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辛老师果然就走到了他面前，可依然没有与小任的目光对视。小任只好上前一步，红着脸喊了一声：
“敖老师。”
“你是……”
那敖老师好象认不出他似的，白发下的一双眼睛，有些伤感和迷蒙地望着他。小任真伤心，他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艰难地说：
“我是您的学生小任，您教过我语文。”
小任只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他想说太多，他曾有太多的理想！他又不想说太多，太多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面对现实。这两人就这样相对站着，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儿，敖辛老师好象想起什么似的，他抬头问：
“那你现在在……”
小任听敖老师的口气是承认认出他了，他多么客气。小任便很快地说：
“我现在在中学分部代课，带初一（五）班的数学，就在这山上。”
小任用手指了一下，他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正看着他们两人。
“唔……”敖老师把头转到了一边，似乎低了下去。这两人又陷入无言，小任觉得自己再不主动开口未免太残忍，于是他开口问道：
“听说您调到小学去了，仍然教语文吗？”
“哦，不，教音乐。”
“哦。”
“我被调到那个地方，完全是由腐败造成的！学校领导的腐败！”
敖辛老师忽然这样气愤地说道。小任并不惊奇，他只是脸色凝重地听，并没说什么。这时，五班的几个学生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这两人。敖老师的头发完全灰白了，乱糟糟地堆在头上，但洗得还算干净。他身上的衣服也还干净，是一件旧的中山装，不合时宜了。
小任呢，也很奇怪，也是一身敝旧过时的衣着，须须的线头偶尔从衣服边缘显露出来，这两人好象是一类人。更奇怪的是他的表情，他既不跟这位恩师套近乎，又不马上走开，而是就低头站在那里，倒好象等待挨训一样，又好象两人在一起悼念着理想，缅怀着光荣岁月，那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学生们越看越有趣，他们就围得更拢，一言不发地把这两人紧紧地盯着。
忽然有一名学生偏头问敖辛老师：
“老师，您提着一支毛笔干什么呀？”
敖老师轻松了一下身体，打破了那种奇特氛围，扬起声音说：
“刚才他们学校的老师要我写几个字……小任，你以前不是分配在二汽么？”
“是的，我后来辞职了……”小任答着，同时哀求地望了敖老师一眼，好象求他不要再问下去一样。这两人又沉默起来，郁小叶在边上好奇地看了许久，这时笑着大胆地提醒说：
“小任老师，你怎么不说话呀，嘻嘻。”
好几名学生也都跟着笑起来，小任也尴尬地笑了。
敖辛老师这时退后一步，脸色变得十分严肃。他缓缓地看了周围围着的学生们一眼，指了指小任，用一种坚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这是你们的老师呀！你们对他要尊敬！不能看你们老师的性子温和，就觉得他好欺负！你们知道你们的老师是什么人吗？他是名牌大学毕业！考上这样的大学，一辈子都是一种骄傲！你们要为有这样的老师而感到幸福！你们应当感到珍惜！”
敖老师说话时有着激情，好象带动了全身的力量，好象在发表演讲，好象掷地有声一样。他说完之后，周围静了一会儿，学生们就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都把小任望着，目光是那么的热烈。小任的脸上更尴尬了，火辣辣的感觉，他眼中似有一抹无奈，也有一种忧伤。他望望敖老师，敖老师又望望他，小任便小心翼翼地说：
“敖老师，我走了。”
敖老师愣了一下，点点头，无奈地轻声说：
“好，你走吧。”
小任就转身走开，可他又不能走得太远，因为五班的学生还在参观图片展哪！每个人还拿了个小本子在那里记着，小任就站在门边的空地上等待着，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孤独的他。等了一会儿，终于到了离去的时间，五班的学生在周欣老师的指挥下站好队伍，清点好人数，然后就走出校门，小任跟他们一起走回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