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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母爱之痛 (1)


肆:母爱之痛r

tttttttt(1)r

t你在哪里t我在哪里t你的影子t我的魂梦t你的眼睛t我的泪湖r

t你的背影t我的寂寞t我们相识t我们亲密t我们分别t有人离去r

t眼目所及t一片荒芜t曾经是你t曾经是我t愈来愈远t愈远愈想r

t我会死去t你会死去t无论知否t都是过去t记忆所在t散落梦里r

t你的美丽t春风舞起t只是现在t心痛不已t还能想你t仅此而已r

t那人走了,他还在。只是偶尔想起,又能怎样?摄影师的眼里,真实也是虚无的。他常背着照相机,随便走走,随便拍摄。一个瞬间,在他手指的快门之间被定格成了画面。他看着那个画面,好陌生。r

t当年父亲送给他的那部120照相机,其实他一直没有用它拍过照片,一张都没有。那时他还小,那时他根本不懂得怎样摆弄那部老相机,再说他也没有胶卷,那实在是个奢侈品。大概父亲当时送给他这部照相机,也未必是希望他用这部照相机来拍照什么。只是当时这部照相机是父亲唯一最珍贵的东西,父亲把自己仅有的一个物件送给他,也就是为了给他留个念想。r

t到了张山临近高中快毕业那年,他的父母终于从内蒙古调回了原籍天津。父母这十几年到底经历了多少辛酸困苦,应该说张山是无法完全理解的,他更多想到的只是自己的孤独和苦闷。现在好了,父母终于回来了,再也不走了。在父母回来的最初的日子里,张山异常地兴奋,脸上整天挂着从未有过的笑脸,连院里的大娘都说:“看把这孩子高兴的,真不容易啊!”父母的心情更是如此,看见儿子都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心里既高兴又伤感。有时母亲正说笑着一半,突然又流出了眼泪。不知是哪一句话引起了母亲的痛处。不过,马上母亲就会又笑了。毕竟再也不用分离了,一家人更多的还是团聚后的喜悦。然而这种兴奋的心情没过多久,不愉快的事情便发生了。r

