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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云又起


山的一面,是陡峭的悬崖,罕有人烟,偶尔有几只秃鹰呼啸着飞过。

山的另一面,却是茂盛的树林,郁郁葱葱的林间,有一座山庄若隐若现。

山庄不大,却名震四方。

它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名剑山庄。

庄中的剑并不多,只有两柄,却名气很大。

一柄剑上青龙腾跃,另一柄剑上白龙游走,青白二龙,象征着名剑山庄的威严。

然而剑有威名,人却亲切;剑有杀气,人亦温和。

一位白衣翩翩的少年,站在山头,迎风而立。俊俏无邪的脸上,仍带着几分稚气未脱。

他便是青龙剑的主人韩剑冰。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绝色少女,正是韩剑如。

只见韩剑如气喘吁吁,想来应该是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山头的。

韩剑冰头也不回,道:“你怎地也上来了?”

韩剑如缓了缓道:“庄里来了位客人,爹爹便让我来找你。”

韩剑冰想了一想,道:“是甚么客人如此重要,爹爹还要我去见?”

韩剑如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韩剑冰仍旧想了一想,这才转身向山下走去。

韩剑冰连奔带跑地赶回山庄。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早已背负着双手在客厅大堂等候着,直到韩剑冰双脚踏入门内,他才回转身来。只见他一脸正气,但略显得苍老,仿佛操劳过度,皱纹早早地爬满了他的额头。

韩剑冰唤道:“爹……”

那中年人还未答话,却听一阵爽朗的笑声。韩剑冰循声望去,原来旁边椅子上还坐着一人,只是此人身材瘦小,相貌不扬,身着的衣服又黯淡,是以若是不注意,还真的不会留意到这样一个人。

那人已然开口道:“剑冰贤侄年轻有为,看来韩庄主是可以放心的了。”

韩剑冰不解道:“您是……?”

庄主韩铁龙接道:“这是碧瑕城的城主薛晚桐,还不过来拜见你薛伯伯。”

韩剑冰正要行礼,那碧瑕城主薛晚桐已笑道:“贤侄不必拘泥于小节,你薛伯伯我也没有带什么见面礼。”

韩剑冰道:“不知道爹爹让我来见薛伯伯,所为何事?”

韩铁龙叹道:“今后山庄便交与你打理,薛城主与我是莫逆之交,将来他也可以帮助你……”

韩剑冰惊道:“爹爹要去哪里?”

韩铁龙道:“如今邪门魔教猖獗,此次薛城主前来也是与我商量此事。这一去,不知是生是死,故而……”

薛晚桐接着道:“你爹要前去援助,庄主恐此行凶多吉少,故将山庄交由贤侄你来接管。”

韩剑冰道:“既是要去,就该让冰儿随爹爹一同前往!”

韩铁龙苦笑道:“你是我们韩家的独子,还未曾娶妻,又怎好随意将生死置之度外?”

薛晚桐也道:“贤侄放心,薛某就算竭尽所能,也一定会保护韩兄不受伤害。”

韩铁龙紧紧握住韩剑冰的手道:“你要好好管理山庄,好好照顾如儿,知道么?”

韩剑冰含泪点点头。

韩铁龙也欣慰地笑笑,转身大步出门,与薛晚桐一齐消失在树林中。

不多时,韩剑如匆匆跑了进来,拉住韩剑冰的手急道:“哥,我听说爹爹下山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韩剑冰木然道:“爹他……说是去与魔教抗衡,只怕……”

韩剑如道:“魔教?莫非是无双教么?”

韩剑冰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打了一个激灵,大声道:“是了!”说罢回房提起青龙剑,也要下山去。

韩剑如一把拉住他道:“你这是作甚?难道不顾爹爹的嘱咐了么?”

韩剑冰的眼睛里又充满了光芒,道:“你可还曾记得我们也遇见过无双教的人么?”

韩剑如点点头。

韩剑冰又道:“他们也是无双教的大人物,我若是去找他们帮忙,或许……”

韩剑如打断道:“别傻了,我们与他们是敌非友,他们又怎会帮我们?”

韩剑冰道:“还有卓大哥!”

