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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录像


麦穗是可以用长布条裹了明月往背上一挂,去超市打杂了。

李牧童本欲就此别过,不再回归王天棒的麾下,麦穗却苦口婆心地劝,“牧童,你可不能半途而废啊!记得我们小时学的那篇《百鸟学艺》的寓言么?三心二意,到头来就会一事无成。你要趁年轻,没有家室拖累,练就养家糊口的本事。”

李牧童不好说王天棒的是与非,毕竟他是麦穗的男人是小明月的爹。王天棒还是来看过一回麦穗母女的,并且留下了一点生活费。

“我想改行!”李牧童说。

“你没摸到门道,就想改行?我男人当初学装修,从油漆工干起,五年都只是混个肚饱。你可不能这样晚上想一千条路,早晨起来空抱门前柱呀。你得一门心思地勤学苦练,得学会受气受累,长了本领就什么都不怕了。这,马上要过年了,多少挣点过年钱,好教家里的爹娘放心!”

麦穗点中了李牧童的死穴。他傻呆着,心里顶不服气,麦穗还拿王天棒那混账树榜样,真是妇人之见。半晌道:“好,我去就是了。你唠叨起来,真像我娘!”

其实,他是非去不可的。借的欠账还没还呢。起码讲,也得先还上一部份吧。否则,就太对不起人了。虽然,麦穗一再说,她挣了钱还,可孩子还叼在胸前,顾两张嘴都不错了。他又自我神伤起来,跑来颠去地一年多了,非但没给父母奉上一点孝敬,反而落下一屁股债。车到山前要是没有路咋办?他一点点地想,心就一点点地沉……

“牧童娃,你回来啦?”

刚到工地上,王天棒的堂妹王梦姑就大声哇气地打招呼。

“嘿,回来一个胀干饭的!”廖木匠在旁边揶揄道。

王梦姑扭着花花绿绿紧身衣里包裹的肉体,走过廖木匠身边时,用饱满的屁股“墩”了他一下:“你没看人家像是谁借他的米还了他的糠么,一脸的不高兴。”

这一问一答里,看得出两人的关系何止是一日千里。

廖木匠斜一眼李牧童,自顾自地说,“哦,天棒还是只出那么点生活费。真是的,又添一个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梦姑除了明里暗里地给廖木匠添菜加饭外,就是挖空心思地打扮得自己像展销品一般;时不时走过廖木匠面前,引得他如小猪吃奶似地嗷嗷欢叫。廖木匠则喜好忙里偷闲地捏捏她身上最凸出的几块肥肉,直言夸赞,“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堂客,我白天晚上都不起床!”

王梦姑总如舞台上的青衣一般发出哀婉而绵长的叹息,“老了——呀——!”

廖木匠就铿锵如花脸:“老啥呀!——!你看那些花呀,看起是蔫不啦叽的,多给挤几点水在上面,就鲜活了!”

女人就笑了,笑得很有些春意!

廖木匠终于把女人搞到手了。

那时,工地上只需要木工活,只留下李牧童他们三个人。某天半夜里,李牧童去撒尿。在厕所里撞见廖木匠搂着梦姑在怀里,像小孩子耍橡胶泥一样,****着;嘴巴像斗鸡一样攻击她。李牧童一进去,廖木匠兴奋得膨胀起来的脸,顿时瓷如陶器。李牧童只装什么都没看见,转身退出,找空啤酒瓶接了内急之物。

翌日,李牧童发现碗里的肉片比廖木匠还多。这是女人在无声地贿赂。晚上,廖木匠又请他喝酒;喝了,还要执意邀请他跟他一起去找个地方放松放松。李牧童的坏心情,诱使他酩酊大醉,而醉意引诱了他。他稀里糊涂地跟在廖木匠的后面,一路迤逦来到一个烟雾缭绕的小录像厅。

人头攒动的录像厅里,呵气、汗气,脚气、腋臭……人体产生的一切废气,在七色的放映光里,蒸腾翻滚,飘飘浮浮。这使李牧童想起老家一个神香缭绕的小寺,他的灵魂顿觉肃穆,聚精会神地看起了港产片。

突然——

枪声大作的画面变成男女****,拳拳见肉的武打换成赤身裸体的肉搏,李牧童只觉得热血忽地一下就冲上了脑袋。这是他娘胎里出来第二次看见如此活灵活现的表演。他像小偷一样,慌乱地东张西望,前后左右都是精光烁烁的眼神。亲爱的民工兄弟们,都进入了情节,除了偶尔粗重的呼吸,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悄悄冥冥去偷看别人的表情,李牧童颇有做“奸细”的自惭。他游走的目光重归画面。突然,一颗喷散着劣质香水味的头颅冒出在他面前,说:“小弟二十块!弄不?”

