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下旋》r
tt献给：Jr
ttttt有一天，时间能够证明的，同样也会被时间澌灭。r
ttttt壹：张山和他生命中的两个最重要的女人r
ttttttttt（1）r
tt人总是要经历七劫八难之后才似乎刚懂得什么是活着。r
tt他睡去了，浑然不觉中却被梦带走了，仿佛误入了陌生的世界。r
tt他梦见两个奇怪的影子，一个白色，一个黑色。他拼命地追赶白色的影子，不顾一切。而在他身后，黑色的影子却紧紧相随，时时刻刻。最后，那两个影子叠合在一起，紧紧地向他压迫下来。他凝望着它，心里充满恐惧。在无可抗拒中，那影子盖过他的身体，将他牢牢控住。昏暗中，他感觉喘不过气来，胸口憋闷的快要窒息了。他极力想争脱压迫在他身上的那个无形却又沉重的影子。但他却力不从心，浑身软弱，无法动弹。他隐约感到某种不确定的不祥之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只是这一次尤为强烈。忽然间，那个巨大的无形的影子竟发出了人声。那影子的声音似远若近，空灵又飘逸。仿佛清澈的湖水，一眼见底却又不可触及。影子说：“哭着会到的地方，笑着也会到。跑着会到的地方，走着也会到。随时会到的地方，随处也会到。愿意者会到的地方，不愿者也会到。先知先觉者会到的地方，不知不觉者也会到。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说完，那个影子随即消失了。啊，他终于喘出了一口长气，顿时感到胸口松快多了，但他的心里仍惊颤不已。那个影子讲的话好奇怪呀？瞬间，他恍然明白了刚才影子所说的那个奇怪的地方是什么了。他感到后脊梁一阵刺骨的冰凉，揪心般的从脖梗子一直通透到尾骨。他哭了，他知道他被预言了什么。那样的谶语如毒蛇吐芯，即中必死。奇怪的是，他虽然在哭却没有眼泪。他看见了自己的死亡。这死亡是如此的轻盈，没有一点阵痛，像睡去了，只是无梦。然后是一炉明艳的烈火了却了他所有的业障。在火焰中，他的肉身被化成一堆骨灰，鲜白的骨灰细如粉尘，但它仍有重量。其中的一捧还有余温的骨灰被某个陌生人装进了一个样形古怪的盒子里。那个往盒子里装骨灰的人面无表情，动作娴熟的像是在给花盆培土似的轻松自然。他觉得装着自己骨灰的那个盒子实在没有一点美感，令人生厌。那个盒子为什么不能是圆形的，心形的，或是五角形的，多边形的呢？为什么非得是千篇一律的长方形的呢？还有盒子的颜色，也都是一律的沉闷的深紫色，令人压抑。还有哀乐，也是千人一曲的鬼调之声。死亡就一定要奏沉痛的哀乐吗？为什么不能奏贝多芬的《田原交响曲》呢？甚至他也不认为死亡就一定是永恒的黑暗。死亡难道不是彻底解脱或另一个新生的开始吗？为什么我们不能像迎接新生一样喜悦地面对死亡呢？真讨厌，难道肉身化成了骨灰就不能再有属于他独自的个性了吗？是啊，既然死后只能是交付给别人来处理的，那你还能挑剔什么呢？话又说回来，谁又会闲着没事早巴巴的提前先设计好一个有艺术美感的充分体现自我个性的骨灰盒留着以便某日死后备用呢？他心想：我可怜的忧郁啊！竟已漫延到了我死后的骨灰上了。骨灰是纯净的，不容玷污。可是这还不算完，他又看见那个装着自己骨灰的盒子最后又被某人放进了一块刻有他的名字的石碑下面，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墓碑吧。这个地方有成片的刻有人名的墓碑。他知道，这就是人类最可笑、最愚蠢的建筑地，所谓的墓地。他心想：即使你讨厌这个地方，那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此厚遇安息在此的。就像人活着的时候所住的房子一样，那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福享有的。即使你有自己的住房，而一旦遇上强行拆迁的，你也难免家园不在的厄运。原来，生而平等实在是一句鬼话。而死后都将面对上帝似乎也不可靠。至少他现在已经死了，他并没有看到那里有什么所谓的天堂或地狱。只是他不再有所希望，也无所失望。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是那么的恐惧死亡，那种恐惧几乎成了他心底里最深的一道阴影。