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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春雨 累人的梦


很快,掌门杜无前决定的惩罚办法在玉皇派传开了。

谁也没有料到,杜无前定了一个奇怪的处罚方法:按比武输赢定处罚。

怎么会这样子?玉皇派上下议论纷纷,有的弟子根本不信,但很快得到了证实,一点不错,两个月后五月端午,金官与阿错在练武场当众一较高下,胜者按无过错论处,并奖励松风剑一把,输者承担此次过错,当众受刑二十大板,并由比武胜者亲手处罚。

松风剑那是百炼精钢请高明铁匠打制而成,比一般弟子的生铁宝剑强多了,柔韧性好,而且更为锋利。

玉皇派内众人一片哗然,这不明摆着偏向金官吗?要知道金官剑法、内力去年都已经修炼到第四层。而阿错,既然刚从外门进来,内力不过两层,剑招也没有学全,如何比试?

经一些聪慧的弟子暗中提示,众人方恍然,原来,这是给金官一个正大光明当众出气的机会。

一时间,受过金官欺辱的都心下黯然,与金官较好的弹冠相庆,金官更是满脸的喜气,在练武场上大声地吆喝练剑,看那架势,众人更感到阿错凶多吉少。

郑山自然气得呼呼直喘粗气,从议事厅出来时横眉立目,众弟子都躲得远远的,害怕这时候触了霉头,被拿来当出气筒。

郑山回到房间里,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这掌门到底是咋想的?是老糊涂了?那每年的几百两黄金就那么重要?以前没有不也是好好的?”

“老东西!老糊涂!老偏心!老财迷!”

陶罐、丰色一听也急了,央求师傅再去找掌门说说情。郑山把眼一瞪:“说个屁啊?掌门说话从不更改,再说也只是自找没趣,让吕清他们看笑话。”

众人无奈,只好赶紧想办法让阿错的伤势尽快好起来,好好练剑,提升一分实力是一分吧。

好在阿错这次多是皮肉之伤,胸口的两道剑伤也只是划破了皮肉,没伤着骨头,加上郑山专门从山下弄了一些珍贵药材加以炮制,一个月后,阿错的伤势逐渐痊愈了。

这中间,程一飞、李鲁、张成、路平、小迷糊等师兄弟也来探望阿错。

此时李鲁已经成为肖玉阁的弟子,路平到了吕清的门下,张小胖到了郑山门下,最让人惊奇的是,小迷糊竟然成了长门弟子。

众人鼓励阿错努力努力再努力,到时候打败不可一世的金官,给刚进入内门的兄弟们争口气。其实这些话他们自己也不敢相信,虽然阿错剑法不错,想要打败功力剑法均高他数筹的金官,真有点痴人说梦,不由心下黯然。

阿错依然胡言乱语,自吹自擂,自己天下无敌,一把宝剑使得出神入化,到时候要把金官揍得屁滚尿流。说不定金官被阿错大侠风采震撼,吓破了胆子不战而降,跪着献上千两黄金哀求阿错饶了他的狗命也是有的事。

众人哈哈一笑,各自心里叹息着归去。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两句诗道的正是同一季节山上山下的气候差异之大。

泰山脚下已经繁花似锦,玉皇顶上还在寒风呼啸;而待山下芳华落尽、郁郁葱葱时,山上却是一派暮春景象。

一个姓曾的说过:“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讲的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风流潇洒,赞的是未来的无限勃勃生机。

尚未二十弱冠的少年阿错,此时正沐浴在这美好的时光里。

药田北面的树林里,雨不紧不慢的扯着丝,一双小燕子来回穿梭着,地上不时看到一片片残红。

天空是灰蒙蒙的,是静静悄悄的。雨中有杨树嫩嫩的叶子,偶尔随风唰啦啦的响几下;有泛青的松柏,无声无息,雨珠挂在上面如珍珠透亮,时而倏然滑下,像一个粉嫩晶莹的顽童。

朦胧如诗,风轻雨斜,旧梦如织,千丝万缕。

又一阵大一些的风吹来,一些肥大的叶子翻了另一面给人看,则似一个个白眼,似乎嘲笑谁的无知,嘲笑谁的多愁善感,远不如嫩芽芽时怜爱。

在树林里一个稍显宽阔的空地,阿错正在练剑。所谓的练剑,翻来覆去还是鸣风、刺风、乱风、长风、潜风、旋风六招。一遍一遍又一遍,阿错似乎从不厌烦。

师傅郑山说,时间太短,新的招式就不教了。

鸣风,是个拔剑式,剑诀曰:“八月秋高风怒号”。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拔剑,其实学问很大,有气势,出手要快。

