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严无极和林珑都沉浸在伤感的气氛之中,忽听一阵笑声,延绵不绝,仿佛四周都有人在笑一般,笑了许久方罢。周围又是良久的安静,静的出奇。飞雁与丽雪呢?难道她们听不见这笑声么?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们都成了聋子么?
那声音忽然又响起:“好感人的故事。”语气虽平淡,但说话声清脆悦耳,婉转动听,光是听这声音,都觉得仿佛有音乐一般。究竟是谁,有这样的嗓音,难道是那神秘的兰花公子?
林珑立刻大声叫道:“飞雁!丽雪……”
那人似乎含笑着在说话:“她们若是听得见,此刻还是会如此安静么?”
林珑道:“你将她们……”
那人笑道:“放心,她们只不过是都睡着了。”
林珑道:“那么,你究竟是谁?兰花公子?”
那人笑道:“正是。”
林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兰花公子笑道:“若是尔等轻易便能见着我,又何需如此费神将你们请来。”
林珑道:“那你究竟想如何?”
兰花公子道:“这里有吃有住,是否有如神仙一般快活?”
林珑不置可否。
兰花公子又道:“你们可愿一辈子住在这里,远离江湖纷争?”
林珑冷笑道:“谁不想过神仙的日子?我们住在这里,难道由你养不成?”
兰花公子道:“那是自然,理当由我尽尽地主之谊。”
林珑愣住了。她本想说句玩笑话,谁知这兰花公子竟当真了。
兰花公子道:“你莫非不相信?”
林珑道:“说句老实话,确实不太相信。”
兰花公子道:“严副教主一句话也不说,也是不信么?”
严无极冷冷道:“说句老实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那兰花公子似是吃了一惊,道:“哦?你不信?”
严无极道:“这里已是兰花公子的地方,你若真是兰花公子,又何必装神弄鬼,还要点住两位姑娘的穴道,岂非多此一举?”
“兰花公子”笑道:“我难道不能耍些花样?”
严无极道:“自然可以,只不过这些花样太蹩脚了些。”
“兰花公子”道:“愿闻其详。”
严无极傲然道:“没甚么好说的,兰花公子是何等人物,若要像你这样,便不会有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兰花公子”哈哈大笑道:“严副教主越来越聪明了,真是教我佩服佩服。”说着,那魔音已然消失,变成一个人的声音,显然是已现身,且已走近了。
那人边走边道:“方才我也只是和两位开个小玩笑,莫介意、莫介意。”他闪动身形,虽然走得并不快,却让人看不清他究竟站在那个位置,同时,他的手已攻出,光影间仿佛直逼严无极面门。
林珑不禁惊呼一声:“小心!”然而呼声刚出,那人已如闪电般走近,眼看他的手掌将触及严无极。严无极面色铁青,忽然伸手护住胸前,只听“砰”的一声,胸前已着着实实挨了一掌。林珑正欲去扶住他,那人又似转身踢出一腿,又是逼向严无极右肩,严无极将左脚向后轻轻一挪,那人竟然踢了个空。他又似整个人向严无极扑了过去,严无极脚尖一点,一把抱住一旁愣住的林珑,轻巧地避过了那人的攻击。
直到这时,那人才停下身形,动作极其缓慢。他慢慢转过身,竟是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星目剑眉,气宇不凡。他含笑看着严无极,一字一句赞道:“严副教主好快的眼力!比我还快!”
林珑惊魂未定,方才这年轻人一击,她根本未料到是攻向自己的。她断断续续道:“你、你……”
年轻人笑道:“你想问我是谁,对不对?”
林珑用力地点点头。
年轻人道:“何不让你身旁的严副教主告诉你?想必他早已猜出我的来历了。”
严无极道:“他是……天衣门四大护法之一,闪之使者陆飞。”
年轻人微笑着点了一点头。
严无极又道:“四大护法中,闪之使者与雷之使者总是形影不离,只不过这次,为何先雷后闪?”
