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回到借宿的小山村时,天早已大亮。在经历了有生之年最跌宕起伏的一个晚上后,我已身心俱疲,望着山谷初生的太阳,一切恍如隔世。r
推开竹屋的门,便见到在桌前正身端坐的蓝祉神婆,一副不怒自威的石雕状。在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白色苗衣,眉目清秀的姑娘。在我进门的时候,她正将一杯茶水恭敬地端给蓝祉神婆饮用。我知道,她正是昨日遭上圣门暗算后,被我们救起的教主候选人之一——花兰。看来,她所中的无果之树的毒已经解了。r
我试探地在屋内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付世何的踪影,这家伙不至于练功练一个通宵吧。r
“你终于回来了？”神婆见我踏进了住屋的门,石化的脸上显现出注意到我存在的表情,“你跑到哪里去溜达了？知不知道付世何昨晚找了你一夜？”r
啊,原来,付世何是找我去了,难怪他不在。就知道在这个世上,只有他会这么关心我。r
“昨晚我们刚刚收到总坛来的消息,得知火护法骆小炎是中原魔教的内奸,回来找你商量对策时,却发现你和骆小炎都失踪了,”神婆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是怎样的感情,“我们还以为你被他……”r
“被我怎样？拐跑私奔吗？”骆小炎的声音骤然从门外响起,神婆和花兰皆是一惊。r
花兰清秀的脸上瞬间闪出杀气,我看见她的右手已束在了侧身的腰间,而她的腰间别着一条黑色的鞭子。r
“花兰!”蓝祉神婆喝止住了准备出手的花兰,冷眼望着“骆小炎”大摇大摆走进屋内,坐在了桌子的对面,接着不客气地喝起花兰的那杯茶。r
神婆平静地得出结论：“他不是骆小炎,真正的骆小炎已经死了。”r
“骆小炎”轻轻扯起嘴角,盯着蓝祉神婆,笑得春风满面：“不错嘛,不愧为蓝溪的师傅,一眼就识破了。”r
只听“嘶嘶”的蛇叫声骤起,从神婆的袖子里一下子窜出了一般不轻易露面的紫斑青蛇——夜。它死死地盯着“骆小炎”,跃跃欲试,随时准备攻击。r
“骆小炎”显然不是夜的对手,他的笑容开始僵了,手指扶在桌边,急躁地敲着桌子。他的眼睛时不时的瞟向我,我知道他在向我这个主人求救。r
我笑了笑,开口道：“师傅,他是孟,我的那条红蛇,我叫他孟晓梦。”r
我走过去,“骆小炎”就让开了,我坐下后,他仍像条蛇般,趴在我的身后,对着青蛇夜开始龇牙咧嘴,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真是本性难改。r
蓝祉神婆依然平静,夜在他的命令下停止了嘶叫,他说：“他的封印解开了？应该是借助了风影双刀的邪气。你果然没有听我的警告。”r
师傅曾经警告过我吗？我现在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r
我只有耍赖皮般的陪笑着：“师傅,我早就跟您解释过,我有能力驾驭风影双刀,不需要桃木盒,你不也知道,我就是靠风影解决血尸妇的吗？既然我有能力驾驭风影,当然也有能力驾驭孟晓梦了,其实解决血尸妇时孟晓梦的封印就解开了,当时它还助我一臂之力呢。”r
“胡闹!你这是什么逻辑!”神婆震怒,“智灵之蛇岂是如此好驾驭的？”r
蓝祉神婆的眼横扫我身后附身在骆小炎身上的孟晓梦,震慑之力让我能感到孟晓梦发抖的身体,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孟,你是心甘情愿为蓝溪所驾驭,还是另有图谋？”r
孟晓梦根本不情愿回答,但是畏惧于神婆的功力,他还是咬着牙吐出几个字：“自愿的。”r
“是你使的驱魂术,让孟晓梦进入了骆小炎的身体？”神婆的眼睛又扫到的我的身上,我也开始冒冷汗。r
“是……呀,昨晚,我碰巧看到骆小炎被处死的场景……”我该怎么说才好呢？就算是被我看到了,我也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施驱魂术呀,我得编一编故事才行,对,编故事。r
“呀,其实是昨晚上我晚饭吃多了,然后就想出去散步消化消化。结果散着散着,就看到骆小炎被我们莫煞教的人就地正法了。教里的人告诉我,他是魔教来的奸细,死有余辜,我也就不准备插手,想着早点回来睡觉。可是,等我走到半路,我越想越觉得这个中原魔教真可恶,不来明枪来暗箭,搞什么卧底反卫战,实在不是英雄好汉所为。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处死个叛徒,真是便宜他们了,所以……”我说得有些快,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r
唉,我从小就不习惯说谎,一说谎就忍不住咽口水。r
“所以主人就让我附身在已经死去的骆小炎身上,好让我作为莫煞教的人再混入中原魔教,伺机报复。”孟晓梦在我身后非常顺畅地接了我的话。r
