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没有手表的年代,但我也可以感觉得出一个时辰的短暂。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让一根木头开口说实话,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人品问题。r
蓝祉神婆守信让我和冷枫独处,在蛇窟的一角,他被绑住了手脚,侧身斜在地上,蛇窟的地面很冰,亦如冷枫的面容,没有缓和的余地。r
我不由得暗自叹气,几个月前,我是他的近侍,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而如今,他是敌人,我是逼供者。这种转变仿佛只是瞬息之间。从溪水边初见的旱魃魔教使者到炼蛊战里协助我的党奇,从济世山庄的天才医师骆小冷到如今潜伏在我身边的“孟晓梦”,再到此时此刻闭上双眼,等待死亡降临的内奸。第一次,我觉得,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是如此的陌生。r
我走到他的面前,俯下身子,看着他精致的面容,和孟晓梦一丝不差。他是骆小炎的孪生哥哥,用一模一样来形容也不为过。r
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决定运用我身上所有的资源,让冷枫在这个时辰内说实话。r
我出的第一招,是感情牌。r
“小冷。”我叫了他的名字,清脆的声音,亦如以往的关切,“虽然我和你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早已经把你当成是我的朋友了,你有什么苦衷都可以告诉我,身为朋友,我一定会帮你排忧解难。”r
冷枫的眼微微地张开,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嘲讽。r
“朋友？”冷枫重复着这个词,然后猛地抬眼看向我,“你说过,喜欢我。”r
他所说的是我在平安镇时对他的表白。r
我咽了咽口水,脸有些红了,侧过脸去说道：“当时我是因为中了情如香,才会爱上你,根本就不算数。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和你说清楚了。”r
“然后呢？”冷枫用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声,“你喜欢上了那条蛇。”r
我有些受不了啦,这不是《康熙来了》感情娱乐访问录,你不要康永哥上身一般探讨我的感情生活,好吗？我是打感情牌,但不是聊感情问题。r
“这与你没有什么关系。”我将这个话题强行掐断,直接进入正题,“你为什么要假扮孟晓梦？是不是上圣门的李孜省主使你的？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办事？”r
没错,这个才是重点。以冷枫桀骜不驯的性格,绝不会轻易地诚服他人,若不是自愿,一定是被胁迫或者是有其他的利益关系。r
冷枫微微低下了头,他的表情隐没在了蛇窟的昏暗阴影里。良久,他才缓缓地开口道：“如果,是因为嫉妒,你信吗？”r
冷枫的话淡淡地飘了过来,绕着我的脑袋飘了好几圈,我才开始相信,这句话确实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r
有没有搞错？木头会说出嫉妒这样的话。但我转念一想,既然他的绝情蛊会如何猛烈,那么会因为爱我而嫉妒孟晓梦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人是天生冷漠的动物。不爱把感情表露出来,并不意味着没有感触。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喜欢用冰冷的外表把自己武装起来,将一切在内心里默默地承受。r
但是,鸟飞过天空没有痕迹,不能抹杀它存在的事实；人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不代表他没有爱的能力。就算他没有爱的能力,最起码,他有爱的权利。r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到了最后,也只有三个字：“对不起。”r
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的爱。对不起,我们都是不知道如此表达的孩子。对不起,我以前确实对你有好感,也一直没有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才会让你产生误会。r
冷枫和蓝溪,注定了彼此今生今世的纠缠,可是,我却出离了命运的轨道,爱上了一条蛇。r
我重新抬头,看向冷枫：“我不是蓝溪。”r
冷枫没有说话,他等我继续说下去。r
“以前的事,在我看来,都像故事一样。我很同情你和蓝溪的遭遇,但我不是她。”我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酸,“我,叶茹,来自二十一世纪。刚来的时候,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后来认识了孟晓梦,也认识了你。你们都很帮忙我,虽然是不同的方式,但我对此都心存感激。为什么会爱上孟晓梦,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我只知道当情如香的毒解了后,我脖子上的绝情蛊就不痛了。我的目光从你的身上移开,以一种全新的感觉审视自己的内心,才发现心底居然早已写下了孟晓梦的名字,怎么抹也抹不去。我自己也很奇怪。他明明只是一条蛇,连个像样的人形都没有,总是欺负我,不停地闹别扭,要我哄半天才听话,嘴里说我是他的主人,心里却瞧不起我,但还是尽心尽力的帮我。我怎么会喜欢上他？为什么？为什么？我一想起这个问题就焦躁不安。直到他彻彻底底的离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r
冷枫抬起头看着我,安静地听着。r
我用手指了指胸前：“我的心,我丢了我的心。所以,我一定要把孟晓梦找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r
冷枫听后,低着头,居然笑了,短暂的笑意,他说：“你就那么爱他？”r
我点了点头,坚定的答道：“是,我很爱他,但我也不愿伤害你。只要你把怪病的药拿出来,让我救了族人,然后告诉我孟晓梦的下落,我就能保你平安无事,绝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r
冷枫的声音平静,他说：“你以为,他们能奈我何。”r
我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冷枫虽然中了绝情蛊,但武功不弱,只是因为没有反抗才会束手就擒。r
“我要出去,自有办法。”冷枫说得出,就做的到。r
以他的功夫,对付苗家的几位长老与蓝祉神婆并不容易,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胜算,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两败俱伤,而这却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r
我和冷枫又陷入了沉默,难受的沉默。r
“叶茹。”这一次打破沉默的居然冷枫,他对我说,“嫁给我。”r
“什么？”我惊讶得眼珠突起。r
冷枫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但这是他第二次要求我嫁给他,“用你,交换解药,和那条蛇。”r
我忍不住笑了,说道：“上一次我因迷香喜欢你都没有答应,这一次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应允？”r
冷枫淡然地答道：“因为,这是一场划算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