如何快呢?简单的一拔吗?当然不是,阿错一遍遍的体会,心、眼、手、腰、腿如何协调?剑在鞘里如何运行?是直接拔出还是震荡弹出?

刺风是最常用的直击方式,最简单,但更难,倘若直直刺去,对方抵挡起来就容易得多,或避或挡,十有八九白费力气。故此,第一要快,如闪电让对手无法反应;第二剑式不定,让对手捉摸不定,应对失措。

简简单单的六招剑法,细细思来,哪一招都不简单。

在充当双奴的的十年时光中,密集的箭支、呼啸劈来的长剑,锻炼出了阿错极为出色的反应能力与反速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遇敌时可以做出远超一般人速度的反应或者反击。

雨,越来越密了,阿错身上穿的依然是丰色师姐重新补好的黑色长袍,现在渐渐的有些湿意了。阿错停下手来,仰面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咧嘴一笑,开始用长剑击打低落的雨滴,辗转腾挪之间,长剑与雨滴的撞击竟然发出啪啪的声音,虽然无招无试,但迅疾无比。尤其阿错不是用剑锋劈开,而是逐个击开,难度更大,但阿错玩的乐此不疲,只有极少的雨滴能躲过他的剑锋。

“阿错,师弟!”

“丰师姐,你怎么来了。”阿错笑着迎了上去。

远处,一个少女碎步跑过来,白玉凝脂般的脸蛋上挂着晶莹的雨滴,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圆圆的大眼睛漆黑发亮,仿佛这灰蒙蒙的天空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柔美的丰色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慢慢跑过来,像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鹿,又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傻师弟,下着雨你还练剑!伤刚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哎呀师姐,师弟早上忘了洗脸,想趁雨水洗两把,可你看,雨太小了,到现在也没洗净,老天爷真是小气。”

“你个贫嘴师弟,敢说老天爷小气,小心他听见了。咦,你怎么不穿新袍子呢?还穿着这件破袍子!”

“这件袍子虽然破,但是师姐补的,师弟穿着特别暖和,舍不得脱,害怕受凉。”

“哼,就我阿错师弟会说话哄师姐高兴。天一晴就要热起来了,看你再穿,小心悟出痱子。”丰色笑着,心里美美的。

两人笑着,丰色伸出白嫩的手指,细小的雨滴缓缓落在她柔软的手掌上,皱了皱鼻子:“阿错,回去吧,别淋湿了。”

“没事师姐,你看,我正在练习击落雨点,对练习剑法很有帮助。咱们师姐师弟要不要比一比,看谁的剑法快,击落的雨点多,师姐你敢不敢?”

“就你鬼把戏多,比就比,师姐陪你玩会。”

丰色暗叹,再练又能改变什么呢?二十板子是少不了的了。唉,小师弟既然没心没肺的傻乐呵,就让我陪着他高兴一会吧。

簌簌作响的树林里,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跟小小的雨珠较起劲来,爽朗与娇脆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胜过了这世上最美好的乐声。但是,他们还不能完全明白此情此景的意义。

又何必明白呢?那往往意味着惆怅与最宝贵光阴的流逝,回首黯然最是不堪的销魂。

就如这一刻好了!这一刻,小小的雨珠,在两个青春年少的人的乌黑发亮的眼里,无比地晶莹,充满了他们的世界,充满了美好。

山色空蒙,雨继续淅淅沥沥的下着,彷佛已经下了几千年,还要继续,飘飘洒洒,无休无止。

在这山上的暮春之雨中,一切曾经沉睡的、迷茫的,都在孕育着,无声无息的觉醒、萌动、生长。

“看剑看剑,看剑!”