韩剑如想了想,道:“这倒也是,纵使不能劝得他们,起码也该为武林尽咱们的一份力了。”

韩剑冰道:“我现在就动身去找他们。”

韩剑如道:“既是要去,我也要和你一块儿去。”

韩剑冰立刻道:“不行!上次你已经遇到过一次危险,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再冒险。”

韩剑如嘟起嘴道:“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跟去,到时候你连我遇险了都不晓得。”

韩剑冰无可奈何,只得道:“好……不过这回你可不能胡乱使你的大小姐脾气,否则我一定将你绑回山庄。”

韩剑如展颜道:“哥哥放心,妹子一定乖乖地听大哥的话便是。”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天气越来越炎热,已到了盛夏。

炽热的太阳下,一个颀长的身影却纹丝未动,他单膝跪在一座小坟墓前,面无表情,可是他的大眼里却多了几丝忧郁。

这半个月来,严无极天天都来这里看望他逝去的好朋友——那头青鹰。

一柄伞悄无声息地遮盖在他的头上,严无极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每天,都会有这样一把伞替他遮阳。撑伞的人,正是林珑。

青鹰死了,林珑也同样难过。可是她同样关心严无极,担心严无极;她关心他的伤势,担心他被太阳晒得中暑。

林珑没有说话,严无极反而开口了:“出来这么久了,你想不想回家?”

林珑愣了愣,严无极又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珑道:“可是……”

严无极道:“我的伤已无碍,以后也会常来看它的。”

林珑又是一愣,因为她想问的,正是严无极的伤势和青鹰,没想到严无极不等她开口,就已猜到她要说的话。

严无极慢慢站起,回转过身来,接过林珑手中的伞,道:“我们回去吧。”说完便朝前走去。林珑不知道他口中的“回去”是指什么,呆了已呆,却也跟了上去。

不远处有个小屋,一看便知是临时搭建的。屋里还有两个人,正是卓远和莫霏嫣。

见到严无极和林珑走来,卓远立刻站起身来,对严无极道:“你决定了么?”

严无极点点头。

莫霏嫣不解道:“决定什么?”

严无极道:“江湖险恶,你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莫霏嫣一愣,道:“那么你们呢?”

林珑轻声道:“我们,也要回家去了。”

莫霏嫣忽然笑道:“好,也好,你们若还有空,他日还可来看看我。”

林珑的眼睛有些湿润,道:“一定。”

严无极对卓远道:“那么,就麻烦你……”

莫霏嫣道:“不用了,我回家还是不成问题的。各位……保重!”说罢扫了一眼屋里的三人,匆匆地跑了出去。

林珑叹道:“霏嫣妹妹一定很舍不得。”

卓远道:“是以她才急忙跑出去,生怕她眼圈红红的模样被我们瞧见。”

林珑点头道:“你呢?去哪里?”

卓远道:“我想去归海楼看一看心梦。”

严无极道:“那么我们就此分别。”

卓远微微颔首示意,也提剑走了出去。

林珑拉起严无极的手,道:“我们也走了么?”

严无极道:“马上就走。”

天气炎热已极,在这样的大热天,人们纷纷躲进屋里,犹避之不及,可偏偏有人喜欢在阳光下舒舒服服躺着,仿佛正在享受此刻的温暖般惬意。他的皮肤也不是被太阳晒过的古铜色,倒像是长年呆在阴暗潮湿的古墓一类的地方而变得惨白,白的发青。也许,正是这样一个许久没有见到阳光的人,才会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还能表现出满足的情绪。

一双如白玉雕成的手中,轻握着一支长箫。他轻轻地将箫敲打着另一只玉手,很有节奏,心中应该是有一段旋律在响。他的双眼微阖,惨白的脸上带着微笑。若是他此时一动也不动,恐怕别人真的要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远处沙尘已起,看来是有大队车马将近。可是这人却好像真的死了一般,硬是赖在地上不肯起了。那大队的车马驶到他面前,居然悄无声息地停下了。车上蹦下来一个不满五尺的人,持着马鞭,步履蹒跚地走到躺着的那人跟前。那人躺在一个小土坡上,恰巧与这矮人视线持平。

只见那矮人堆起满脸笑容,向躺着的那人一揖道:“阁下可是‘白玉神箫’柳鸿雁?”

