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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诱饵


这是金陵、合肥两大重镇的官道,是必由之路,又加上天气难得凉爽的原因,道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有成群结队的商贩,暂且归类为踯躅独行的游人,粗豪的武林人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夏风难得凉爽,马儿也很兴奋,越过全椒,渐渐进入山区,到了旁晚的时候,大野到了眼前。

大野是一个小镇子,或者说是一个小山村更为妥帖,百十户人家的院落在暮色中高高低低。

天色也晚,行人明显稀少,阿错皱了皱眉头,喊了一句:“车老板,进镇,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安歇。”

听得阿错声音,丰色从车窗看了一下,也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师弟,这个地方怎么看着不大令人放心。”

阿错苦笑道:“师姐,这儿的路我们也不熟,太阳都要落山了,也不敢往前走了。”

那车夫只是从毡帽下随意瞥了阿错一眼,一言不发将马车朝大野镇之中赶去。

大野虽然不大,但因为处于交通要道,倒也有一个不小的客栈,虽然有些脏兮兮的,对于出门万事难的旅途之人来说,也不失为一个落脚之地。

四个人进了客栈,嘱咐小二照顾好马车马儿,四人用了些饭菜,各自进房消息。

很快就夜色浓密,像化不开的墨汁。

大野镇没了一点人声,远处山林中隐隐约约地传来野猪、猴子甚至还有狼的难以分辨喜怒的吼叫声。

客栈大门已经紧闭,只剩下一盏气死风灯忽明忽暗,黑暗角落里两匹马在安静地吃着草料,细碎的咀嚼声和蟋蟀的低鸣声轻声应和。

不知过了过久,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怎么选了这个地方?”

又停了很久,在问话人以为不会回答的时候,另一个声音轻轻响了起来:“怎么?这个地方不好吗?那种什么细纹野北喉母炖的汤多香啊,别的地方可喝不到。”

短暂的沉默。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问话人声音有些恼火。

“阁下应当知道,这只是一种猜测,虽然可能性很大,但未必一定发生。当然,倘若只有我一人,我自然希望有个果然如此的结果。但现在不行,在下必须尽量避免陷入险境。”

“你这是不顾大局!何况有这么多人,你担心什么?”

“阁下没有同这些人打过交道,你不了解他们的可怕。”

“可怕?呵呵,那是对你而言。对我们,这世上可怕的东西并不多。”

“但愿如此。在下瞌睡了,抱歉。”

“哼!”

一切又归于沉寂。

夜空中,大块的乌云不时快速掠过,匆匆忙忙地不知要到哪里去,阴凉的山风紧一阵馒一阵地吹着,在大野镇弄出各种各样纷杂的动静。

在睡梦中,星转斗移,时光悄然流逝,子夜已过。

坐在床上打坐的阿错如同石蜡,轻微的呼吸暗示他是一个活物。

但是,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星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辉,两只耳朵不易察觉地轻轻颤动,倾听着什么。

“喂,醒醒。”

对面床铺的车夫先是没有动静,然后忽然一下坐了起来。

“干什么?”

“嘘,小声点,可能是你盼望的朋友来了。”

车夫听了听,疑惑道:“你草木皆兵了吧?哪有什么动静?不就一只野狼在发情吗?大惊小怪!”

这种季节狼也发情吗?阿错不再理他,轻轻敲了一下隔壁的墙壁,过了一会,同样的敲击声回传过来。

阿错收拾干净利索,起身轻轻推开房门,轻轻一掠到了房顶,趴下身子向四处打量。紧跟着那车夫也纵身跳了上来,轻功竟也不弱。

悉悉索索的声音明显响起来,如数十只老鼠在跳跃。

“你耳朵还真尖啊。”车夫诧异地问瞥了阿错一眼,仿佛惊诧于他的听力,阿错顾不上理他,摆手示意车夫不要说话。

乌云突然消散远逝,星星逐渐在深邃的夜幕上闪烁。一群正在飞纵的黑影跃进了大野镇西侧,瞬间就接近了客栈,又一下散开,将客栈团团围了起来。

这个客栈虽然不太大,比不上大城镇的客栈,却也有三层之高,中间一道走廊,两边各有一排房屋。客栈顶部屋脊高耸,两面斜坡,典型的星罗房屋。阿错心中暗呼侥幸,幸亏房屋较高,下面人的视线辐射不到,否则两人早就被发现了。