陆飞笑道:“严副教主何出此言?”
严无极道:“雷之使者,虽未领教,却已闻其声,只差见其人了。”
陆飞道:“看来甚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方才我与赵兄打了一个赌,我若是三招之内打不过你,就请他吃一顿大餐,看来这下子我要破财了,严副教主可得帮帮在下。”
林珑这才缓了过来,道:“他既已来了,为何不现身?”
陆飞笑道:“我那赵兄,生性孤僻,不喜见人,尤其是生人。”
严无极道:“雷之使者赵无扬,向来只现声音,而不现身。”
陆飞笑道:“我当严副教主方才说闻其声不见其人,还以为你不知道此事。没想到……啧啧……”
严无极淡淡道:“四大护法,名震江湖。”
陆飞哈哈大笑道:“好个名震江湖,承蒙严副教主称赞,我们……”
严无极道:“何必客套,只是天衣门,何时竟与兰花公子站在了同一战线。”
陆飞咳了两声,掩饰了方才的尴尬,道:“兰花公子是何等人物,若是能加入天衣门下,自当是喜事一桩。我与赵兄虽像是兰花公子的座上客,实则已成了他的阶下囚。可惜……我们竟连他的影子也未曾见到。”
林珑道:“那日赵无扬分明说,和兰花公子打了赌……”
陆飞苦笑道:“确是打了赌,却是由那小金童代劳的。”
林珑道:“小金童是谁?”
陆飞道:“便是将你们带入这里的那矮人。他自称是兰花公子身边的小金童,骄傲得很哪!”
林珑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他觉得自己那个样子,可有哪一点像金童?”
忽然一人尖声叫道:“我哪里不像金童?”
不知何时,那矮人小金童已出现在门口,一脸气愤的表情,像一个孩子。但陆飞见着了他,犹如见着了鬼一般,脸色煞白,身子也在簌簌发抖。
林珑并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因笑道:“你且说说,你哪像了?”
小金童气得直跳脚,道:“好,我就告诉你,我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像金童!”
林珑愣了一愣,道:“这……这算甚么答案?”
小金童扬起脸,一脸得意道:“这就是答案!我说甚么便是甚么!”
林珑还想说些甚么,却被陆飞一把拉住,只听陆飞悄声道:“你可知,得罪甚么人都不要紧,但千万不要得罪他。”
林珑不解道:“怎地了?他有多厉害?”
陆飞道:“厉害得不得了。”
他并没有详细说小金童究竟厉害在何处,但这短短六个字,却明显说明了小金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是不小的了。
那小金童又道:“你们也莫要害怕,我不过是来找一个人的。”
林珑不解道:“你要找谁?”
小金童手中马鞭向前一指,道:“他。”指的正是陆飞。
陆飞浑身打了一个寒战,道:“莫、莫让他抓我回去,他……”
小金童冷笑道:“你以为可以逃得过么?”
陆飞也不言语,只是飞一般地闪到严无极的身后。
小金童道:“你这样做,可是想再吃些苦头么?你若是乖乖的,我还可以手下留情。”
陆飞颤声道:“严……严副教主,救我……”
林珑不禁皱眉道:“一个小金童,便将你吓作这样了,难道你这闪之使者是纸糊的么?”
小金童大笑道:“闪之使者,人如其名,不过只会闪人而已。”
他这样说,而陆飞竟也不敢生气,只是躲在严无极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小金童道:“素闻天衣门与无双教誓不两立,如今怎么成了盟友?”