那人仍是一声不响,只有那支箫还在轻轻敲打着。

那矮人又道:“小人是奉了兰花公子之命,特来请柳少侠前去赴宴。”

那人这才停止了敲打,双眼慢慢张了开来——这竟是一双黯然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是许久未见到阳光才会有的样子,可是他正笔直地望着天上的烈日,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

那矮人见状,又躬身一揖道:“请少侠上车。”

这“白玉神箫”柳鸿雁,也不起身,只是淡淡道:“你家公子,可好?”

矮人笑答道:“公子正是心情好的不得了,这才命小人来延请柳少侠。”

柳鸿雁直直地坐起身,大笑道:“好!好!好!”他连叫了三声好,却仍是没有动。

矮人愣了一愣,道:“既是如此,少侠何不上车?”

柳鸿雁道:“此去还有些甚么人?”

那矮人又是一愣,笑道:“柳少侠果然了不得,居然这都能猜到。”

柳鸿雁嘴角牵起一丝冷笑,道:“兰花公子的心情如此之好,想必不会只邀请柳某前去做客的。”

矮人颔首道:“还有‘百步飞天’林不虚,‘笑拂神袖’邱善城,‘花开不败’杨筠芊,以及无尘山庄的庄主梁少白和青铜城主云天开……”

柳鸿雁嘴角的弧度,随着那矮人报出的名字逐渐变大,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若是平常人看到他的笑容,必定要以为是诈尸,吓得胆战心惊。可是这矮人非但不害怕,反而面带笑意望着柳鸿雁。

柳鸿雁笑了许久,方才停罢,道:“好个兰花公子!”说完一拍大腿,大步向马车走去。那矮人又是一笑,随后跟了过去。

这一大队的车马,又轰轰烈烈地向前行进,消失在尘土中。

这兰花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柳鸿雁直说他好,究竟又好在哪里?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无端地刮起了一阵风,霎时间天昏地暗,四周的草木竟忽然间枯竭,变成了紫黑色。风过后,一切又都平静的出奇,只是天地间忽然多了一座巨大的建筑,在这荒芜的平原上显得分外堂皇,四周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大队大队的车马,竟不知从何处驶来,驶向这座王宫般的建筑。接着,这座建筑便神话般的消失了。

这的确像个神话,说这故事的人也不知说从哪里道听途说,在酒馆里面四处吹嘘。

林珑听着,对严无极笑道:“你说世间可真有这样的地方么?”

严无极手举酒杯,细听却不语。

林珑见严无极不说话,便也不好多说,遂自语道:“若是真有这么大的建筑,却怎可能凭空冒出来?我却不信这世间真有鬼神之说,一定是有什么机关暗道,只要机关启动,便可制造出一阵风,让不知道的人误以为是天神,这建筑,必定是从地底下冒上来的。那些没有见识的人见了,自然要以为是神仙降临了。”

严无极忽然道:“这偌大的建筑,怎么可能由一个小小的机关控制?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林珑道:“你疑心最近武林中高手接二连三地失踪也与此有关?”

严无极点头。

林珑道:“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严无极道:“这个闲事我们还是先放一旁吧。”

林珑道:“我们还是要先回无双教?”

严无极道:“我恐天衣门对无双教不利,还是需先回去一趟。”

林珑点点头,道:“反正再走不远便可以到家了,若是有事,此刻也不会这般安宁了。”

忽闻一个尖锐的声音道:“此刻你们想走,只怕已是走不了的了。”

林珑喝道:“甚么人!”

一个面容瘦削的中年人,慢慢踱进酒馆。他目光犀利,如两道利剑般直逼严无极。严无极却连正眼也没有瞧他一眼,仍自顾自地倒酒喝。

那中年人道:“严老弟别来无恙?”

林珑道:“你是甚么人?”

中年人笑道:“严老弟甚么时候多了一个红颜知己了?”

严无极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放下酒杯。

那中年人哈哈一笑,道:“严老弟莫不是仍然放不下过去之事,要给大哥我脸色看?”