台上剑声铿锵,台下人声鼎沸,呼叫加油声可裂帛。

比武台上,阿错大显神威,剑如狂风骤雨,杀向金官。

金官左躲右闪,败态已现。

阿错大喜,正想乘势追击,不料金官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阿错,是你逼我的,你到阎王爷那里报到时,可不要告我金官大少心狠手辣。”金官的剑势一变,如云如雾,缭绕着罩向阿错,冲天的剑气挤压得阿错的长发披散、面部变形。

台下众弟子大惊,这是什么剑法!怎地威势如此之大。

有眼力高的弟子道,这是绝招云剑,是我派不传之秘,这金官果然深得师门宠爱,竟然得传此剑法,金官这下赢定了!

阿错哈哈一笑:“金官,你这招我早就研究过了,看我破你。”说着一个普通的剑招刺风使来,怪异地钻过金官的剑网,长剑一抖,金官剑势一破,阿错的长剑顺势抵在尽管的咽喉上:“哈哈,金老鼠,你输了。”

金官一下面如土色,瑟瑟发抖,如一头肥大的老鼠。

“黑白无常,拿板子来,阿错要执行门规。”阿错意气风发。

平常狠厉的黑白无常低眉顺眼地递过板子。

“丰师姐,借你的手帕一用,别打金老鼠时脏了我的手!”阿错风光无限。

丰师姐柔波荡漾地看着阿错,递上绣着小花的手帕。

阿错将手帕在鼻子下闻了闻,嗯,真香。想了想还是揣在怀里,脏了丰师姐的手帕更要不得。

看着一脸苦相的金官高高耸起的******,举起长长木板,阿错先虚挥了几下,抖抖手腕,不料刚挥了几下,肖长老喝道:“行刑完毕。”

阿错大惊:“我还没打呢!怎么就完了。”

“阿错,你已经朝金官的屁股打了十几下,至于没打着那是你的事情。你多打了那几下,阿错啊,金官还要还回来。”肖玉阁呵呵笑道。

什么什么什么!还有这回事。愤怒、惊诧、害怕,心里满满的要爆炸,要冒出来。

“阿错,醒醒,阿错,阿错师弟!”是陶罐的声音,旁边还站着笑嘻嘻的张小胖。

阿错一下子睁开眼,好清晰的一个梦,好累人的一个梦。

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身上酸疼。

“阿错,你怎么还睡啊?今天是你比试的日子,大师兄也回来看你比试呢。”

“看个屁啊,你们明知道我要输。”

“嘿嘿,师弟你也要努力嘛,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你小子鬼点子多,使个坏招说不定还能赢呢。那咱们师傅、咱几个师兄弟脸上可就有光了。”

“我要赢了,你以后给我倒十天尿罐啊。”

“你尿得那么骚,让师兄我给你倒尿罐?哼,那你要输了呢?”

“我输是应该的,赢是超常的,所以,我要是输了,什么也不说。你要是答应给我倒十天尿罐,我说不定来个奇招,哎,一下子赢了,你作为我的师兄是不是也很有面子?”

“讲不讲理啊你小子?合着输赢我都没好处,你小子太不讲理了吧。”

“赢了你也脸上有光啊?干不干吧,一句话。”

“干就干。只要你能赢,倒一个月都行,就怕你没那本事。”陶罐心里暗笑,想赢四层的金官,那不是说笑话吗?