即使他处于附身状态,但仍能与我的心意相通。我回头给了孟晓梦一个赞许的微笑,孟晓梦也很有默契的对我眨眨眼。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来个击掌,就更完美了。r
我和孟晓梦的眉来眼去自然是瞒不过神婆师傅的眼睛,师傅在听完我们的故事后,完全一副不相信的神情。r
不过,有人却相信了。r
“蓝祉教主,”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花兰,此时开口说话了,“想来他们办法确实有可行之处。魔教如此对我们,我们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被附身了的骆小炎再潜回魔教。我相信,魔教那边应该还不知道骆小炎已死的消息。”r
我和孟晓梦立马点头,表示十分赞同。r
蓝祉神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事必须和总坛的惩戒长老商量,他昨晚已下了处置叛徒骆小炎的命令。如今若在总坛再见到被孟晓梦附身的骆小炎,一定不会高兴的。”r
惩戒长老？又是谁呀？让我回忆一下,好像仙娘在向我介绍莫煞教的时候提过。哦,记起来了,就是那个莫煞教的监督机制管理员。r
在仙娘的介绍中,莫煞教权力最高、武功最高的是教主,接着是五位护法,五位护法掌管不同的区域与人员：金护法,现任为付世何,主要管理新手的培育与日常训练的工作；木护法主要掌管教中的财政与支出；水护法主要负责协调部落的关系与人员分配；火护法,也就是骆小炎,主要掌管武器的研制与毒蛊的研究；而土护法则是司管暗部与刺杀。r
教主与五位护法皆受到惩戒长老的监督。五位护法不一定来自同一个苗区,但一般都身怀绝技。在新教主上任后,他只能任命金木水火四个护法,而由惩戒长老来任命土护法。也就是说,惩戒长老能不通过教主,直接处决他认为有罪的人,甚至包括教主。每到月末,惩戒长老都会召开惩戒会,向教里的人宣布这个月受惩罚的人及其原因,当然,有功的人也可论功行赏。r
惩戒长老的任期是无限的,他不一定武功高强,却是整个滇北最德高望重的人,他就居住在幽州,不会轻易离开莫煞总坛。听仙娘说,这一任的惩戒长老已经有一百多岁的高龄,他的任职时间应该超过五十年了。r
这么说来,昨晚古佳的所作所为,是直接受到惩戒长老的命令而行事的,难怪在白天的时候,教主和付世何都不知道骆小炎的身份,而等晚上收到从总坛来的消息时,古佳的惩罚行动已经开始了。r
这个惩戒长老不好惹呀!r
“师傅,”我吞下了口水,“您不能和他先说说我们的计划试试？那个惩戒长老不至于这么难以沟通吧？”r
蓝祉神婆抬眼望了望我身后被附身的“骆小炎”,再看了看花兰,终于慢慢地说道：“也不是不行。”r
“不过,”师傅的眼睛又让我冷汗重生,“你得保障你能驾驭得好他,他有什么差错,将由你来负责。”r
“没问题!”r
别看我!说话的是我身后的孟晓梦又不是我!这条臭蛇真是改不了抢话的毛病呀。不用他负责,他当然回答地爽快呀。r
这回真被他害死了。望着蓝祉神婆阴晴不定的脸,我也只好苦笑着点点头。r
由于我们得等付世何回来后,才能重新踏上征途,所以我便决定乘着这个空当,先回自己的房间里补个觉,毕竟我可是一个晚上没合眼。r
可是,可是为什么这个拥有了骆小炎身体的臭蛇一定要和我同床共枕呢？一个大男人非要像蛇一样的缠在你身上,这还让不让人睡觉呀？r
“我是条蛇时,不也和你睡一起吗？现在不就换了个身体,你就这么计较,所以说你们人呀,就是麻烦!”孟晓梦对于我一脚把他从床上踢下来,怨恨不止。r
“你是条蛇时,明明睡的是竹篓!”我死死地扒着自己的床,不让孟晓梦有机会爬上来。r
“可现在,你到哪里找这么大的竹篓给我睡？凭什么你们人就可以睡床,我就不能？我现在也算半个人啦!”孟晓梦死死地盯着我,居然对我龇牙吐舌头,他估计是把那个当蛇信子了。r
“我们人类有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不像你们蛇族这么随便的。所以我们的男人和女人是不能睡在一起的”我没有想到,这么俗套的话有一天会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居然还这么流畅。r
孟晓梦眯起了眼,一脸不屑地说：“是吗？那为什么以前我和蓝溪出去执行任务时,经常看见男的女的不穿衣服的睡在一起,有时还不止一对。蓝溪还说,这个时候是刺杀的最佳时刻。”r
我的天呀,我的前世把你带坏啦!要让你迷途知返是不大可能了,看来只能来硬的。r
“孟晓梦,”我厉声道,“还记得我是你的主人吗？现在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赶紧去另一个房间或是地板上睡觉,总之,远离我的床!”r
“嘶……”孟晓梦又对我吐舌头。r
我不能忍了,随手一个竹枕头丢过去,没想到他竟灵巧地侧身躲开了。r
枕头飞了出去,砸在了刚从房门进来的另一个人身上。r
我忙抬眼,见到来人的面容,不由放松了心情,笑了起来：“阿何,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