别人还是有人跟着争,一起论呀,石挺却不行,根本没有人能够说上一句话,那份孤独感又起来了。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这份沉重的责任压下来,是深深的恐惧。

“石挺,石挺。为什么来登记报名的孩子有那么多不愿意上学的?我们是不是到他们家去走访一下,看看到底有什么困难,如果交不起束侑还是可以缓缓的,我不缺粮食。”走到社学,王刚把石挺叫住。

社学定在七月初一正式开学,昨天是学生提前报名,可昨天来报名的孩子中,有十来个都是大人领着孩子取消名额的。这距离开学就半个月了,王刚很着急,这发蒙可不容易,要是学生早一批,迟一批的进来,估计半年下来还不一定教得会。

到孩子家里去走走?石挺豁然开朗,对呀,伟人们做大事之前还都要下基层走访调研呢,族人的心底的愿望最有价值。

“那你准备一下,云记正好要收购一些腊肉,我带着花甲,罗年和你一起进山。”

石挺回到石宅就给乡勇团下命令:“留一个小队巡逻,另个四个小队进山打猎。”

六月份正是腊肉青黄不接的时候,云记这么大量收购,很多家庭就要半年不知肉味,让乡勇队出去打些新鲜的野味回来,一斤腊肉兑一斤鲜肉另加五斤米。

老掌柜把铺子腾空养猪崽,就带着二十号人到石家打秋风。“员外,杂货铺清空养着猪崽,我一家老小现在是无家可归了,要吃没吃的,要住没有住的,你无论无何也要收留我。”

听老掌柜转述云家家主话里的意思,夷州总铺听起来很大气,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发个印把子给你,然后你自己招人,自己找项目,搞不搞得成就全凭老掌柜去做试验。要钱要人也没有问题,但是不能去管其它的铺面的经营。这跟后世那些某某开发总公司一样,管有牌子,没有实体公司。

好说歹说,总算是在石家赖下了,可新问题又来,二十来号人呢,除了一天到晚伺候那几十头猪崽,就无所事是,这样下去也不成样子,混吃混喝可以,但总不能在石家呆着混呀,这都成骗吃骗喝了。

你石挺不是不愿意把杂货铺后面的土山卖给我吗?我就带着人直接把它推平了,再在上面盖上房子,不管你卖不卖地,反正都是我的。这也怪不得老掌柜又耍无赖,其实在农村都是这么干的,宅基地国土局不批,没关系。我建了房子再说,难不成还敢推倒不成。我看中哪块荒地了,拿锄头翻过来种上几年菜,不是我的也变成我的。

老掌柜一家推山,霍连云就更没有事情做,他对石挺感兴趣,就一心一意地盯着石挺的行踪,石挺要进山,他也要跟着去。

石挺不同意他去也不行,他跟王刚一碰面,居然是他乡遇故知。原来他俩还是国子监的校友,两人都没有考进士的资格,霍连云精于算学,毕业的时候就安排他进了户部做书办,机缘巧合之下居然给他爬到了正六品的主事,所以说呀,就算是偏科你也要偏对方向呀。

稍一琢磨,石挺就明白了,孩子们退名额的事其实是罗正动了小心机,石员外石县尉大人不是要让罗家的名额分一半给外寨的吗?我就故意找那些家里最困难的孩子。他们不要这个名额,就拿回来给主寨的人,主寨的人那还是争着抢着地求他。如果石挺免了贫困孩子的束侑,那更好,这名额是谁给的,是伟大的罗族老不怕得罪人从主寨抢给他们的。

罗年知道爷爷的小把戏,觉得太不厚道。很心虚的,一路上把大家手里的东西都抢过来背在肩膀上。

“花甲,前面是雷公岭吗?这里有个罗时福的小孩子。”王刚拿出自己精心打造的花名册。

“这小孩我有点印象,好像没父没母的,他奶奶银姑带着。哟!他奶奶还是个寡妇。”花甲常年打猎,对偏远的外寨也比较熟悉。

苗族一般是不会有寡妇的。苗族有一首民歌是这样唱的:“我丈夫死后,有老婆的人说要来做伴一晚上,没老婆的小伙子却说要来看我老不老。”这说明只要妇女愿意,从来就没有守寡这一说法。愿意的不用守寡,守寡的当然就是不愿意再嫁的。

银姑的家孤零零地立在山顶上,几根杉木做屋柱子,外面用竹片做的隔墙壁,一眼看过,让人想到的词就是家徒四壁。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屋前的树底下,光着膀子,露出一对白花花的奶膛子。听到行人的动静,飞快地跑回屋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围着一块全是补丁的花布。

妇女的年龄看起来还是不很大,尖瘦的脸,一双眼睛很有神,不用仔细看也属于那种愿意完全可以不守寡的类型。

“员外,少寨主,你们怎么来了?”石挺不识识银姑,银姑却认识石挺。

“有人要兑腊肉,我带着他们来看看外寨的乡亲家有没有。再就是想问问时福愿意不愿意去社学读书呢,很多孩子都争着要去。”

“我家又没有壮丁,哪里来的腊肉啊。狗子,狗子。员外找你有事呢,你还不快点回来。员外,狗子他在后面山里拣柴呢。”山上的风比较大,一阵山风刮过把银姑围在身上的布都掀了起来,露出雪白雪白的一片肉。

银姑急忙用手去掩,风太大了,掩着这就吹开那的。银姑没法子了,只能红着脸让大家到屋里坐。

屋里空旷得连张床都没有,地上就只有几个树桩。靠墙壁的地方有个灶,灶上面挂着一些蹄子和内脏。

“这不是还有些腊味吗?”石挺拿手点了点腊味,很干的,怕有些日子了。

“员外,这哪能算是什么腊味呀,别人打猎回来,不要了的蹄子,肠子之类的下水,我就捡回来洗干净挂上去,孩子嘴馋就割点下来。”

“也只有你才有这么细的心思呀,下水可不容易洗干净,但洗干净了可是美味呀。一斤腊味兑一斤新鲜的野味外加五斤粮食,你兑不兑?”

“兑,兑。谢谢员外,谢谢员外。”银姑布也顾不得掩了,趴在地上给石挺磕头。

银姑和石挺之间的对话,霍连云一句也听不懂,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磕起头了。

“这么好的天气,她怎么不出去干活呢,为什么光着膀子在家里乘凉呢?”霍连云问王刚。

王刚也不解,就用苗语直接翻译给银姑听。

银姑一听,眼泪就滚了下来,“我也想干活,可没有活做呀!柴家里有,地里的草也拔了。本来是想要进山取些蘑菇,摘些野菜的。刚才把这衣服打湿了,就脱下来晾干。”说着说着,银姑就脸红了。

一贫如洗,果真是衣拼无洗。唉!银姑就只有这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