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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弑主


  魏主拓跋焘回到平城,改元正平,将五万多户投降的兵民分别安置在京城附近,以示威武,夸示功绩。北魏自拓跋嗣开始强大,拓跋焘即位后,国势日益强盛,但推究前因,其实多靠崔浩。崔浩在魏主南下之前,已被诛杀。但这个北魏的功臣到底是怎么得罪魏主,而使得魏主痛下狠心呢?

  原来,崔浩与崔允等人编修国史已有数年。魏主曾对他们说:“务从实录。”崔浩便据实叙写魏主的先世,毫不避讳。著作令史闵湛、郗标却十分奸诈,他们对崔浩的撰著极口称赞,并劝崔浩刊刻国史,将国史毫无保留地刻写在石碑上,以彰示史书的客观、真实。崔浩便将北魏主祖宗的事迹,无论善恶都刻写进去。于是,那些嫉恨崔浩已久的朝臣竞相诬陷他,将他逼入死地。魏主拓跋焘一纸诏书灭了崔浩以及他的族人。崔浩死后,魏主也有悔意。当时,尚书李孝伯病重,京中讹传说他已经病死。魏主信以为真,呜咽道:“李尚书可惜!”半晌又改口说:“不对,是崔司徒可惜!李尚书可哀!”不久,李孝伯病愈,魏主便让他代任崔浩的职务。不管遇到什么国事,魏主都会与李孝伯商量,就像之前对待崔浩一样。

  太子拓跋晃处理政事精细严察,因而与中常侍宗爱不和。给事中仇尼道盛和太子关系很好,也与宗爱有嫌隙。但是魏主总是听信宗爱的话,宗爱便常在魏主面前说太子的不是,并指责仇尼道盛误导太子。魏主竟信以为真,将仇尼道盛以及东宫的十多名官吏全部处斩,害得太子拓跋晃惊吓成疾,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后来,拓跋晃的冤情得到昭雪,魏主很是悲悼,追谥他为景穆太子,封他的儿子拓跋浚为高阳王。后来因为拓跋浚是皇长孙,不能做藩王,没过多久,魏主又收回成命。拓跋浚年仅十二,但聪颖过人,深得魏主的宠爱。不料,宗爱见魏主经常追悔,生怕有一天魏主会怪罪自己,于是心一横,做出弑主的大事来。

  魏正平二年春,魏主拓跋焘因喝醉酒,独自一人睡在永安宫。宗爱伺机进去,也不知他怎么动手的,竟令这英武果毅的魏主拓跋焘死得不明不白。过了许久,魏主的侍臣进去伺候魏主。那侍臣刚进去,便惊骇得狂呼而出。那时,宗爱早已溜出宫外,装出一副惊愕的模样与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薛提等商量后事。他们决定暂时秘不发丧,先拥立嗣君。然而在挑选嗣君的问题上,却产生了争议。薛提引经据典,想拥立皇长孙;和疋认为皇长孙还小,想立年长一点的君主。彼此争论不休,无法统一。和疋竟召入东平王拓跋翰,先将他安顿好,然后与群臣商议拥立拓跋翰为嗣君;宗爱则秘密地将南安王拓跋余从便门引入宫中,让他在灵柩前嗣位。东平王拓跋翰及南安王拓跋余都是魏主拓跋焘的儿子,太子拓跋晃的弟弟,拓跋翰排行第三,拓跋余排行第六。宗爱曾间接害死太子,当然不愿意拥立太子的儿子,而他又与拓跋翰存有芥蒂,因此也不愿推立拓跋翰。拓跋余嗣位后,宗爱假传赫连皇后的谕旨,将兰延、和疋、薛提三人召进宫,指使宦官削落三人的首级。东平王拓跋翰安心待在室内,还痴心等着群臣来迎接他,好去做嗣皇帝。哪知房门突然一响,闯入许多阉人,执刀乱砍,拓跋翰狂叫数声,一命呜呼!