林珑怒道:“呸!就凭你,要做大哥也得问我们无双教愿不愿意!”

中年人笑道:“小娃娃,我当大哥那会儿,只怕你还未出生哩。”

林珑疑惑地看着那中年人,又看看严无极。严无极慢慢地放下了酒杯,只见杯口已悄悄没入桌面。

中年人见状笑道:“看来十多年未见,老弟的内力又深厚了许多啊!”

严无极冷冷看着中年人,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中年人的笑容依旧不减,摇头晃脑道:“人们都说严副教主有多冷酷,实不知他的心如火热,满腔热血……啧啧……”

林珑忍不住拍案喝道:“住口!你多再胡说八道,我立刻将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那中年人又笑道:“老弟啊老弟,怎么多年不见,你的口味变了,喜欢这种又凶又无知的小娃娃了?”

林珑急得骂道:“放屁!你……”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她的手。她刚转过头,就遇上了严无极那双有神而又坚定的大眼。林珑这才一句话不说,乖乖地坐下。

那中年人摇摇头,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却被严无极打断道:“多年未见,高兄的废话倒是多了许多。”

中年人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而道:“妙极妙极!原来无极老弟还会说话,这下我可放心了。”

严无极冷哼一声,道:“高兄除了会说废话之外,就不会别的了么?”

中年人哈哈大笑道:“愚兄确没有贤弟那般能耐。”

严无极冷冷道:“不敢不敢,高兄的风流韵事,小弟望尘莫及。”

中年人愣了一愣,又大笑道:“此番唯我能听到这些话从严副教主口中说出,心中还真是说不出的开心呀!”

严无极道:“严某不过也是普通人,说出这样的话又何足挂心。”

中年人道:“好、好……”

严无极又道:“可惜严某是普通人,高兄却不是。”

中年人又愣了一愣,道:“哦?是么?”

严无极道:“别人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中年人勉强牵起嘴角,道:“那么请教……”

严无极也不客气,冷冷道:“‘天衣无缝’高岚峰,事实上连人也不是。”他没有直接骂他,却相当于骂了他千句万句。

“天衣无缝”高岚峰的笑脸也不见了,冷冷道:“严无极,说话可要凭着良心讲。”

严无极道:“你若还有良心,此刻也不会在这里了。”

高岚峰怒道:“你莫得寸进尺,想我‘天衣无缝’的名字也不是尔等可以随意诋毁的。”

严无极道:“你自己做了甚么事,想必应该比我清楚。”

高岚峰道:“我做了甚么自然清楚,我也知道你不服气,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又当如何?”

严无极面上的表情已有一些痛苦之色,道:“她为了你,做了多少牺牲,你却视而不见。她甚至……”

高岚峰“哼”了一声,道:“她自己愿意,我又没有强迫她。”

严无极道:“你既要辜负她,又何必给她希望!”

高岚峰道:“这叫辜负么?天底下我想要的东西何止万千,而她,不过是其中一件,若只有她,我不也相当于一无所有?”

严无极的拳头已紧紧握起,他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这头狡猾又贪心的狐狸。这时,一双纤手轻轻地盖在了他的突起的指节上,如同一缕温暖的轻纱。严无极忍不住还是去看了看手的主人。林珑的眼里已似有泪花,但她那明亮的双眼,也透着坚持。卓远说的没错,她已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高岚峰仍旧叨叨续续为自己辩解,却听得门外又有一个声音道:“既然严副教主杀他不得,不如由小人代劳吧。”话音刚落,一道蓝光已然射了进来,飞向高岚峰。

只听“铛”的一声,那蓝光已直直嵌入墙内,再仔细一看,是一枚浑身带刺的圆形暗器,发着蓝幽幽的光,显然是淬了剧毒。而挡开这道蓝光的,正是严无极。

门外那人嚷道:“严副教主不要小人杀他,莫非要留他狗命不成?”

严无极冷冷道:“阁下是谁?”

那人笑道:“我若不帮严副教主完成心愿,只怕严副教主不愿意跟小人走这一遭。”

林珑霍地站起身,奔到严无极身边,紧紧拉住严无极道:“就算你帮了这个忙,他也不能跟你走!”

