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喻广财的院子,罗琪正在收拾昨晚吃剩的饭菜。爷爷带着莫晚一进门,罗琪就笑盈盈的迎上来：“妹子,峻之可把你给想坏了。”r
爷爷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晃了晃手里的信封,问道：“师傅呢？”r
“这是啥子？又有活儿干了？”罗琪问。r
爷爷说：“不是,是林子,遇到怪事了。”r
“师傅他们昨晚喝多了一些,不晓得醒没有,你进去看看嘛。”r
爷爷正迈着步子,推开虚掩的大门要跨进去,刚好碰到张七从里面出来,他看了爷爷一眼,又瞄了瞄莫晚,挤出一个笑容来：“莫晚你好,峻之,师傅已经醒了,在里面喝茶醒酒。”r
话一说完,张七就埋着脑袋出了大门,去给院子里的罗琪打下手。爷爷也搞不懂为什么,从昨天晚上听到莫晚的名字开始,他就变得非常奇怪。爷爷琢磨了一阵,进而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是从昨晚开始,而是从莫晚第一次出现,自己第一次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莫晚的时候,张七就一直这样。r
也来不及多想,爷爷掉头进了屋子。喻广财此时正端坐在桌子边,见爷爷回来了,他说：“你赶得这么急？可以在家里多耍两天嘛,这边还有李伟他们在呢!”r
爷爷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手里的那个信封递了过去：“出事了,林子。”r
喻广财猛地将爷爷手中的信封夺了过来,飞快的拆开,然后拿出第一张信纸念道：“峻之兄弟,从上次一别,我们大概有三年多没有这样细细的摆龙门阵了,这一次跟你写信,是要跟你讲一个我所在的这个特别分队里遇到的一件怪事,因为这件事,你我再重逢的时候可能就已经阴阳相隔了……”r
三年前,林子带着一腔热血告别了喻广财的丧乐队,去四川参加了军队。他所在的部队属于刘湘领导,后因为国民党宣告统一,被称为“川军”。整个川军从表面上看,是属于刘湘的领导,但当蒋介石在内部会议上提出要整编川军的决议之后,刘湘部下所领导的大小军阀开始了明争暗斗,都为更多的保存自家实力不折手段。就这样持续了内部分化大约一年的时间,爆发了七七事变,日本人大举侵华,路过的地方无不制造令人咋舌的惨案。r
原本分裂的川军,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自发团结起来,形成川军团。甚至,以前与刘湘等人剑拔弩张的杨森、邓锡侯等都摒弃前嫌,共同誓师抗敌。r
邓锡侯的北路22集团军原本是要到河南与南路川军会合作战,可在火车刚刚发动不久,就接到西安的国民党掌管蒋鼎文的命令,开往山西第二战区。邓锡侯的作战计划彻底被打乱,后来因为司令长阎锡山与副司令长黄绍宏的窝里斗,导致弹药、棉衣不能及时供给,军事指挥更是一塌糊涂,北路集团军几乎不战而败。r
杨森率领两万与人从贵州出发,徒步用24天走完了50多天的路程到底湖南乘坐火车赶往上海参加淞沪会战,全军面对装备精良日军,七天下来就死了上万人。r
刘湘所率领的23集团军因为国民党的出尔反尔,不能与其他川军团会和,而是被拉到南京参加南京保卫战。后导致145师师长饶国华战死。蒋介石就此事大做文章,最后分解了刘湘的势力,撤销了其得力干将潘文华的职务,将整个川军彻底洗牌。r
林子所在的部队就属于潘文华直接领导,虽说其职务被撤销,可大部分内部人员实际上还是听从他的领导。林子自参军后第二年起,由于表现出色,被调入一个特别机动小组,直接受集团军最高领导指挥。r
两个月前,林子与其余四位兄弟临时接到命令,让他们在贵州一带执行任务。当日,这五人走到大娄山一带,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眼看着面前的这座大山根本就望不到边,如果要穿过去,就算找到捷径也至少需要五个小时的行程。于是,几人商议之后决定在此地驻扎。r