李牧童怔住,那头颅挨擦过来,蹭了一下他的脸,一只手就抄向他的胯下。一触之下,那物什昂然而起。李牧童悚然尖叫,但觉那手上一紧,那头颅说,“就二十块哩。小弟!随便怎么弄呀!”

“不,不不!我不弄!”

“十五块。小弟,后面有铺!”

“哦——不!”

“咋不啊?十块。”

“我,我我,我弄不来!”李牧童慌乱地推开那贴上来的身子,跑了出去。想及跟一个陌生的年龄可以做娘的妇人,在那样昏暗的环境下这般那般,他顿觉腹内翻江倒海,把廖木匠供给的一点“慈善”,吐了个干干净净。头重脚轻地回到住宿地,他又拼命地刷牙,冲澡。发誓,再也不干这“憋屈”的事了。

这一次草率的行动,可以说,完全破坏了李牧童对男女间那点事的美好幻想了。

廖木匠是把影片看完了才回来的。他大惑不解地追问:“牧童,你咋跑了呢?哦,嫌不好看嗦?下次去看‘人与兽’,爽歪歪。看录像的钱,我出得起的。下次,我还请你!你再别不做声不做气地跑啊!”

在李牧童眼里,廖木匠不再是个好人。他满脸的红疙瘩,总让他回忆起厕所里他兴奋的丑恶举止,以及带他出去的不良举动。但当他得知他三十多岁还没有找到堂客时,他也不认为他是个坏人了。

想女人,他也是想到脑门心的。

一到首都北京城,看到大街上那些妖妖势势的女人,他就想入非非;看到屏幕里那些男女欢爱,他甚至是难以自已的。他对女人的探索欲,那也是老早就萌了芽的。上初中,他用小镜子窥看过女厕所,虽然一无所获,还因为差点被发现而吓得腿打颤,可并没有阻止他的冒险精神。他会装作笔掉在地上,然后蹲下身找上半天,却偏了脑袋向上,去看后排女生裙子内的秘密,虽然也是一无所睹,可他的眼神一天总有好多次脱离了课本去女生身上寻寻觅觅。

有一天,做早操时,他意外地发现班上最美的女学生,弯腰时裤子一滑,露出的那小半块白嫩的臀部,那几乎耀亮了他整个朦胧的青春前期。他的人生因而多了一份鲜亮。似乎,就是那次之后,他才下定决心,逼迫爹去给他装的烤瓷牙。

假使录像室里碰着那颗脑袋不属于一个臃肿的中年妇人,而是一颗青春妖娆的美人头,他还能坐怀不乱么?他无法给出答案。假设,往往是一种自欺欺人。

烟雾般的思绪散尽,李牧童骤然看清:他的人生不会因为烤瓷牙而多一份鲜亮,他的生命依然暗无边际。在同一片蓝天下,乘同一列绿皮火车拉到北京来的孟雪,跟他已有“天壤之别”的距离——她穿戴光鲜,举止文明,像在人间天堂生活;他蓬头垢面,行为粗俗,如在地域受罪。她是明媚的花朵,而他连花朵背面的阴影都不是,而是黑暗潮湿泥地里的虫豸。

孟雪“叛变”了,投奔城市人了。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找她,不去想她,但无法左右精神的逃逸,就像一只笼中的公鸡,会忍不住渴望要向笼子外的母鸡打鸣。可孟雪从来就不属于他的。她是天上的云彩,他不过是地上一潭臭水。他就该去小录像厅那样的地方,放出挣扎的****。不然,他该去哪里?他又能去哪里?连假设的答案都没有。

李牧童把昏沉沉的脑袋放进洗脸池,扭开水龙头。霎时,苍白的凉意,通遍全身,仿佛青春里的热血,正迅疾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