t张山从小受奶奶的宠爱惯了,从小到大一直这么多年从没有和父母真正生活在一起,感情上与父母已经淡漠了。现在,十几年后,当父母回来了以后,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是,张山以后应该和谁一起过。张山的父母回津后不久,为落实政策新接收的单位分给他们一套两室单元房。张山原来和奶奶一起住的老院的房子是老式的连三间房,中间屋是门厅,左右各跨一小间。那时张山唯一的姑姑已嫁人走了,虽然父母还要暂时住在老院里,大家也挤得开,父母刚回来时,张山就把自己睡的屋子让父母住了,他又和奶奶睡一个屋了。但不久父母有了新房以后,就特别希望能把张山也带过去一起住。张山的母亲和婆婆由于长期没在一起生活过,因此婆媳之间虽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也没直接有什么过分的矛盾。虽然张山在三岁之前,婆媳也住在一起过,但那时爷爷还在,家人还是比较和气。可是,当社会发生了变异,个人的命运也随之被改变了。张山三岁的时候,父母在一九六六年的冬天被调往内蒙古工作。直到一九七九年的夏天,父母才重返原籍。在这两地分离的十几年间,婆媳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那时,张山的父母好几年才有条件回津探亲一次。每次最多也超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可以说,一家人还没等热乎够就又分别了。可想那时的婆媳之间都还是互相比较客气的。但这次不同了,当张山的母亲提出想让儿子和父母一起过的时候,奶奶却坚决反对,她老人家死活不同意。由此,婆媳矛盾公开激化了。 张山从小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从感情上自然会偏向奶奶。另一方面,张山对父母一时还难以接受,不太适应。可是话又说回来,母亲也是受了很多苦难的人,尤其在内蒙古这十几年的生活中历经了许多外人难以想象的艰难。但母亲这个人非常的好强,要面子,回到家里后,同院邻居之间,无论跟谁她从未提起过在内蒙古吃过什么苦。相反的,一讲起来总是内蒙古美丽的风情和有趣的事。其实,一到夜里,母亲常一个人暗自落泪。正所谓,人言无忌,苦乐自知。父亲到是偶尔会流露一些真心话。现在,张山的母亲认为,父母已经回来了,骨肉分离这么多年了,应该让他们一家人享受一下本应有的天伦之乐。说来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只是过去实在没办法。可是张山的奶奶却非常地顽固,就是一句话:“不行。”奶奶说:“现在不是孙子离不开奶奶,而是奶奶己离不开孙子了,我还能活几年,你们就让我和孙子多呆些日子吧,等我死了,你们还有的是时间呢。”奶奶说着竟凄然地流下老泪。但母亲无论怎样也不为所动,坚持己见。母亲认为张山是她的孩子,她有权力要回自己的孩子,别人不能强迫他怎么样。母亲说:“我是他亲生的妈妈,我有权和儿子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对吗?”奶奶一听这活登时急了:“你是他妈妈?你早干嘛去了?从孩子三岁到现在,这十几年他是怎么一天天长大的,我带着这个孩子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又有谁知道呢?”没想到奶奶这番话不仅没让母亲动心,反而一下子触动了母亲的最疼处。母亲也急了,大叫了起来:“早干嘛去了?问您儿子呀!您以为我这么多年上内蒙古玩儿去了?我为谁受这么多苦,遭这么多罪,我今天成了这个样子又是为了谁,谁又知道呢?”说到这,母亲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一下子十几年的苦水全都涌了出来。一时间,婆媳俩互不相让,最后竟面对面地大吵了起来。话越说越重,出口一句比一句狠,甚至骂起了脏话。毕竟儿媳妇年轻,嗓门儿大,底气足,结果奶奶给气病了,倒在了床上。这个时候,张山父亲的态度却是暧昧的,也是无奈的。父亲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有苦难言。张山的奶奶讲的话有理,张山的母亲讲的话也有理,好像就他没理,一切都是他的错。其实父亲更有一腔苦水,可他又能跟谁去倾诉呢?但是,他是男人,他得扛事儿,他必须承担这一切。只是他不明白,怎么一家人团聚了反而麻烦倒多了呢?看来人活着怎么都是不好受。可是,不好受,也得受啊!最后,父亲站了出来,他尽量以主持公道地态度说:“这样吧,咱们问问张山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愿意跟谁过?只要张山自己说了,我们就应尊重他的意思。毕竟张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十六七岁了,搁过去早出去闯天下去了。”听了张山父亲的这番话后,还没等任何人表态,母亲就急忙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双目圆睁地问张山:“儿子!你说你愿不愿意和妈妈一起过?”母亲那紧张激动地神情好像生怕儿子会突然跑了似的。张山低着头不敢看母亲。母亲逼着问:“你说话呀,你愿不愿意和妈妈住在一起。啊?”张山仍沉默不语。母亲见儿子始终不开口,有点儿急了:“张山!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呢?妈妈哪里不好,你说?我可是你亲生母亲啊!我有你的出生证明。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可是,无论母亲怎么叫喊,张山就是不言声。母亲被气坏了,仿佛受到了意外打击,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而躺在床上养病的奶奶,此刻的心里却满足极了。奶奶心想:我这孙子真没白疼,我死也闭眼了。站在一旁的母亲已是两行热泪。父亲见状,只好无可奈何地又说话了。他看了妻子一眼,妻子狠狠地瞪着他,露骨地表示着怨恨。父亲又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试探地问儿子:“张山!你想和谁一起住,没关系,你说。”父亲停顿了一下,见张山好像很难开口的样子,便又说:“那你是还想和奶奶一起住是吧。嗯?”父亲试图想解围打圆场,给张山一个台阶下。但张山仍一句话也不说。此刻,张山的心里难过极了,他不愿当着母亲和奶奶面伤害任何一方。过去,小的时候,他是多么盼望父母能早日回来,他多么希望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有父母的疼爱。可是,今天父母终于回来了,没想到一家人却闹成这样的不愉快。他很伤心,他不知道谁更可怜,是奶奶,是父母,还是自己?为什么团聚比思念更让人烦恼?这种必定要伤一个人心的结果是他不愿看到的。然而,现在他正被人逼着面临这种残酷的选择。他宁愿不做出任何选择。母亲已经看明白了。母亲不能原谅儿子对她的背叛和轻视,她感到一种屈辱,这是对母爱的亵渎。母亲太痛苦了,十几年来,虽然母子远隔千里,但母亲无时无刻的不挂念着自己的儿子,他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她怎么能轻易地割舍呢!母亲没有想到,当初选择了和丈夫一起去内蒙古,今天换来的却是失去了儿子对她的爱。这是命吗?吃了十几年的苦,搭上了青春岁月,赔了半条命,所有的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她蓦然发现自己所有的梦都破碎了。原来这就是我的一生吗?想到这,母亲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怨艾,突然地像疯了似的大哭大叫起来:“好啊,张山啊!我算是白生你了。我到底算什么?我苦苦地坚持一心要回来干什么呢?我活着是为了谁?没有人再需要我,我死在内蒙古多好啊!老天没眼呀,我的命好苦,现在儿子不愿意再跟着我,我的女儿也死了……”忽然,母亲停住哭声,她发现自己一时冲动说漏了嘴。母亲呆住了,满脸是泪的不安地看着张山,希望儿子没有听见最后失口说出的那句话。可是张山已经真真的听到了母亲说,她的女儿死了。这是怎么回事?母亲的女儿?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是病死的,还是怎么样?母亲的突然缄默更让张山感到疑惑。母亲为什么不说下去了,而且好像很后悔的样子。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难言的隐情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山再看父亲,好像父亲也躲躲闪闪地有意回避似的。张山痛苦地跑出屋,当晚,他在海河岸边呆了一整夜没回家。那一夜他站在海河岸边一直迟疑要不要跳进海河里?他不会游泳,他知道他如果跳下去准没命。这就是没有安慰的孤独的团聚吗?r

