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屋破。布武天下
日全蚀快要结束了，天空由暗转明。
屋外人头涌涌，有些喧闹。
无论哪个文明，天狗蚀日都被认为是大凶之兆。
在日蚀接近结束的时刻，太阳的正中心依旧挂着一块醒目的黑斑，迟迟未散。
如此诡异的日蚀现象，和过去几千年发生过的完全不同。
因为这是人为因素产生的日蚀。
日蚀发生时，学堂里的学生都停了课，站在教室外。
在京师大学堂的操场上，诸多学子们对着诡异的日蚀指指点点，除了极少数知道真相却不语的人外，大多数人都只是用怪力乱神的说法来解释。
屋子里坐在烛火边的那个中年书生就是极少数知道真相的人之一。
烛火是日蚀刚开始时点上的，此时已烧得只余最后一小节。
书生看着即将熄灭的烛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角中竟有泪水流出。
书生是京师大学堂有名的“大先生”，他的面前一左一右摆放着两本书。
左边那本书封皮上写着四个字：海国图志，是他的著作，为他在大清国赢得了不少名望。
右边那本书已被翻开摆放在他面前，第一页却是一张白纸，一旁摆放着磨好墨汁的砚台和毛笔，很明显，他正在为这本书写序言。
书是那人托附给他的，在他手中已有三月，但开篇序言他却不知该如何挥舞狼毫。
外面即将结束的日蚀，是因那人而起。
日蚀刚发生的时候，先生知道很多洋人要死了。
日蚀将近结束的时候，先生知道那人也将死去。
先生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残烛，又瞧一眼天空中太阳中心的黑暗，心中长叹，拿起狼毫，沾满墨水，终于动起笔来。
“
尸山血海孕魔心，
白骨生肉作画皮。
因怜人间多磨难，
舍身成魔为太平。
纵横天下数十载，
历经万战未曾败。
可恨天意不在我，
不见长夜放光明。
”
挥毫书毕，先生随手扔掉毛笔，吹干纸上的墨迹，苦笑一声，合上书页，持书踏出了房门。
门外，一左一右毕恭毕敬地地站着两个年青人。
他们一个是他的学生，一个是她的弟子。
先生将书递给她的弟子，那人接过书，面色有悲无喜。
书的封面写着三个大字：地狱道。那人翻开封面，看了序言一遍后，眼里泪珠滚动。
他合上书，对他深深地鞠了一个大躬。
“我代家师谢谢先生了，先生不愧是世间唯一能理解她的人。”
“去吧！”
先生摆了摆手，那人直起腰时，脸上尽是泪水，掩面而走。
先生看着他的背影，又瞧了一眼太阳中心不多的黑影，问另一个学生道：
“有一间铁屋子，没有窗户且万难破毁，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有一个人清醒了，她想打碎这间铁屋，给屋里的人以生机，可是到最后力尽而亡，她都没有打出一个缺口！”
学生答道：“她虽然强大，可是她毕竟只有一个人！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打碎这间铁屋的。她应当呐喊，大声地呐喊，让那些睡着的人醒过来，和她一起打碎那间铁屋！”
先生叹气道：“呐喊？她呐喊过了，我也帮她喊过了……有些人醒了，可是他们很快又睡下去！有些人没有睡下，可是却在装睡……更多的人却是睡得太沉太死，怎么也无法唤醒！而这三种人，却偏偏都是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
学生看了一眼一旁的操场，那些站在那儿对着日蚀指指点点的学子们，仍然在那儿偷偷地嘀咕着天降妖邪，国将不国之类的胡话。
学生眉头紧皱，做苦思状，不知该如何作答。
先生又道：“你和我都算是醒来却没有实力打碎这间铁屋的人，我们也无力唤醒那些熟睡和装睡的人，又不愿意学他们装睡，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学生叹气不答，这个问题他、他还有她，都想过了很久。
先生自问自答道：
“除了呐喊外，其实你和我还有一种选择。”
先生看着天上燃烧的太阳，又瞧了瞧那些正对着太阳上的阴影指指点点胡说八道，睡得得太死的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那就是在这间铁屋里放一把火，让一切都烧起来！让那些睡得太沉的人，不愿意醒来的人，还有装睡的人，在炙热中惊痛，用最炽烈的痛苦，强迫他们面对眼前残酷的现实！”
先生大步走向操场，穿过熙熙攘攘一干学子，来到校门口。
先走的那人正在那儿等他，门口停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蒙着一块白布。
他冲着他会意地点头，两人一起伸出手，抓住了蒙在车上的白布，用力地一掀。
先生边掀边对跟着他出来的学生道：“这车里的东西，正是我们用来点燃铁屋的火种！”
白布被揭开，露出了隐藏在下面“火种”的真面目——整整一车的书，清一色的武功秘芨。
《龙象般若掌》，《金钟罩》、《火云掌》、《如来神掌》、《如来魔掌》、《血魔大法》、《幽冥真解》等等……全是旷古绝今的武学秘籍，有正有邪，随便抽一本拿出去，都可令无数武林中人为之疯狂，而这还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先生和学生拿起最上层的几本秘芨翻动了一下，露出了被压在下面的书的名字。
海军六式——纳尔逊著。
落樱斧法——华盛顿著。
圣十字真解——狮心王著。
还有被上面的书盖住，半露半掩的《拿破伦手扎》，《亚瑟王秘解》等等，光看名字就知道这些都不是属于东方中华古国的武学，而是出自西方武学秘芨。随便丢一本出去，一样可以令他们的出处母国为之暴走——因为这些秘芨不但来自西方，很多更是其母国的“护国神功”，不传之秘，以及——洗不去的耻辱。
因为，他们会集中出现在这里，原因只有一个，皆是那人的战利品。
学生结巴地问道：“先生，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这会天下大乱的！”
学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也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所谓的“另一种选择”实在太疯狂了。
手上轻抚地一本本秘芨，先生平静地答道：
“我就是要天下大乱！这个国家已经沉闷了太久了，与其看着他在沉默中慢慢地窒息而亡，倒不如在疯狂的爆发中追求那一线生机……”
先生拿起一本秘芨，和那人的弟子互看一眼，然后两人一起叫嚷了起来。
“送书啦，送书啦，惊世武功秘芨免费大派送！”
“花旗国总统林肯的解放神斧七式，想尝鲜的人过来看看！”
“鸦片国护国神功大不列颠掌八式，想开洋荤的人过来瞧瞧，不要钱，白送你们！”
“火云邪神绝学火云掌秘芨！不嗑（防河蟹）药，可速成，小子，我看你根骨极佳，要不要来一本？”
“如来神掌和如来魔掌各九式，修佛修魔随你挑！”
……
在第一个蚀之日那一天，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大清国太皇太后慈禧借着“日蚀”这个天时，联合八国高手，诛杀为祸世间多年的天魔于蓬莱仙境。
第二件大事就是，天魔的弟子将天魔“收集”来的东、西方的武功秘芨共三百一十四门，印刷成书，就在日蚀结束的那一刻，在全国各地的大城市随意散发，一天之内就送出了超过五万本武功秘芨，史称“布武天下”。
一时间，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