  宗爱立即拥立拓跋余即位,并宣召群臣入宫谒见。一群贪生怕死的魏臣哪个还敢抗议,都忙向拓跋余跪拜,俯首齐呼万岁。魏主拓跋余依照惯例大赦天下,改元永平,尊赫连氏为皇太后,追尊魏主拓跋焘为太武皇帝;任命宗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督管全国军事,还封他为冯翊王。拓跋余因越位继立,怕群臣不服,于是拨发库中财帛赏赐群臣。不到一个月,府库一空。偏偏南方突然兴兵入侵,拓跋余束手无策。幸亏黄河南岸一带的边将顽强抵抗,奋力将南军击退。

  宋军一退,魏主拓跋余又放心大胆地沉湎于酒色和游猎。宗爱总揽大权,权焰滔天,不但群臣侧目,连魏主拓跋余对他也有些戒心,总会时不时地压制他。宗爱不免含愤,又想将他亲手扶上去的嗣君拖下来。正逢拓跋余晚上在东庙祭祀,宗爱便让人伺机一刀杀了拓跋余。

  那时候,群臣还不曾知晓,唯独羽林郎刘尼已知事变。他忙找到宗爱,恳请宗爱顺应民意,拥立皇长孙拓跋浚为嗣主。宗爱惊愕地说:“你不是痴人说梦话吧!如果拥立皇长孙为嗣君,他肯忘记正平年的事情吗?”刘尼默然退出,转而向殿中尚书源贺揭发宗爱的逆行。源贺有志除奸,当即与刘尼一同拜访尚书陆丽。陆丽一听二人的话,大惊而起说:“嗣主又被杀害了吗?宗爱一再忤逆,那还了得!我一定与你们共诛此贼,迎立皇长孙!”当即召来尚书长孙渴侯,商定密计。长孙渴侯与源贺一同率禁兵守卫宫廷,陆丽忙与刘尼去恭迎皇长孙。这天晚上,十三岁的皇长孙拓跋浚被他俩护送入宫。刘尼率禁兵回到东庙,对众人大呼道:“宗爱谋杀南安王,大逆不道,按罪论处,应该灭族。现在皇长孙已登大位,传令卫士回宫,各守原职!”众人一听,欢呼万岁。刘尼立即麾众拿下宗爱,押回大殿。拓跋浚驾御永安殿,即皇帝位,召见群臣,改元兴安。魏主拓跋浚诛杀宗爱,并灭他三族;追尊父亲景穆太子拓跋晃为皇帝,庙号恭宗,追封早已过世的闾氏为恭宗皇后,册立乳母常氏为保太后。原来,拓跋浚一出生,母亲便过世了,他是由常氏抚育长大的。没过多久,拓跋浚竟尊常氏为皇太后。同时封陆丽为平原王,刘尼为东安公,源贺为西平公,长孙渴侯为尚书令。国家逐渐安定下来,转危为安。而南朝的宋天子却死于非命,仿佛铜山西崩,洛钟东应一般。这真是一个纷扰的乱世。

  宋朝自袁皇后病逝后,潘淑妃得以总掌内政。太子刘劭性情本就凶残,又想到母后病亡都是潘淑妃所致,因而十分仇恨潘淑妃以及潘淑妃的儿子刘浚。刘浚担心刘劭会加害自己,于是极力讨好刘劭,因此二人表面上关系还算不错。刘劭与刘浚两人都不会为人处世,因而总是遭到父亲的责骂。一个偶然的机会,二人认识了女巫严道育。于是,他们请严道育做法,祈求日后如果有了过错,宋主刘义隆不会知晓。严道育便有模有样地设起香案,对天膜拜,念念有词,也不知她念的是什么咒语。过了一会儿,她对着天空问问答答,好像真有天神下凡,与她对话一般。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算祈祷完毕。她神情严肃地对刘劭、刘浚二人说:“我已转告天神,你们大可放心。”二人大喜,都称她为天神。严道育做完法后,怕自己的法术不灵,索性用巫盅术再次为刘劭、刘浚二人做法。她先在一块玉石上雕出宋主的样貌,然后派人把玉石偷偷埋在含章殿前。后来,事情败露。宋主令人严查此事,查明详情后,下令捉拿女巫严道育。严道育早已闻风逃匿,不知去向。宋主一连几天都不高兴,对潘淑妃说:“太子贪图富贵,这没什么说的。但刘浚竟然也这样,真是让朕意外呀!你们母子没有朕,能有今天吗?”于是派中使严厉斥责刘劭、刘浚,二人无从抵赖,只得上奏请罪。宋主虽然十分生气,但心存仁厚,不忍诛杀自己的两个儿子。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元嘉三十年。刘浚自京口上奏,乞求移镇荆州。宋主允准,令他入朝听令。当时,传言严道育藏居京口张家,宋主派人搜查,结果仍让她给溜了,只捕获她的两个女婢。一审讯,两名女婢就供称严道育曾以尼姑的身份躲在东宫,后来到京口投靠始兴王刘浚,现在已随始兴王回京了。宋主大怒,立即令京口官吏送二女婢入都,与刘劭、刘浚当面对质。