因为当时整个川军缺乏物资,几人出行时所带的干粮也基本已经用完。可是在这支小分队里有一人曾经时猎户出身,此人名叫路远,据说投枪射箭十分精准。中国向来就有句古话,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有本事,那定然是饿不死人的。r
这路远掏出军刀,在一旁捡来些树枝,让几人先生了火,再从一旁的柏树上的看下一根笔直的枝干,削得比钢刀还尖。他把那枝干在手中抡了两下,试了试手感,对几人说：“哥儿几个等着,待会就有肉吃了。”r
路远说完,正要转身朝那山林里钻去。山林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动物的叫声,呜呜呜,像是一个女人在哭泣。r
“路远,等一下!”林子叫了他一声。r
路远收住脚步停下来,林子在袋子里翻了一阵,掏出一个塑胶的瓶子,递给了他。林子对他说：“这是出门前领的,说是啥子德国进口的荧光粉,专门供我们走夜路用的,你每走几步就在树干上涂点这玩意儿,免得迷了路,要是遇到啥子事就鸣枪啊。”r
路远伸手拍了拍林子的肩膀,笑道：“妈了个巴子,老子走的夜路比走白天的路多,真是瞎操心,边边去!”r
他的话一说完,就转身进了树林里,可他还是没有忘记林子的叮嘱,在树林的入口处涂染了些荧光水,在黑夜里发出幽幽的绿光。r
林子回到火堆边,刚一落座,林子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他尽量让自己更靠近那堆火。r
“妈的,这山脚下怎么跟冰窖似的。”对面的小圆头名叫何顺强,他也被冷得缩成了一团。r
坐在他旁边的是他们这支小分队的队长,名叫迟瑞。他深吸了口气,扭头望了望四周黑漆漆的山林,说：“不晓得咋个的,从我们一停下来我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头,总觉得在这些密匝匝的树林里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r
他的话让林子也有了同感,从进山以来,他就觉得这四周的山林有些奇怪。这山脉的形状本来是非常常见的,东西延伸,还是两条大江的分水岭。可林子等人目前所处的地段,却与这大山的形状有些不同。周围的山丘低矮,从山脉的两边分散,像是一个个将士守卫着这个山林。南北贯通,大风正好从这些山丘群中间穿堂而过,导致面前火堆上的火苗都朝着一个方向倒着。r
“我以前听我老汉说过,这种地势叫做死口,一般不要在这种地势里久留。”另一个兄弟说了一句,林子见他第一眼就对他印象比较深刻,因为他有明显缺嘴,大家叫他赵蛮子。r
“他娘的,那你进山的时候不早说？!”何顺强朝他脑袋上狠狠的拍了一下。r
赵蛮子有些不悦,又不想与他争执,躲到一边,说：“刚才进山的时候,是谁他妈在嚷着说腿快断了,肚子扁了的？不是你在这里嚷,我们能这么着急吗？是吧,林子？”r
这样的口水仗林子向来不爱参与,他尴尬笑了笑,说：“死口这种说法,都是乱传的,就算属实,那也不至于会把我们怎么着,最多也就生场病,问题不大。”r
“哦？你也懂这个？”迟瑞一边搓着手,一边问道。r
林子说：“晓得一点,以前吃这碗饭的,其实每一座大山边上都有死口,这死口是整座山上阴气儿最重的地方,人在这死口中待上一个时辰,就会变得虚弱,但不会影响生命。”r
“那看来我们天一亮就得走。”迟瑞说。r
“不用等天亮,等路远回来就走,换一处先过夜。”林子给火堆添了把柴火。r
他的话音一落下来,突然听到山林里发出一声枪响,在山谷中间回荡了好几圈。林子听到这枪响,从地上蹭的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糟了,路远出事了!”r
说着,迟瑞跟着起身,然后对身后的赵蛮子和何顺强说：“你们俩在这里守着,我跟林子进山,如果待会听到连响三声枪声,你们就跑,不要管我们。”r
赵蛮子听到这话,起身来抓住枪,吼了一声：“老子也要去!”r
“去你妈个头,给老子坐下!”r
迟瑞的话他还是不敢不听,只得乖乖坐了回去。迟瑞回过头来,朝林子招招手：“走!”说着,两人就转身钻进了山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