这些深夜来客都是一身黑色紧身衣,黑布罩头,只露出嘴巴和眼睛,看不清真实模样。唯有一位与众不同,一张惨白的面孔在黑夜中如同恶鬼吓人。

这位可是熟人,阿错一眼就分辨出来了,正是在紫金山下见过的诱伏岳金子、商不落三人的那位丑鬼头领。

只见这位白面皮带领一群人靠近客栈,一个蒙面人轻轻攀上围墙,窥伺了一番,大概觉着没有异常,纵身落入院中,然后打开大门,白面皮带着众贼人一拥而进,蹑手蹑脚向里摸来。

很明显,这些人想要偷偷进房,来个突然袭击。阿错一想,不行,一旦这些人进得楼上,地势相对复杂,师姐行动不便,一个疏忽就可能酿成大错。

心念电转,阿错果断一扬手,二十几粒铁丸呼啸而出,楼下的人察觉风声不对刚要躲开,已经被打到了四五个,一片惨叫声响起。

“你在上面指挥,主意后窗。”阿错吩咐了一声,铁丸击出的同时,纵身跳下,也是他艺高人胆大,竟然直接落入蒙面贼人中间,趁这些蒙面人人仰马翻、一时慌乱之际,长风剑寒光缭绕,劈砍削刺,须臾间又砍到三四个。这些猝不及防的蒙面人急忙围过来,阿错却借力跃起,稳稳落在门口,挡住了这些贼人的去路。

这些深夜来客大约有三四十人之多,多数人在四周围着,进得大院的有十几个,被阿错瞬间干掉了七八个。

这已经出乎阿错的预料了,在对手的措手不及之下,铁丸偷袭伤人是阿错的拿手好戏,二十多枚铁丸只打倒了四五个人,其他的都被对手毫发无损地闪了过去,可见来者不善,高手颇多。

阿错刚一落脚,剩余的七八个蒙面人就凶狠地扑了上来,七八柄长剑或劈或刺直朝阿错招呼,就要将阿错砍个七块八块方才解恨。却不料又是一把铁丸当面飞来,瞬间就到了眼前,这些蒙面人也不含糊,或躲闪或格挡,除了一个蒙面人因为同伙离得太近无处躲闪被击伤之外,多数人却并无损伤。阿错却趁机扑上来,来了个连环刺,眨眼之间就递出去十几剑,刺伤了三四个人,然后纵身又退了回去。

客栈的掌柜、小二与不少客人听到动静,战战兢兢地走出来,一见这等情形都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片刻间就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些蒙面人气得哇哇大叫,舍命就要扑上来,阿错将手一扬,口中喝道:“招法宝!”吓得蒙面人慌忙后退,同时挥剑格挡,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更是气得厉害,一个个两眼放出饿狼般的绿光,就要再扑上来。

白面皮忽然出声止住:“慢着。”

白面皮打量了一下阿错,嘶哑着嗓子道:“阁下确实了不起。某家这些兄弟拿出去也个个都是江湖好手,却转眼就在手下折损了这么多,在下真是佩服得紧。”

刚才这一阵连续动作,时间很短却需要很大的爆发力,阿错也累得不轻。他见这丑鬼啰嗦,也乐得趁机喘口气,闻言笑道:“阁下也不错,上次在玄武湖边死了那么多人,竟然无怨无悔地再次带人前来送死,前赴后继,面无惧色,勇气可嘉,在下也甚是佩服。”

白面皮如夜枭般咯咯一笑:“为我主效命,献出微贱的性命,乃是我们的荣耀,这等快乐,岂是惜命如金的懦弱苟且之辈可以理解?”

阿错点点头道:“虽然我不认同你的观念,但我佩服你们的精神。敢问阁下,既然你们死都不怕,不妨去掉蒙面、告知大名真姓如何?你们也算是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像肮脏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呢?”

白面皮冷声道:“某家是谁,阁下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阁下功夫高强剑法罕见,但某家有四大金刚在此,专为对付你而来,今晚是插翅难逃。某家劝阁下不如投奔我主,必能得到重用光宗耀祖纵横江湖,这星罗的天空从此任你驰骋,不比这样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强无数倍!”

“敢问阁下的主人是谁?”

“这些等到你投奔我主,递了投名状,自然知道。”

“敢问阁下属于何门何派?”

“阁下不必枉费心机。某家说过了,这些事情,只要你真心投奔我主,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嗬,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了解,就想让我这高功夫的人折身投靠,岂不是开玩笑?还有,我杀了你们那多人,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先骗我过去,然后找个机会干掉我,这样傻的事情我可不会干。”

“即使再死那么多人,只要换得阁下投靠,值得。”

“呵呵,我还真是值钱啊,没想到没想到,这真让我高兴。对了,在下想问问,你们为什么对我紧追不舍?莫非就仅仅因为这个原因?”

“这个不妨告诉阁下,你杀了我们的人,倘若阁下不能为我所用,自然要拿你的性命作为赔偿,即使你跑到天涯也没用。当然,倘若你肯把狮子吼的功法交出来,某家倒也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咦,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有狮子吼的功夫?”

“哼,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们。”

阿错笑道:“阁下好狡猾。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源义狗他们是一伙的是不是?还有摩天教的卫华等人也是你们的人是不是?别以为我什么不知道,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他学着白面皮的口气,想要诈他一诈。

白面皮低低一笑:“这个无可奉告。关于某家的提议,阁下如何考虑?”

阿错也是一笑:“我若你不答应呢?”

白面皮发出嗬嗬如野兽般的叫声:“你死,你师姐死,你身后的人死,这座客栈的人全死。”

阿错仰面大笑:“丑鬼啊丑鬼,这能是你说的就算吗?”