那声音又道:“若是林三姑娘不放心,不妨同行。”

林珑道:“不去不去,我们哪儿也不去!”

那声音道:“只怕是不去不行了。”

林珑道:“你究竟是谁?又有甚么企图!”

那声音干笑了一笑,忽然道:“那家伙跑了!”

林珑回首一看,哪还有高岚峰的影子,不禁啐道:“这混蛋脚底倒还抹了些油。”

门外那人笑道:“两位若是想知道小人是谁,何不出门一看?”

林珑道:“看甚么看!我看你根本和那姓高的是一伙人,你假意杀他,实则算准了严无极会救他,又拖延时间,好叫他逃跑。”

那人大笑道:“林三姑娘若是将小人看的与那厮同一水准,岂非欺负小人么?”

严无极道:“不错,你是不屑与他为伍。”

林珑道:“你知道他是谁?”

严无极道:“你不是好奇那建筑的秘密么,他便可以解开你的疑惑。”

林珑讶道:“你说他便是……”

那声音又笑道:“严副教主果然智慧过人,那么快便想到了!”

严无极道:“你故意要这些人故弄玄虚,吹捧你的王宫有多宏伟多神奇,不就是这个目的么?”

那声音道:“不错不错,我家公子没有看错人。”说时,人已走到门口,正是那不足五尺的矮人。

林珑道:“方才便是你说话?”

那矮人笑道:“姑娘好像不相信?”

林珑忍住笑道:“我以为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怎知……”

那矮人仿佛听惯了似的,也不生气,只笑道:“无妨无妨,吾常常给人以如此错觉。”

严无极道:“近来兰花公子的名声大躁,想必阁下便是奉了兰花公子之命来的吧。”

矮人笑道:“果真甚么事情都瞒不过严副教主。”

严无极回首对林珑道:“既然是兰花公子要见我们,我们只怕不从命也不行了。”

林珑道:“为甚么?”

严无极道:“有那么大的王宫,还有那么多高手的失踪,若是我们也逃得过,兰花公子就不是兰花公子了。”

林珑想了一想,道:“也好,不过……”她眼珠子瞟向那矮人,继续道:“我要先知道那个建筑的秘密。”

矮人哈哈笑道:“这个容易,烦请姑娘上车,容小人慢慢说与你听。”

林珑仿佛真下定了决心似的,拉着严无极便上了车。那矮人也笑着跳上车,轻轻一挥马鞭,马车又继续向前走。

林珑道:“你不是说我们上了车便说么?快说!”

矮人笑道:“姑娘莫急,小人这就说。”说罢又是一挥马鞭,林珑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严无极冷冷道:“你这算甚么。”

矮人道:“严副教主莫怪,小人也是逼不得已。若是两位乖乖地随小人进城,其余之事我家公子必会实言相告。”

严无极暗道:“好个兰花公子,果然城府极深。”

也不知车马行驶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马车外面,也不知是白天还是夜晚。忽闻那矮人高声道:“严副教主到了。”说时,已有人将车上卷帘拉开,只见外面一片鸟语花香。按时节,应该是盛夏,而这里,却宛如春天,百花争奇斗艳,莺歌燕舞。

那矮人跳下马车,回转身对严无极笑道:“那位林三姑娘,这会儿也该醒了。”说罢拍了三记手掌。林珑竟真的醒了过来,瞧着四周的奇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矮人道:“两位请下车来。”

林珑不禁叹道:“这里莫不是人间仙境?”

严无极道:“这里绝对不会是仙境,若要是,也当是个地狱。”

林珑打了个寒战,道:“地狱?”

严无极环顾四周,点点头道:“你看。”

原来当严无极与林珑下了马车,被四周的环境深深吸引,连那马车和矮人怎样离去的也浑然不觉。当他们发觉之时,却只剩下他们两个在这庭院之中。

严无极沉声道:“我们中计了。”

却听空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那语声道:“严副教主委实聪明,比我预算的还要早一些发觉。”

林珑道:“你便是兰花公子?”