林珑气道:“呸!天衣门那帮狐狸还不配成为无双教的盟友。”
小金童道:“既是这样,还要麻烦严副教主让开一下,好让我替你们收拾这只狐狸。”
严无极道:“我既已站在这里,就不会走开了。”
小金童笑道:“果然好样!那么我也不为难你了。”他嘴里说着“不为难”,手中的马鞭却已挥出。林珑惊呼一声,但严无极却纹丝未动。只见小金童手里的马鞭,竟忽然变得老长,仿佛可无限延伸。眼看那马鞭即将击中严无极,小金童邪邪一笑,将手抖了一抖,马鞭陡地歪斜了方向,飞向严无极身后的陆飞。
“叮”的一声,严无极的剑格住了马鞭,马鞭晃了两晃,将剑绕了起来。陆飞趁机又跑到另外一头,远远地躲了起来。小金童急了,赶忙扯了一扯,严无极却不肯放手。小金童眼珠子转了一转,握马鞭的手轻轻一松,缠绕在剑上的马鞭又陡地飞了出去,他又趁机将鞭子收了回来,挥向陆飞。又是“铛”的一声,严无极的剑已出鞘,挡上了马鞭,哪知那鞭子仿佛精钢制成了一般,剑砍不断,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小金童邪邪笑道:“当心你的剑。”说罢那鞭子又长了几分,一把钩住陆飞。只听陆飞一声惨叫,便已被拉倒了小金童的身边。
严无极举剑要追,小金童却笑道:“何必不自量力?”方自又待挥起马鞭,却听得陆飞求饶道:“莫打莫打,我跟你走。”
小金童得意地笑着走出园子,将马鞭向后随意地甩了一甩,恰好击在倒在地上的飞雁与丽雪的身上。飞雁与丽雪顿时爬了起来,一人给了陆飞一个巴掌。这陆飞被打得面红耳赤,头埋得更低,但严无极还是看见了他惶恐的眼神。究竟这小金童有什么样的魔力,教他如此害怕!
眼看着陆飞颤颤随小金童亦步亦趋地消失在夜幕中,严无极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此时飞雁与丽雪已走到了严无极和林珑身旁。
丽雪气咻咻道:“这该死的陆飞,竟然敢点姑奶奶的穴!哼!这一巴掌,还真是便宜他了!”
飞雁安慰道:“打过了气也该消了,倒是两位,莫要吓着了。”
林珑道:“这个小金童,果真那么厉害么?”
丽雪道:“谁说不是呢!公子最喜欢的便是他了,教给他的比教给我们的都多!”
飞雁立刻阻止道:“丽雪!”
严无极忖思道:“天衣门的护法尚且如此怕他,那兰花公子简直要登峰造极了。”正想着,却听丽雪道:“我又没有说错,难道不是么?”
飞雁道:“公子的事情,由不得你多嘴!”
丽雪见飞雁严肃的神情,竟也不敢多说了。
夜色正浓,天上一轮明月高空挂着,淡淡的月光照着仍在匆匆赶路的行人们。本来该是一幅美妙的图画,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从树的背后悄无声息地走出来一条人影,树影遮住了大部分月光,是以看不清这人是男是女,月光好不容易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到他身上,一道刺眼的疤痕,从这人的眉梢闪过。
起风了,树叶晃动,月光又照着了他的脸,原来是两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交叉着分布在他的脸上,使人忘记了去看他的脸,脑海里只留下这两条伤疤。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森。
他还是一动也不动,甚至连一点表情也没有。一阵轻轻的风声过,一顶四周蒙着黑纱的斗笠便盖住了他那狰狞的面目。黑色,代表着神秘,这神秘人又是谁?
这一天,天亮得特别早,小酒馆里早已聚满了人,猜拳、拼酒、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酒馆虽小,但在座的几乎都是跑江湖的。江湖人,聊起天来总不免要聊到江湖事。
只见一个红杉少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酒,“砰”地一声放下酒碗,对周围人大声道:“这天山之会,本来请的俱是一等一高手,可是最近这些绝顶高手却一个接一个地失踪了。你们说说,这如果均是一人所为,那人岂非要成仙了?天底下……哪有这样厉害的人?”
