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在这座废弃的寺庙内住了下来。冷枫与骆漠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地查找这种会传染的怪病的病因。r
说起来,这种病还真奇怪。人一旦被传染,首先是指甲发紫,然后开始不停地掉头发,不久身上泛起紫色的斑点,接着紫色的斑点逐渐转黑,当黑斑开始扩散,皮肤出现化脓、溃烂,会从表面的肌肤一直烂到骨头。情况越来越严重,黑斑慢慢长到额头,所以,当额头显现紫色斑点的时候,也就离死期不远了。r
我跟在冷枫与骆漠身后,看着他们不停地给那些病人们试药。我不敢离那些伤患者太近,不过有孟晓梦二十四小时守护,那些病患根本近不了我的身。那位曹庄主同样怕死,每天呆在厢房不出来,但他见到冷枫或是骆漠一定毕恭毕敬,赞赏有加。唉,同是天涯怕死人,大家还是能够相互理解的。不过,我再怎么说,也都是冷枫的近侍,不能光吃白饭,不干活,所以冷枫让我负责去照料染病的骆漫。r
我刚见骆漫时,她的病情还较轻,只是腿上有些紫色的斑点,可过了几天,紫色的斑点就长到了她的肚子上,脚开始溃烂,黄色的脓合着血色的疤,若不是被裙子遮着,简直惨不忍睹。每次看到她床上染着的脓水,我就觉得喉咙在翻滚。骆漫的眼睛总是红肿着,我知道她会时不时的哭泣,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叫人心酸。r
那天,我推门进她的房间,她没有像以往那样躺在床上,而是坐了起来,放下床的帐子,让我先坐下,想和我说说话。r
骆漫的声音轻轻地,她问我：“阿溪,谢谢你一直照顾我。我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r
我忙摇头：“什么谢不谢,你太客气了。”r
骆漫对我点了点头,我隐约看到她勉强的笑容,然后她继续说道：“认识这么久,还不知蓝姑娘贵庚？”r
我摸了摸脑袋,实际上我也不大清楚蓝溪多大,大约也就二十出头。r
骆漫见我没回答,自己接着说道：“我今年二十有二,明年开春就到二十三了。”r
我不知道为什么骆漫会和我聊起年龄的问题,我只好应和道：“是呀,二十岁是女孩最好的年龄。”r
“最好的年龄？”骆漫重复了一遍,然后斜过头看向我,“若我死在女孩最好的年纪,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呢？”r
就在她侧过头的那一刻,我才猛然发现,她另一边的头发如此的稀疏,早已不是我在英雄会上所见的那般光鲜亮丽。她的病情在恶化,而我除了每天给她端食物与水进厢房,其他的,实在无能为力。r
“别这么说。”我想找些话来安慰她,“骆漠与小冷都在为找出病因想办法,说不定就在这一两天里,他们就会把这种怪病根除。”r
“漠哥哥,他……”骆漫把头侧到了一边,那模样好像是哭了。过了还一会儿,她才开口道：“阿溪,我有三件事想拜托你,不知你愿不愿意帮帮我？”r
听骆漫的口气,就好像在说临终遗言。我叹了一口气,答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你达成心愿。”r
骆漫微微地笑了,她说：“谢谢你,阿溪。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知道的,漠哥哥每天都会来看我。”r
我点头,听说骆漫之所以会感染是为了救骆漠。有一个重病患者不甘心就此死掉,于是想拉骆漠做垫背,骆漫在骆漠被袭击时挺身而出,最后不幸染病。骆漠对此十分愧疚,他如此努力,也是希望早一点治好骆漫的病。如果骆漫真的因此死掉,他一定会愧疚一生一世的。这些天,他总是时不时的来看望骆漫,以了解她的病况。r
“所以,我希望你帮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拦住漠哥哥,别让他再来看我了。”骆漫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但她咬着嘴唇,还是把话说了出来。r
“为什么？”我惊觉。r
“因为……”骆漫的眼睛垂了下去,“我不想让漠哥哥看到我如此丑的样子。”r
看着骆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姑娘太痴情了。r
“你答应我吗？”骆漫看着我,“阿溪,求你了,答应我吧!”r
“我……”这不是由我来决定的,我只好先转移话题,“你让我先考虑一下。你的第二个请求是什么？”r
骆漫的眼睛看着床单,慢慢地说道：“若是我真的死了,想让你帮我带一句话给我爹。”r
这真的是遗言呀。我只好应允：“但说无妨。”r
“你告诉他,小女骆漫不孝,未报父母大恩,就先行离去。和石家的指腹之约今生是无法替爹实践了。害得爹也成了无信之人。若有来生,定当替父还债。”骆漫拼尽力气,把这段话说了出来。r
石家？指腹之约？和她指腹为婚的不是骆小炎吗？为什么时候成了石家了？我心中有疑惑,但也无法开口,只能点头,还骆漫的心愿。r
“第三个请求,不是我自己的,而是替人请愿。”骆漫看向我,“被上圣门关押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上圣门的门徒很照顾我。她曾悄悄和我说起,你是她的恩人,一直想见你一面。”r
“是吗？”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有恩于人。r
“嗯,她说,只要对你说花兰这两个字,你就会懂。”骆漫点头。r
花兰？原来是她。被冷枫救后,她应该入了旱魃魔教,难道是旱魃派去上圣门的卧底？这关系真复杂,不过上圣门中有自己人,我们的胜算也大一些。r
难得骆漫在身染重病的时刻,还能记得给我传消息。上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让这么好的女孩染上不治之症。这么一想,我决定对骆漫好一些。r
“你渴吗？”我问道,“我帮你倒杯水喝吧。”r
“嗯。”骆漫点头。r
我转身准备去拿桌上的茶杯,可一个不小心,腿撞在了矮凳上。整个人摔了出去,r
“哎呀——”我大叫了一声。r
门外的孟晓梦一听见我的叫声,立马推门进屋：“主人,你怎么啦？!”r
“嘶——”我此时正躺在地上,衣摆被桌角牵住,以至于整个裙摆被扯掉了一半,我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不过那一声“嘶”不是因为摔得痛,而是孟晓梦一进门,刚好踩到我的脚。r
“快点让开,你想谋杀亲主吗？”我冲着孟晓梦喊。r
孟晓梦马上抬开了脚,他瞪着眼睛从头到尾打量躺在地上的我,然后把目光锁定在了我的小脚上。r
“干吗？”我警觉,立马用手遮住自己的腿。这条蛇的目光太不单纯了。r
孟晓梦没有说话,他蹲下身子,把手伸向我的裙摆。r
“喂,你想做什么？”想不到这条蛇还有这种癖好,我死死地护住我的小腿,不让他靠近。r
孟晓梦停了动作,他抬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眼神,这种眼神告诉我,他在害怕。呵呵,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臭蛇孟晓梦也有好怕的时候。r
我撇嘴：“怎么了？”r
孟晓梦没有说话,他只是忽然一下抱住了我,伏在我的肩上,轻轻耳语,他说：“主人,你的小脚上有一块紫斑。不过,你不用害怕,我现在抱过你,就算是死,有本蛇仙陪着,那些小鬼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你看,你的面子多大。”r
最后那句话,孟晓梦是笑着说的。可此时的我,一点也笑不出来。r
我靠,我才刚死过一次,又要来一次。有没有这么坑爹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