其实死亡并非像活着时所想象的那样可怕。原来是太过求生的欲望反折射出死亡的可怕，死亡不过如此。好像过了很久了，他奇怪自己怎么还呆在墓地里呢？噢！原来他已经死了，所以他只能游荡于墓地之间了。原来死后灵魂的自由也是有所限的。又不知是过了多久，忽然他预感有人要到墓地里来看他。这人会是谁呢？他有点吃不准，但肯定是和他关系非常密切的人。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远远的他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正朝着他的墓碑方向走来。那个女人步履轻盈地一步一步走近他的墓碑前。啊！原来是妈妈来看他了。他心想：妈妈到墓地来看她的儿子，妈妈的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吧。但他现在已经没有难过或是喜悦的感觉了，或是说他的难过和喜悦已不能再被妈妈所感知到了。只是他此刻看得见妈妈来看他，而他却没有力量能使自己和妈妈真实相望。生与死的临界点只在这里。妈妈的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百合花的花瓣上还挂着点滴水珠，莫非是妈妈的眼泪滴落在了百合花的花瓣上？百合花的花蕊黄中透红映衬着洁白的花瓣，像女人的胴体一样曼妙。此时的妈妈就像洁白的百合花一样纯净，透明。曾在妈妈的子宫里被孕育着的时候他的生命也是纯净，透明的。妈妈站在刻有儿子名字的墓碑前一动不动，良久。多么难得的安静啊。此刻，站在儿子墓碑前的妈妈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她很伤心吧，她一定很伤心，她用她的生命孕育了另一个生命，最终呢，她得到了什么？有一种传说，在前世她欠他的，所以到今生她因了孽缘才会做他的母亲，为的是还她前世的业障。他记得这个传说是小时候奶奶讲给他听的。但是长大以后，他却想象另一种传说，或许是前世他欠她的，所以今生他才投胎做她的孩子也未可知。他想安慰妈妈，可他却办不到。唯一的遗憾是他再也无力拥抱妈妈了。是否妈妈的心里也想拥抱已再不能拥抱的儿子呢？他确信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妈妈一定是每日都抱着他才使他长大的。而长大后的他却不曾有过被妈妈深深地拥抱在怀里的记忆。不，他一定是被妈妈深深地拥抱过的。那样的记忆为什么长大以后却会被遗忘呢？而他是多么渴望能够再次重温妈妈给予的深深的拥抱。然而，他的欲求却落空了。此一刻，他与妈妈的相见竟是在这生死隔世之时，冷到永恒的冻结。他心想：这一刻也真是难得，平生他还真没像此时此刻这样长久地凝视着妈妈的脸。妈妈好美！是隔世的空寂才映现出妈妈这张脸是如此的美吗？妈妈，你美丽的眼睛能否穿透那冰冷的石碑看见你儿子的骨灰都因你的美而在飞舞吗？若死真的能换来此一刻望见妈妈的美，他愿意相信他死得其所。良久，妈妈小心地把手里那束白色的百合花轻轻地放在石碑上刻有儿子名字的中间处。随后，妈妈从光滑的****中间掏出一张卡片，双手握着好久。妈妈慢慢地蹲下身，将手中的那张卡片像是很舍不得地插放在那束白色百合花的花茎下。妈妈闭上了眼睛。妈妈的眼角里挂着两颗冰凌般晶透的泪珠，这泪珠让妈妈更美了。这一刻，生命中的美达到了极至的节点。悲剧就是把生命中最美的东西澌灭了给你看。妈妈走了，妈妈离去的身影他没有看见。妈妈的背影一定很孤独。过去他最害怕看见妈妈的背影，那一刻仿佛是诀别。那时候他是世界上最无助最孤独的孩子。此刻，他的无助和孤独，被凝结成了永恒的静止。死亡的恐怖就在于永恒的不可替代。他死了，妈妈来看他，他却无力再叫一声妈妈。我爱你，妈妈！在他生前，我爱你，妈妈！这句话竟是如此的沉重。现在他死了，我爱你，妈妈！这句话，由沉重渐至轻盈，最后变成了永恒的不可替代。所有的罪与罚只限于生前，一旦死去，每一个灵魂都将是透明和纯粹的，善与恶同归于零。所有的灵魂在这失去了时空极限的地方都被凝固了，不再有所谓的升华或堕落。怎么人死了还不能断念呢？他疑惑。忽然间，他看到又有一个人影走近他的墓碑前。是妈妈又回来了吗？她忘记了什么吗？