他身旁一个青衫人道:“莫说是一人所为,就算是一个帮派,我也不相信他能有这等大的本事。”
一个大汉笑道:“依我看,他们铁定是害怕自己打不过别人,颜面扫地,所以都找了借口溜走了。”
红杉少年道:“若果真如此,看来便是我们这些后辈们出力的时候了。”
旁边一桌一人道:“这些高手岂肯放任自己的名誉不管?只怕是要我们打得两败俱伤,好来坐收渔翁之利了。”
又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道:“不然不然,你们难道不曾听说武林中出现了一位‘兰花公子’么?此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据说这次天山之会,他也是举办者之一。他力邀各路英雄前去以武会友,这些高手又怎会放过和他见面的机会?既是要去,必定光明正大地去,否则岂非耻笑于天下。”
红杉少年道:“依你之见,那又是怎么回事?”
书生摇头笑道:“我不知道的时候,岂敢妄下论断。”
先前那大汉拍案怒道:“你这话甚么意思?是说我们不懂装懂么?”
书生笑道:“小生不过是在说自己,何时又牵扯到了别人?”
那大汉摸了摸脑袋,道:“是了,你确实未曾说出,但……但言外之意……”
书生苦笑道:“真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小生这下可是要冤枉死了。”
那大汉倒也干脆,端起酒碗道:“既是如此,某家以此酒给你赔个不是,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一碗酒便下了肚。
那书生也举起一个小杯子道:“小生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回敬阁下。”也是一饮而尽。
那红杉少年面带佩服之色,对那书生道:“不知阁下是哪一派的?”
书生笑道:“我乃一介书生,无门无派,更没有家世背景。”
红杉少年拱手道:“在下‘万里剑’彭程。”又指一指身旁的大汉道:“这是我的结拜大哥,人称‘五湖龙’田胜。”又一指那青衫人道:“这是二哥单喜,绰号‘三岳虎’。今日有缘结识阁下,却不知高姓大名,可否赐教?”
书生笑了笑道:“彭兄未免太抬举小生了,小生……”
忽听当中一人高呼道:“我知道了,他是‘玉面书生’穆……穆……”
另一人纠正道:“是穆晗轩。”
那人道:“正是正是。”
听到这些,周围人的脸都已变了颜色,看他的时候也都带着十二分的敬意。
那书生笑容不改,道:“想不到、想不到,居然还能有认得出小生之人。”
“万里剑”彭程立马躬身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未认出穆先生来,实在是惭愧惭愧。”
那“五湖龙”田胜的脸更是成了猪肝色,口中直说道:“穆先生见谅,穆先生见谅……”
“玉面书生”穆晗轩笑道:“阁下的爽快也是小生所佩服的,何必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田胜讪笑道:“是、是……先生教训的是……”
“三岳虎”单喜也立刻浮出谄媚的笑容,道:“天底下谁不知道穆先生知晓天文地理,博古通今,在下……”见穆晗轩的微笑渐渐隐没,也没敢再说下去。
穆晗轩道:“各位也不必如此,小生不过是一介穷酸秀才,并无甚么真才实学,若是你们对我毕恭毕敬,拍马奉承,这叫小生如何担待得起?”一番话,说得单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彭程道:“先生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我们这些赴会的人指点一二?”
穆晗轩笑道:“指点倒说不上,只是此去天山,凶险万分,众位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莫去的好。”
单喜方才讨了个没趣,心里正是千百个不痛快,听他这么一说,立刻道:“穆先生的这番话,岂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彭程听了,脸色也稍微变了变,道:“在座的各位,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又怎会因为这一点点危险而退缩?”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穆晗轩竟也没有生气,只是道:“小生不过是给个建议,既然大家不接受,小生也不好勉强……”
田胜一拍桌子道:“我看事不宜迟,未免夜长梦多,大家还是早些上路好。”
众人一哄而起,丢下些碎银,各自带上兵刃,闹哄哄地上路了。原本热闹的小酒馆,忽然间安静下来,酒馆里,只剩下四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玉面书生”穆晗轩了。坐在窗边的,是一个俊俏的少年和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还有一个人,几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他戴着一顶蒙着黑纱的斗笠,坐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面前的酒菜,也几乎未动过。
“玉面书生”穆晗轩正瞧着那神秘人瞧得出神,忽然那少年开口道:“这天山之会,当真去不得么?”