那笑声道:“公子早就和我说过,严副教主非等闲之辈,我偏不信,这不,我与公子打了一个赌,我输了,却也输的心服口服。”

林珑道:“你不是兰花公子?你又是谁?”

那声音笑而不答。

严无极道:“既来之,则安之,看来你我要在这里住下了。”

说话之人仿佛已走远,他的笑声又远远传来:“有道理,就麻烦你们住些时候了。”

林珑有些丧气,道:“这兰花公子究竟是甚么人,为何我们总是见不着他,甚至连听到他声音的机会都没有。”

严无极叹道:“会有的。”

林珑道:“既然会有,为何还要叹息?”

严无极道:“我心中有些疑惑,现在还不得解,或许,过些时日,便不得而知了。”

林珑仍是不解,严无极又道:“你说,‘白玉神箫’柳鸿雁,‘笑拂神袖’邱善城,‘花开不败’杨筠芊,无尘山庄梁庄主等人的失踪,应该也是拜这兰花公子所赐,他们也该在这城中,也许只和我们一样被困在不同的地方。”

林珑想了一想,道:“那……”

严无极道:“甚么也无需想,若是他有加害我们之心,也不会等到此刻了。”

林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未说出口,只是点点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周的灯登时都亮了起来,门外一声声娇笑不绝于耳。严无极和林珑循声望去,却见一白一粉两条倩影映入眼帘。两个绝色少女提着食盒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两人远远看见严无极与林珑,又掩嘴偷笑。

直至走近了,那白衣少女开口道:“今后便由飞雁与丽雪服侍两位了。”

粉衣少女立刻接道:“两位有甚么需要的东西,都吩咐丽雪便是。”

林珑道:“你们是兰花公子派来的?”

飞雁嫣然道:“我家公子特别吩咐过,要好好招待二位。”

林珑道:“你家公子何时才能见我们?”

丽雪接道:“林三姑娘莫着急,公子自有安排。”

严无极道:“不知道柳鸿雁等人,是否也在城内?”

丽雪笑着点头道:“自然,他们在……”

飞雁打断道:“他们在其他的别院之中,也与两位一样。”说罢瞪了丽雪一眼,丽雪吐一吐舌头,冲着飞雁做了个鬼脸。

严无极也不说话,只看着飞雁与丽雪两人。

飞雁见严无极不语,又提起手中食盒道:“飞雁与丽雪为两位送来了点心。”

严无极道:“还要劳烦姑娘将点心送进屋去。”

飞雁笑笑,拉着丽雪走进屋去。林珑疑惑不已,正要开口,却见严无极将手指掩在唇上,要她禁声。

屋内,轻轻传来飞雁与丽雪的对话。

丽雪道:“你方才为何要阻止我说话。”

飞雁道:“谁不知道你心里藏不住话,要是乱嚼舌根子,让公子知道了,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

丽雪道:“我才不会……”

飞雁道:“莫说莫说,少时又将这些事情一股脑儿全让别人听了去了。”

两人越说越轻,最后只剩下摆放碗盘的声音。

林珑不禁笑道:“这个丽雪倒是直肠子。”

严无极道:“可是飞雁却心思缜密,你我不得不小心。”

林珑笑道:“你也说过,他若有加害我们之心,何必等到现在?”

严无极道:“这个兰花公子,着实教人猜不透摸不着。”

林珑叹道:“我们也唯有静观其变了。”说罢又苦笑了一番,转身走进屋去。

飞雁见林珑走近,笑道:“林三姑娘快过来,尝尝咱们的点心。”

丽雪笑着接道:“这云松桂花糕,甘露莲子饴,可是我们飞雁姐姐的拿手……”

飞雁道:“丽雪,你又多嘴。”

丽雪嘟起嘴道:“这个也说不得么?”

林珑笑道:“不是说不得,是飞雁姑娘被你夸的不好意思呢。”

丽雪立刻展颜笑道:“飞雁姐姐的本事可大了,你若是相处久了,便会发现的。”

飞雁扯了扯丽雪的衣袖,随即赔笑道:“林姑娘与严副教主慢慢品尝,我与丽雪先行离去了。”正要走,却见严无极走了进来。

飞雁又笑道:“两位若是有事,在门口叫一声便是。”说罢拉起丽雪,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林珑也起身道:“你可是想到了甚么?”