无论内力还是剑法,一二三层是低级,四五六是中级,第四层比第三层看是只高一个等级,只是差别很大,从第二层到第三层容易,从第三层到第四层和从第六层到第七层难得很。

陶罐转了转眼珠道:“就答应你个臭小子又如何?你要真赢了,罐儿师兄给你倒尿罐也不嫌丢人。”

天已经大热了。阿错穿着大裤头,清洗了一下身上,细细地洗把脸,小心翼翼穿上崭新的黑色袍子,袍子上一朵小小的红花,标志着他的内门弟子身份。

成为内门弟子后,宗内要发一身新袍子、一双新鞋,还有一把质量过得去的长剑,以后再需要,就要靠自己了,故而阿错分外仔细。

“阿错,看不出来,你这一打扮,还挺是那么回事呢,就是眼睛有点小,不过还行,倒是和你挺配的。”罐儿摸着自己咕咕的小肚子,笑嘻嘻的看着阿错。

阿错撩向陶罐一把洗脸水:“怎么?想把你妹妹嫁给师弟了。想得美,说不定也是个大肚子,能吃贪睡,你师弟我可负担不起。”

陶罐斜身躲过:“嘿嘿。你师兄我无亲无故,倒是养了一窝兔子,师弟要是有意……”

“滚”,阿错大怒。

这时张小胖咧着嘴笑道:“错哥,我给你带了一件实用的东西。”

阿错斜了他一眼。

张小胖得意的从身后拿了出来:“看见没?这是我的秘密武器,穿上它,剑不容易刺穿,板子打上也不疼,不是咱哥俩关系好,我可舍不得拿出来,搞不好就打烂了还得费劲缝补。”

阿错一看,是一件厚厚、破破的棉裤衩,还带着一股尿骚味。

阿错鼻子都气歪了,抢过来套在嗷嗷挣扎的小胖头上。

几个人戏耍玩闹着,阿错已梳洗完毕,他摘下床头的宝剑,挂在腰间,三人一起吃早饭,朝阳和煦的光线温暖着年轻的身躯,若无其事嬉闹着的稚嫩面容下是起伏不定的心情。

五月端午,泰山玉皇顶,风光明媚,微风轻拂,丽日高照。

今日,是金官与阿错比武定对错、判奖罚的日子。

玉皇派硕大的练武场上围了一二百人,大部分是外门弟子,掌门杜无前破例允许他们进场观看,意在激励诸外门弟子勤勉修炼,早日加入内门为宗门出力。

练武场中间,是一个十四五丈见方的比武台,离地高约近丈,大块巨石整齐砌成。

比武台东首,由北向南依次坐着肖玉阁、吕清、郑山三位长老。

杜宇、吕锦几个大弟子倒是不见踪影,掌门杜无前自然也不屑光临。

其他弟子围在另外三面,低声议论。

虽然大家都知道今天的比武没什么悬念,可依然有不小的好奇心。

究其原因,一是玉皇派多数弟子无论外门、内门都认识这个叫阿错的,几乎都曾经在阿错身上留下多多少少的纪念痕迹,也清楚这个小子越来越难缠,一半人为此吃过不少苦头,挨过不少板子。

往事如风,都是年少人也没什么怨念计较,怨与恨都随着当时的疼痛飘摇而去。今天他们也想看看,这个一贯鬼点子多的小子会不会有什么花招,弄出什么搞笑的东西。

一些心机深沉的内门弟子,则想趁机察看一下金官的功夫练到了哪一步,虽然未必敢和金官这位京城大少一较高下,心里有数总是好的。当然,他们也清楚,这个愿望很难达到,因为金官和阿错两人水平差别太大,阿错很难有机会逼金官拿住底牌。

但无论如何,看一看总是好的!

石克巴、陶罐、丰色、张小胖几个郑山一脉弟子自然早早就到场了,众人心里沉甸甸的,料定阿错凶多吉少,但也没有人劝阿错放弃,不战而降,不合武者精神。石克巴磕磕巴巴一再告诫阿错要小心,千万不要受伤,见机不妙就认输,反正都是同门也不丢什么脸。

阿错微笑着一一答应,唯有对他太了解的张小胖、李鲁、路平诸人撇撇嘴,阿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见了棺材也未必会掉泪。

金官笑呵呵地立在那里,脸上泛着青春与兴奋的混合光泽,在他周围聚了不少内门弟子,十几人不知道说着什么,时不时哈哈大笑,分外惹眼。

太阳越升越高,众弟子慢慢有些不耐烦起来,嗡嗡声逐渐大起来。

恰在此时,肖玉阁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辰时已到,比武弟子金官、阿错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