穆晗轩这才回过神来,转首望向窗边那少年,笑道:“原来是名剑山庄的庄主?”
少年一愣,道:“在下正是韩剑冰,不知您是如何得知……”
穆晗轩笑道:“韩老庄主早已将此事公诸于武林,小生又岂能不知?”
一旁的韩剑如忍不住道:“穆先生刚才说此去天山凶险万分,这兰花公子,又究竟是何许人物?”
穆晗轩道:“自然是危险人物。”
韩剑冰道:“先生又是如何知道的?”
穆晗轩叹道:“知不知道又如何,小生的话,已被当作耳边风,现在只希望,有好心的人,能给他们每人准备一口棺材。”
韩剑冰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道:“真有如此危险?”
穆晗轩道:“危不危险,其实并非我说了算。”说罢摇摇头,端起杯子又呷了一口茶。
韩剑冰提起剑,正要走出门去,背后又传来穆晗轩悠悠的声音:“韩庄主也要去凑这个热闹?”
韩剑冰道:“身为正义之庄,更应该去阻止这场纷争。”
穆晗轩闭着眼,又摇了摇头,正准备低头喝茶,忽然一个缥缈的声音冷冷道:“四十一口棺材,加上方才两个,一共是四十三口。”
穆晗轩抬起头,四周没有人,只有那黑纱神秘人,仍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可是声音,却并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他愣了一愣,随即笑道:“原来阁下会失传已久的腹语,失敬失敬。”
那声音冷哼一声道:“他们的棺材钱,我包下了。”
穆晗轩只觉得眼前一闪,那黑纱神秘人竟不见了踪影。他望着门口,嘴上虽然带着笑,眼里却充满了杀气。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韩剑冰与韩剑如仍在匆匆地赶路。他们脚程虽快,但韩剑如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体力已然透支,直喘气道:“哥哥,慢点儿走……”
韩剑冰顿住身形,回首道:“此时若是慢了,只怕要来不及了。”又走近韩剑如,道:“早就叫你莫要跟着出来了,你看你,体力不济了不是?”
韩剑如双手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道:“谁叫你这样不顾危险地为他人拼命,那姓穆的都说了,你却还……”
韩剑冰道:“我们名剑山庄向来都为武林主持公道正义。爹爹将山庄交与我打理,我又岂能辜负他老人家的心意?”
韩剑如道:“是这些人自己不听劝,我们即使到了天山,也无法阻止,到时只怕还要丢了性命。”
韩剑冰跺一跺脚,道:“你既不愿意去,便留在这里,天山我是非去不可的了。”说罢又要展动身形离去,却听到韩剑如一声惊呼。韩剑冰回转身,却见韩剑如立在当地一动也不敢动。她身后一个黑影闪动,竟然露出一张可怖的面孔。韩剑冰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但定睛一看,那张可怕的面孔竟然只是一个木制的面具,画着诡异的脸谱,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狰狞。
韩剑冰挺一挺胸,大步走上前道:“甚么人!敢在此装神弄鬼……”话还未说完,脚却忽然间迈不动了。
那鬼面人笑道:“嘿嘿……小兄弟果然是有情有义呀!嘿嘿……我喜欢……”这声音听来,三分像人,七分更像是鬼魂,缥缈不定。
韩剑冰道:“你……你是人是鬼?”
那鬼面人笑道:“你说我是人,我就是人,你若要说我是鬼么……那我就是鬼。”
韩剑冰定了定神,道:“你先放开她,有话好说。”
鬼面人笑道:“嘿嘿……我又没有绑着她,又怎么放开她?”
韩剑冰道:“你若没有抓着她,她又如何不能动?”