妈妈能把我从这里带走吗？有一天，妈妈也死了的时候，我和她又将会在什么地方相见呢？我们还会再见吗？希望死后还能相见，这难道不是一种痴妄和执着吗？待到那个人影走到他的墓碑正前方时，他才看清楚来的这个人原来是孟艳。啊？是孟艳！他太惊讶了。更让他惊讶的是，他发现孟艳已怀孕了。他甚至看见了她大肚子上的妊娠纹。孟艳变得比以前更肥实了，脸上的小雀斑好像更多了，脸也变圆了。只是气色有些苍白，没有化妆，头发剪短了。孟艳怀孕了？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是谁？是我吗？一定是我，否则她怀着别人的孩子来这看我又算什么呢？孟艳竟带着腹中的胎儿来这里看他，多么痴迷的女人啊。他看见孟艳挺着个大肚子，手里也捧着一束白色百合花。孟艳手里的这束白色百合花和之前妈妈留下的那束白色百合花几乎一模一样。孟艳有些很吃力的样子，她站在墓碑前面，身子有些微颤。她望着墓碑上面已经摆放着的那束和她手里同样的白色百合花，心里似乎有些迟疑。她大概犹豫着是该挪开墓碑上的那束百合花，独放上自己手中的这束百合花还是与墓碑上原有的那束看似一样的百合花一起并列其中呢？孟艳托着大肚子动作笨拙地慢慢蹲下身，将自己手中的那束白色百合花和墓碑上已有的那束白色百合花合并放在了一起。这时，小小的墓碑上已被两束同样的白色百合花完全占满了。孟艳好像没有流泪，或是她的心里在流泪他看不到？孟艳走了。就像妈妈走时一样，他依然也没有看孟艳离去的背影。是自己有意的回避，不敢目视那样的背影吗？有时候，离去的背影比幸福的反面更令人心碎。就在孟艳走远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的啼哭声。那婴儿的啼哭声在墓地里久久地回荡着。当他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时，心里不禁一惊：难道是孟艳生孩子了吗？r
tt张山猛然醒来，发现原来是一场梦。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在梦中遗精了。梦遗，这是他自青春期以后多年来少有的事。梦见自己死了，醒来后的第一感觉是恍若新生，还是虽生犹死？他茫然。此时天已亮了。他浑身出了很多汗，心口窝的背心都湿透了，他直楞楞地挺着身子一动不动，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梦里的一些细节已经模糊不清了，只有妈妈的身影和孟艳挺着大肚子的样子迭映成交错的画面若隐若现。他梦见自己死了，妈妈到墓地里来看他。还有孟艳，竟然怀着大肚子来墓地里看他。这真是梦与现实的大倒错啊！而真切的现实是；妈妈两年前因肝癌过世了，孟艳在半年多前服安眠药自杀了。原来梦里所见却是现实的反面。其实他刚从梦里醒来的那一刻，心里头还隐约的存有梦中甜蜜的滋味。这怎么理解呢？在这个梦的过程中，他其实感到的是很幸福的感觉，因为在梦里他见到了在他生命里最想念的两个女人。难以忍受的心痛是，梦醒了，梦中的两个人却永别了。而他活着反到像个孤魂野鬼一般。他闭上了眼睛，努力想再重温那个美妙的梦。可是，梦一旦醒了就再也无法回到梦境中了。仿佛人死不能复生一样。要怎样才能活着拥有一个真实的完美？一个人从真正的生到真正的死是非时间的刻度所能测量的。生命中的痛，无法比对梦想中的美。他觉得今天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恍如是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死亡的圈套，这圈套随时会将他套牢。或许正是幻梦中的美才更映现出了现实的空寂。他究竟是被什么给诱惑了以至于此呢？一股烈酒般的热泪刺痛了他的眼窝。假若死，真的能如梦境里那般轻盈、无所牵挂。那么死；即使不是所期待的，至少死，也不再是那么可恐惧的了。他想！r
tt有一天，当他深情地说出“我爱你！”的时候，原来她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r
ttttttttt（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