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七站在爷爷的身后,似乎被老古的样子吓住了。他低着脑袋,拽住爷爷的衣角,说话的时候双唇有些颤抖：“老胡啊。”r
爷爷扭头过去,看着他一脸的惊惶,狠狠的骂了一句：“你就这点出息!”r
“不是,我是想问老古那眼睛被手指戳爆了,他就不疼吗？”张七挤着眉毛。r
“去你的,就知道瞎捣乱,”爷爷此刻只恨不得伸手掐死这个烦人的张七,“你只需要把他当成是那个缺脚的女婴就行了。”r
“啊？”张七又摆出那副吃惊的表情,“你说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r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呀,你再说可不止鸡皮疙瘩要起来,你头上的包都要起来!”爷爷握着拳头威胁道。r
张七见状,立马就住了嘴。爷爷扭转头去,此时,老古坐在地上,眼眶里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渐渐干涸,在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凝固成一道褐色的血痕。当他的唇齿微动,道出这个故事真相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
三年前的某个夜晚,一个女婴出生了。和很多女婴出生时一样,除了哇哇大哭,她什么也不会。原本,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一对夫妻生育,非男即女,可恰巧,这个女婴偏偏是出生在了古家湾。r
古家湾的栽种桃树的习俗已经沿袭了不知道多少年,据古家湾中年纪最大的老人说,起初栽种桃树不过是为了辟邪。至于后来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种习惯,可以作这样的推断：每家门口都种有桃树,这原始的用途是辟邪,可时间一久,这些桃树就成了吉祥平安的象征,那个年代,在偏远的山区,能够多生儿子自然就成了再吉祥不过的事,或许就因此,慢慢形成了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r
一个偌大的村子里,出生了一个女婴本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当这个女婴的出生威胁到了门前桃树的最后一根枝桠时,这就变得非同小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在作弄人,这家两口子从结婚到三年前,每逢过节或重要的节气都会膜拜菩萨,从来没有遗漏过甚至是马虎过。可这一年又一年的膜拜,并没有为他们祈来想要的福。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或许没有比这更坏的事情了。r
听到这里,大家都已经猜到,没错,这个女婴所出生的家庭,就是老古的家里。r
那天晚上,天上下着大雨,老古心里非常忐忑。听着妻子在卧房里叫得死去活来的,他却一直拿不定主意。这是老古的第五个孩子,前面四个都是女儿,每生一个就要砍掉门前的桃树桠枝一根。现在他家门口的那棵桃树已经被砍得精光,只剩下一根主干了,如果这次生出来的还是个女儿,那这棵桃树肯定是保不住了。以后他将会因为这个女儿的出生,而变得抬不起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看不起他。他将在人群中失去威信,甚至根本就没有人再会听从他的唠叨。因为,只要这个女儿一出生,那棵桃树的主干被砍掉,他就会因此成为整个村子里最晦气的人。被逐出村子,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这个只是时间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