  刘浚到了京都,听到些风声,忙偷偷溜入宫中,去见潘淑妃。潘淑妃抱着儿子大哭道:“之前因为巫盅的事情,你父皇差点杀了你,还亏我极力劝解,你才得以免罪,可你怎么又窝藏严道育呀?我刚刚替你向皇上求过情了,皇上始终不答应,看来这次是无可挽回了。你去取毒药来,我先自尽,免得看见你惨死!”刘浚听了这话,把母亲一推,站起来说:“路都是自己走的,还请母亲把心放宽些,我一定不会连累你的!”说着,头也不回地出宫了。宋主召入侍中王僧绰,和他密商说:“太子不孝,刘浚也一样,朕想废黜太子刘劭,赐刘浚自尽。你去找些汉魏时期废储立储的典故来,然后把诏书送交江湛、徐湛之二相裁决。赶紧去办!”王僧绰听令而去。只是江湛的妹妹嫁给了南平王刘铄,徐湛之的女儿是随王刘诞的王妃,刘、徐二人各怀私心,因而入宫谒见宋主,一个请示立刘铄,一个请示立刘诞。宋主偏爱七皇子建平王刘弘,想越序立刘弘为太子。因此,三人讨论许久,始终没有决定。

  王僧绰入宫进谏道:“立储一事,应由陛下做主,臣以为陛下应速下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了。古人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请陛下立即裁决!如果陛下不忍心废黜太子,那就该像从前一样包容太子,这样,陛下也不用这么忧虑。而且这种机密事情很容易传播出去,还请陛下明断,不可让这件事引发意外,贻笑千秋!”宋主说:“事关重大,朕不能不三思而后行!况且彭城王刚去世不久,朕再这样做的话,世人会说朕无情,这可怎么办?”王僧绰说:“臣倒是怕千载以后,世人会说陛下舍得对兄弟动手,却舍不得对儿子动手!”宋主默不作声,王僧绰随即退了出去。

  后来,宋主每晚将徐湛之召入宫中,和他秉烛商议。潘淑妃想方设法从宋主口中套出话,然后派人通报儿子刘浚。刘浚立即去通知刘劭。刘劭随即与陈叔儿、斋帅张超之等人密谋杀掉宋主。

  一天晚上,刘劭一面让人假造诏书,谎称从北魏归国的鲁秀谋反,宋主令东宫卫兵入宫护卫;一面召见中庶子萧斌、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等人。一见面,刘劭就哭着说:“陛下尽信谗言,打算将我废黜,我自问没有犯下大的过错,所以不愿受这种委屈。明天一早,我决定干一番大事,还请你们尽力帮助我,共图富贵!”说到这里,起座下拜。萧斌等人慌忙避开,顾虑了半天才说:“从古至今,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还请太子三思!”刘劭不禁变色,怒容满面。萧斌忌惮刘劭的凶威,立即改口说:“臣一定竭力效命!”殷仲素等人也随声附和。唯独袁淑呵斥道:“你们真以为太子会谋逆?太子小时候曾患疯病,今天可能是旧疾复发。”刘劭愈发愤怒,瞪着袁淑说:“你是说我不可能成功?”袁淑从容说道:“太子可能会成功,但成功以后,恐怕不为天地所容!如果太子真有谋反的念头,还请早点打消!”陈叔儿在一旁说道:“现在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轻易罢手吗?”随即将袁淑赶了出去。

  袁淑回到寓所,绕床而走,直至四更才就寝。第二天早晨,宫门还没开,刘劭便与萧斌同乘车辇赶往宫禁。一出东宫门,刘劭便催呼袁淑上车。袁淑这时还没有起床,刘劭连番催促,他才披衣出来相见。刘劭让袁淑上车,他不肯,刘劭的侍卫上前就是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车辇径直来到常春门前,宫门正好打开,车子随即驶了进去。按照旧制,东宫的人马不得进入禁城,刘劭取出伪造的诏书,对门卫说:“奉陛下密令,入宫征讨逆贼,后面的人马也可以进来。”门卫不知是诈,便将他们全部放进去了。于是,张超之领着数十名卫士率先闯入云龙门,径直杀入含章殿。宋主刘义隆与徐湛之密谋了一整夜,刚睡下不久,卫兵也都还没起床。

  张超之等人一拥入殿。宋主一惊,慌忙起身,举起榻上的案几去挡。张超之一刀劈来,剁落宋主的五个手指。案几随之而落,宋主扑倒在地。张超之上前又是一刀,眼看着宋主不能动弹,一命呜呼!享年四十七岁。

  徐湛之当时留宿殿中,被惊醒后,得知宫中变乱,慌忙逃往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