鬼面人道:“这……这也怪了……她怎么就不动了呢?”说着,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韩剑如的肩。
韩剑如拔出白龙剑,反身就是一剑,哪知却刺了个空,那鬼面人不知怎地已到了韩剑冰的身后。韩剑如啐道:“大胆小贼,敢点本小姐的穴道,这次定要你好看!”说罢又是一剑。
鬼面人怪叫道:“我好心拍开你的穴道,你怎地恩将仇报……”叫时,手指轻轻一弹,韩剑如竟吃不住这一指之力,向后跌去。
韩剑冰见状大呼道:“剑如……莫要管我……你快去找卓大哥……”
鬼面人笑道:“甚么桌大哥、椅大哥,老子一根手指便将他捏得粉碎。”
韩剑如支撑着爬起身,眼中噙着泪水,却没说一句话,只是咬了咬樱唇,转身向黑暗处奔去。
韩剑冰一直目送韩剑如的背影完全没入黑暗中,这才道:“你这老鬼,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吧!”
鬼面人笑道:“老子何时说要杀你剐你了?一来我们无怨无仇,二来我也不喜食人肉,杀了你剐了你岂不可惜?”
韩剑冰道:“既然无怨无仇,你又为何困住我不放?”
鬼面人笑道:“说得是,说得是,老子正要放了你,然后收你为徒。”说着又是在韩剑冰肩上轻轻一拍。
韩剑冰却仍是一动未动,大声道:“一把年纪了还骗孩子,你以为这样一拍就可以解开我的穴道么!”
鬼面人愣住了,道:“小子,你莫耍甚么花样,老子的点穴功夫是一流,解穴功夫也不差,你怎地还不能动?”
韩剑冰道:“说了不行便是不行,我还骗你不成?”
鬼面人背着手,围着韩剑冰转了两圈,歪着脑袋道:“奇怪奇怪,不可能啊……”
忽然又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怎地不可能?我点的穴你当然解不了!”
鬼面人啐道:“呸!老子甚么穴道都能解!”
那声音道:“那你解呀!你解呀!”
鬼面人道:“我自然会解,你催甚么!”说着又围着韩剑冰转了两圈。
韩剑冰暗道:“这两人嘴上都不饶人,必定是对头,我何不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我也好趁机逃脱……”正想着,那声音又道:“小子,你可不要乱想,就算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你也逃不了的。”韩剑冰吓了一跳,他方才心里所想竟被这人看透了。
那声音笑道:“嘿嘿,你一定在疑惑吧?这样吧,若是你肯拜我为师,我就教你如何?”
鬼面人立刻道:“你想都别想!”
那声音道:“我不想?人家小兄弟要是愿意了,你有甚么资格反对?”
鬼面人道:“他要是答应了,我就杀了他!”
那声音道:“小兄弟,你可看到了么?这样残暴的师父谁敢要啊?你不如跟着我,我一定保护你,还要教你绝招,对付这个老鬼。”
鬼面人气得跳脚,道:“你……你给我出来!”
那声音笑道:“嘿嘿……你可是想念我了么?我这就出来,这就出来……”一旁的树后面,忽然闪出一个黑影,也带着木制的面具,只是两条手臂被齐肩削了去,只剩下两只袖子空空荡荡,风一吹,就飘了起来。
鬼面人冷笑道:“你学我作甚?难道你见不得人了么?”
断臂人道:“你戴就不许我戴?我见不得人难道你就见得了人了么?”
鬼面人道:“我再怎么见不得人,也比你好!”
断臂人也冷笑道:“你好甚么?空长了两只手臂,却连我点的穴都解不了。”
鬼面人道:“我当然解得了,只不过我现在不想解。”
断臂人道:“打肿脸充胖子,你就是嘴硬。”
鬼面人道:“我不像你,我可是真功夫。”
断臂人道:“你也莫耍嘴皮子,我们还是先问问这小兄弟愿意拜谁做师父。”
鬼面人道:“哼!”
断臂人笑道:“小兄弟,别怕,你就说吧,我们两个,你选谁做你的师父?”
韩剑冰看了看鬼面人,又看了看断臂人,沉默片刻,忽然大声道:“我两个都不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