严无极道:“不错,我想起那时高岚峰说的话。”

林珑道:“哦?哪句话?”

严无极道:“他说,我们此刻想走已是走不了的。”

林珑道:“这没甚么不对,当时他的确不想让我们走了。”

严无极道:“他当时称我一声兄弟。”

林珑道:“这……难道有甚么不对劲么?”

严无极点头道:“十多年前,我们确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但……早已经决裂,他今日是绝不可能称我为兄弟的。”

林珑道:“他莫不是有言外之意?”

严无极道:“当时我已起疑心,便想听他说些甚么。”

林珑道:“你可发现了?”

严无极道:“他千方百计地出言不逊,目的便是逼我出手。”

林珑讶道:“他不想活了?”

严无极道:“他当然想活命,因为他知道,看在当年的情份上,我会留下他的性命。”

林珑道:“那他又为何……”

严无极道:“是以我猜想当时他已遭人追杀,与其死在其他人手上,倒不如由我动手,让世人皆以为他死了,便可逃过一劫。”

林珑道:“要杀他的人……莫非是兰花公子?”

严无极道:“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以那矮人出手,用的还是剧毒的暗器。”

林珑若有所思地道:“兰花公子,究竟为何想杀他。”

严无极道:“这兰花公子,是刚刚崛起的武林后起之秀中最杰出的人物,也正是因为才成名不多久,应该并未结下甚么仇家。”

林珑接道:“他此番要杀‘天衣无缝’,也许是高岚峰发现了他的甚么秘密,譬如说那座王宫般的建筑。”

严无极道:“正是此说,而高岚峰,第一句话便已告诉我们走不了了,否则凭他之力,万万不是我的对手。”

林珑叹道:“看来那姓高的此次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严无极道:“所以我们留在这里,应该更加当心了。”

林珑道:“这兰花公子当真有这么可怕?”

严无极道:“正是因为不了解,而全凭传说,因此才更可怕。”

林珑道:“若要打听兰花公子的底细呢?”

严无极道:“你是说……”

林珑笑道:“那矮人当初不是说,只要我们进城,就会告诉我们这些事的么?”

严无极道:“可是他终究没有说。”

林珑道:“他没说,可是有人却可以告诉我们。”

严无极道:“丽雪?”

林珑道:“正是。”

严无极摇头道:“纵使丽雪口直心快,但终究是兰花公子的人。况且还有一个飞雁,她们的本事究竟如何,我竟也看不出。”

林珑道:“若连她们都神秘莫测,那兰花公子岂非……”

严无极道:“正是此说。”

林珑眼珠转了一转,笑道:“既然我们想不出法子应付他们,倒不如索性不想了,我们来聊聊天吧。”

严无极道:“聊甚么?”

林珑道:“爹爹和大哥二哥虽常提起你,可是对你过去之事却只字未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与‘天衣无缝’之间的故事?”

严无极半晌不语。林珑见状又道:“你若是为难,不说也罢。”

严无极又沉默了许久,方开口道:“你想知道,我可以说与你听。”

林珑不禁精神为之一振,只听严无极缓缓道:“十五年前,我初行江湖,便结识了他,他长我四岁,是我平生第一个知己好友,我也一直敬他如兄长一般。我们结伴同行,一年之后,在一次英雄会上,遇见了……她。”

听到这里,林珑忍不住插口道:“你说的那个‘她’,可是个女子?”

严无极慢慢地点头,神情又似有些痛苦:“你也见过她。当日,在白云楼……”

林珑惊道:“竟然是她?!”

严无极道:“不错,她名叫殷紫罗,那时人们都称她为‘凤舞仙子’,从西域而来。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便真的以为是见到了天上的仙子,久久不能忘怀。”

林珑听着,面上竟也略有些伤感之色,幽幽道:“可是她却爱上了你敬爱的大哥,是么?”

