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童却远没他爹要承前启后的焦心愁苦,他正在为“安尔乐”的事,被大门牙逼问:“男孩子,问这干啥?你们那山上的人,莫不是还用草纸?你长大了能够像它一样保护女孩子不?”
“咋保护?”
“你没听过?安尔乐的保护,体贴又周到哇!”
旁边的圆脸听得笑岔了气,王天棒被她刺耳的笑声惊醒了。圆脸拿出几包“安尔乐”来,一人怀里塞了一盒,然后潇洒地给每人散了一张她的喷有劣质香精的名片,叫嚷着大家拿去帮她做个宣传!李牧童正拿手里翻看,王天棒早一把抢过,笑呵呵地说,“你用不着,我堂客用得着!”大门牙哧哧地笑得像漏气的轮胎。王天棒瞥了她一眼,眼里大放光芒,要求与李牧童换个位置。这样大门牙的双脚,就放到他那个地方去了。他招呼着想与两个女人搭讪。但大门牙与圆脸已交谈甚欢,不让他有插嘴的空隙。
王天棒像一只偷不着腥的猫,急得抓耳挠腮。毕竟是个走南闯北的老江湖,也会来事,他拿出一个砖头样大的手机,劈劈啪啪地按起键来。两个女人的目光,苍蝇一样粘上了“砖头”,嘴巴张开成“O”型,准备随时发出惊呼。
王天棒斜眼打量着两个女人,用力地拍着他的“砖头”,得意如公鸡拍翅膀。
大门牙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你这啥牌子?是‘摩托骡拉’还是‘挪鸡鸭’?”
王天棒来了劲,屁股一挪,顺势抄起大门牙的双脚放在自家的小腹上,身子挨擦过去,指着砖头上的外文字母说:反正是一万多的外国货!大门牙一听,吞了一包口水,两眼直愣着说不出话来。圆脸有些不忍同类丢了面子,用胳膊推了她一下,撇着嘴说:“大个(哥),这玩意儿,又不是哪个没见过?都这么大,不晓得是哪朝哪代的古董哦。唬人啊?”
王天棒的面孔,涨红如猪血,“你胡说啥?大的就是好的。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大的么?”话落,两个女人争先恐后地大笑起来。
王天棒兴奋得像打了鸡血,把“砖头”丢给大门牙:“你玩玩,看看功能多齐全!”
大门牙得到赏识,立即叛变。白了一眼圆脸:“就是,不懂莫乱说噻!”
王天棒用胖如蚕蛹的手指,梳理头发。把长长的刘海抹向脑勺,别在耳根上了,对李牧童说:“你跟这位小姐换一下位置,我来教她怎么玩游戏!”
大门牙倒也识趣,一边起身一边说:“我一看啊,大哥就是老板中的好人,古道热肠!”
王天棒就笑,笑得小肚子一腆一腆的。换了座位后,王天棒与大门牙如胶似漆,玩得不亦乐乎。出局的圆脸,无趣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或许窗外的景物也很无趣,她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李牧童一些无聊已极的问题。李牧童双眼皮直打架。圆脸见他昏昏欲睡,仿佛祈祷的人说了一肚子话,而神父却回应以哈欠声一样,郁闷不已。就说,小兄弟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吧。
她说,有一个女的女扮男装去当兵。有一天在战场上,一发炮弹落在她身边爆炸了。连长问她怎么样?女兵说没事。连长不信,跑过来,看见她裆上有血迹,就一把扯下她的裤子说,哇,那玩意儿都炸飞了,你还说没事?
说罢,她就母鸡打鸣般地笑起来。等她笑完了,李牧童木头木脑地冒一句:“那究竟是啥玩意儿啊?”没想,这下她笑得更厉害了,一通猛咳,像吃呛了食子的猪。咳过了,还捂住胸口哎哟哎哟地叫唤,叫唤过了,一根指头戳着李牧童的额头说:“你这个小****!”
李牧童旋即大悟,臊热了双颊。他羞涩地望了一眼伙计王天棒,他已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把大门牙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则淹没在她澎湃的胸部里。李牧童尴尬起来,就对圆脸说,我也给你讲一个笑话吧:
有一次,我们班几个好成绩,去县上考试,女老师让一个男同学去买铅笔——李牧童一边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睛忽然瞟向了她昂扬的胸部。他一激灵,想着,那里面会是什么景致呢?这么想着,就不知道该怎么讲了。圆脸胸部向前挺了一挺说:“小兄弟,你讲啊!”胸部快要触到李牧童的鼻尖了,李牧童赶忙把视线向下落,又看见了她白晃晃的大腿,他再往下落,落在自己的脚尖上,这才安全下来,说:“他去小商店买回了一盒笔,老师笑得不得了,说那是画眉毛的。”
李牧童大汗淋漓地讲完,他知道不会有预期的笑声,这个故事跟许多人讲都不笑的。殊料,圆脸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就爆出一串震耳欲聋的笑声。她笑得浑身肉颤,还一边跺脚一边拍手,把王天棒和大门牙从无限的热情中唤醒了。
王天棒“射”了李牧童一眼,说:“睡吧,睡吧,你还不嫌累!”李牧童不敢惹恼他的引路人,只得闭目假寐。于是,王天棒继续返回大门牙的温柔乡中,但这事儿被搅和,终归如一锅子滚水抽了柴火,只有点热乎劲,扑腾不起了。
王天棒叹息一声,颓然地住了手。
半夜里,李牧童醒来时,王天棒和圆脸都不见了,只剩下大门牙虾米似的缩在座位上,嘴角流涎。领路人不见了,李牧童惶张起来,尿跟着胀了,可王天棒告诫过他:到了外头,不要乱跑!跑丢了,他不会花钱去印寻人启事!
但尿急不由人。李牧童摸到车厢尾部,发现两个车厢门都锁着。他靠着左边等了一下,门开了,只见圆脸头发零乱地走了出来,李牧童刚要往里走,王天棒竟从里面蹦了出来,还对他说:“你蹿魂哩!”
李牧童呆头呆脑地问,“你们两个咋在一个厕所里哟?”
王天棒说:“屁话多!”
当李牧童从厕所返回的时候,王天棒、圆脸都虚脱了似的窝在座位上,发出呼呼地鼾声了。
一夜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