白面皮也嗬嗬狂笑:“阁下还真以为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楚霸王了。点火!”白面皮的声音虽然难听,嗓门着实不小,估计整个大野镇的人都可以听见。

随着白面皮一声令下,客栈前后很快亮起几十个火把,长长的火苗晃动着,舔着无边的夜色。

阿错一下变了脸色,颤声道:“难道你要放火吗?这客栈里可是有数十条人命啊!”

白面皮嘎嘎狞笑道:“千百条命又如何?卑贱的东西死了才干净。不过,只需要阁下一句话,他们就得以苟延残喘,否则,这个烤全羊美味就要开始生火了。”

阿错连连点头道:“好吧好吧,我算是怕了你们了。这样吧,我让大家把金银财物献出来,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我们的事情我们解决,不要牵连到无辜之人。”

不待白面皮搭话,阿错就冲客栈上面喊道:“客栈里的客人们都听着了,山贼们来了,都准备好金子银子珍珠玛瑙,我喊一二三,就赶紧扔出来保命,前面后面都可以啊。都快点准备好了!舍不得财物的可是死路一条。”

夜空中,阿错的声音分外响亮,一阵骚动之声。

窗户门纷纷打开了,探出来一个个惊慌的面孔。

“别杀我们,别点火,我们把什么东西都给你们。”

这他娘的算哪一出?白面皮一时有些愣神,金银的确是好东西,可是……他忽然觉着不对劲,因为探出头的客人们虽然看起来各不相同,但眼神都很明亮,根本不像一般的商旅走卒,而且还有咯咯呀的声音传来。

“一二三!”

白面皮刚要出声制止,阿错已经喊了出来,这一二三连个停顿也没有。阿错的话音刚落,霎时间,客栈上,大厅中,客栈四周,箭如飞蝗,尖啸者射了出来,直本客栈周围蒙面贼人的血肉之躯,鲜血飞溅,惨叫声震天。

这些黑衣蒙面人虽然了得,但射箭的人更是可怕,飞箭如连珠般不停,一听空气中那刺耳的呼啸就知道射箭之人功力都很深厚,且射得又准又狠,可不像莲花寨中那些人,多数人虽然射得也准,力气却大有不如。

客栈周围的黑衣蒙面人人人举着火把,就如同一个活靶子,他们看别人不清楚,对方看他们却很分明,眨眼间,这些贼人就死伤近半,有的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被手中的火把烧得滋滋冒油,甚是骇人。

不过还有一二十个蒙面人躲过了箭雨,尤其客栈前面与阿错对峙的蒙面人,只有两个中箭受点轻伤,可见功夫非同一般。

“扔火把,快点动手杀人!”白面皮一边躲闪,一边大声提醒众贼。

尚能行动的蒙面贼人把手中的火把扔向客栈,然后纷纷怒嚎着,有的杀向阿错,有的纵上客栈的窗口,竟然没有一个后退溜号的。

厮杀的呐喊声、垂死挣扎的惨叫声,回荡在大野镇的山风中,客栈里乱作一团,到处在捉对厮杀,客栈外还有不少人越墙而入,加入战团,喊杀声响做一片,客栈周围成了血腥冲天的修罗场。

这些人蒙面人真是了得,虽然一开始损失惨重,剩余的一半人也有一部分有伤在身,却个个如凶狼恶虎,露出锋利的爪牙,一言不发地只管夺人性命,即使一人面对数人也毫不畏惧,窜蹦跳跃口中荷荷有声,异常凶恶。

“丑鬼,这可不怨我,我让他们扔金子的,谁知道他们不听话自行其是,你们不要老跟着我。”阿错一见局势大乱,嘴里不咸不淡地扯着,将手一扬,追杀过来的白面皮和其他蒙面人以为阿错又要发暗器,下意识一闪,阿错趁机纵身而起,从窗户中跳进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正在搏斗的两个人都吃了一惊。阿错搭眼一扫,顺势一剑刺向黑衣蒙面人,也不管刺中没有,直接跃出房去,辗转腾跃,飞奔上了三楼,来到了三楼丰色的住处。

自己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没有多少抵抗能力的丰色师姐,至于其他人,他可顾不了那么多。

客栈丰色的房门紧闭,阿错大声嚷道:“师姐你怎么样?师姐?”

“是阿错师弟吗?我没事。”

“江姑娘?她还在吧?”

“江姑娘,她已经出去了。”

“什么?她竟然走了,。”阿错又惊又怒,一脚踹开房门,果然只有丰色一人坐在破烂的木椅子上,手里还拿了一把剑护身。

“摩天教这么多人还用她帮忙,她怎么丢下你一个人跑了?要是来个恶贼怎么办?真是岂有此理!”

“你也别怪江姑娘,她说下边的同门吃亏不小,就下去帮忙了,还说会随时注意这边情况,发现有事就会立即赶过来。还说你肯定会马上过来,让我不用担心。”

“哼,她以为她是活诸葛啊,真要有个意外我饶不了他。”阿错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