严无极望着林珑,眼里闪烁着说不出的意味,道:“你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

林珑苦笑道:“如若不然,你又怎么会与你大哥反目,投到我爹爹门下。”

严无极道:“我与他决裂,却不是因为此事。”

林珑道:“却必定与那凤舞仙子有关。”她此番不愿说出殷紫罗的名字,说话已是带了一丝醋意。

严无极叹道:“紫罗也长我两岁,那时她嚷着非要做我的姐姐不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可是……她却也是个烈性女子,敢爱敢恨,她不惜为高……岚峰,我的兄长付出一切,可是高岚峰却接二连三地辜负于她。我……”

林珑道:“你恨不得杀了你大哥?”

严无极道:“我确实对紫罗说过,决不许任何人伤害她。哪知我那时也是莽撞无知,竟被她当作报复的工具……”

林珑恨声道:“这女人好狠毒的心肠!”

严无极道:“她也只是因为恨,是以她要我加入到你爹爹门下,要我成为强者,打败高岚峰,为她……”

林珑道:“原来……你竟是为了她才来到无双教。”

严无极道:“起先我竟也相信了她的话,四年来不断地练武,以求达到至高境界。当我决定找高岚峰一决高下之时,紫罗她却……”

林珑道:“她定是来找你,要你放弃这个念头。”

严无极又点点头,道:“我那时年轻气盛,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她便直言以告,她心中只有一个人……”他的语气渐渐弱下去,已有哽咽。

此时林珑的心情比严无极更不好受。严无极开心,她跟着开心;严无极难过,她跟着难过。她甚至更伤心,更忿忿不平。她的眼里已闪着泪花,纤手紧紧扯着衣角,恨不得能替严无极出这口气,恨不得这些伤都在自己身上。

严无极又叹了一口气,道:“我不顾她的阻拦,仍是去了。我原来并不用剑,而用的是刀,当我正要一刀砍向高岚峰时,谁知紫罗忽然出现,生生受了这一刀,是以我发誓若非逼不得已,从此再不用刀。”

林珑道:“怪不得我自听闻你的大名时,就只知道你是凭着无双的剑法为我父亲打天下,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若非那凤舞仙子,你又如何知道你的剑术远比刀法精湛。”

严无极道:“但刀,已成了我心中之痛,再难抹去。”

林珑道:“那后来如何?”

严无极道:“那时高岚峰一脸自责,决心痛改前非,我也答应,就此放过他,为了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更为了给紫罗幸福。”

林珑叹道:“她虽美丽,却蒙蔽了眼睛,看不见你对她的好,不知道你才是她值得托付终生之人。”

严无极道:“但在她心里,高岚峰远比我要好上百倍千倍。”

林珑道:“我若是她,必定会选择你的。”

严无极苦笑道:“你若是她……呵……若是人生有那么多‘若是’,便不是人生了。”

林珑愁眉不展,道:“你因为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因为她,封刀用剑,因为她,十年来你究竟过的是甚么日子!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

严无极道:“为自己所爱,只要不伤害她,无论做甚么都是值得的。”

林珑的神情变得幽怨,道:“可惜她身在福中,却不知自己多有福气。她伤你那么深,你却无怨无悔。”

严无极也忽然变得哀怨,道:“我也曾怨恨过,但……这一切,都已不重要。这些,都随着她的死,不复存在了。”

林珑道:“她已死了?”

严无极道:“她以为,只有她的容貌,才是引以为傲的,若看着自己老去,她竟然……”

林珑道:“可她为了自己,害得如此多人,还害得白云楼主……”

严无极道:“她确实误入歧途,但……”

林珑勉强挤出一点微笑,道:“我知道,自己所爱无论做了多大的错事,犯了天大的错误,也会义无反顾地原谅她的。”她的脸上虽然满是安慰严无极的笑容,笑脸背后却满是泪痕,望着严无极第一次完全放下冷漠的面具,浮现出忧郁的表情,她心里更是痛得厉害,不由得喃喃道:“你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我若能有她一般运气,死也知足了……”

她以为严无极此刻沉浸于自己的悲伤当中,不会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其实每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历历在耳。他看到林珑忧伤的面庞,心里竟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对林珑,究竟又是怎样的感情?林珑想知道,严无极自己更想知道。可是“情”之一字,又有谁看得透、想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