t后来,张山隐约知道一点,母亲在内蒙古还生过一个女儿。那应该是我的妹妹吧,他这么想着。但那个妹妹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他却全然不知。一直到后来,没有人敢在母亲面前再提起这件事。女儿的死对母亲打击很大。奶奶似乎知道点儿什么,但奶奶也没跟张山讲清楚这件事。可能当时大人们认为没必要让孩子知道这件事。而张山对此却一直像块心病似的隐隐作痛。他觉得这种没资格分担母亲的痛苦,是母亲对他的不认可,不重视的表现。好像他还是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这种不被重视,不被信任,使他觉得自己很微不足道,这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他甚至觉得这比告诉他残酷的真实还要残酷。母亲有苦衷,但母亲却不愿告诉儿子,这意味着什么呢?当时正值青春期的张山实在难以理解母亲到底有多少苦痛和悲哀。这怎么说呢,他尚不能明白,原来母亲对儿子永远有难以启齿的事。从此,母亲和儿子之间堵上了彼此相通的大门。不,这门似乎从来就没有敞开过。已经十七岁了,如果说还未成年的话,那么以后的十几年又怎么样了呢?母亲直到临终,关于女儿的事,她对儿子仍保持缄默。他感到母亲的遗憾已成了永恒的迷。这是难以止痛的悲哀。r

t你走时为什么不带着我;那怕那是一条不归的路。r

t你能放得下我,我却不能放下你r

t母亲很瘦。由于长年在草原生活,母亲的皮肤也变得失去了光泽。张山小时候对母亲的容貌记忆并不深刻,甚至模糊到没有什么印象。照片上的母亲总让他觉得那么不真实。然而,在他儿时的梦里,妈妈的样子却被理想化了。幻梦里,妈妈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女人,是有一对丰满乳房的漂亮妈妈。妈妈是温柔的,亲密的,独一无二的。梦里,他深爱着这个妈妈,妈妈更是爱他。这样的梦伴随着他渡过了孤独的童年。但当他长到十七岁的时候,母亲突然出现了,现实中母亲的容貌对他竟显得如此陌生,与梦中的妈妈总不能吻合到一起。他甚至曾怀疑,这是我的母亲吗?每当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他的内心就会有一种难以承受的被抛弃的痛苦。那一刻,他感到无可依傍的寂寞。但当他面对镜子审视自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脸和母亲是那么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上去和母亲一样忧郁,这忧郁是遗传?抑或宿命?r

t就是在父母回来不久的三个月之后,奶奶过世了。奶奶死了,母亲扶在奶奶睡过的那张床头上,嚎啕大哭,满脸是泪。所有的眼明人都会看得出来,母亲确实是真情悲切,因为母亲的眼泪从未轻易流过。但他在心里却隐隐地感觉,母亲的眼泪是在悲哀她自己的不幸,甚至还有她失去女儿的伤感。他不怀疑母亲的眼泪是心痛的眼泪,他只是不相信母亲的眼泪是为奶奶而流。奶奶身体一直没有大病,自从和母亲发生激烈争吵病倒后,奶奶的身体就一直没缓过来。他在心里隐隐有些怨艾母亲。奶奶的死,给母亲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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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张山一直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奶奶死后,老院的房子就他一个人自己住了。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他没有换过一件老房子里的家具,甚至都没挪动过一次地方。他觉得一切如旧,他心里反而感到踏实。每个月他会去看父母一两次。他和母亲始终保持很客气,很恭敬的态度。有一天,母亲突然急了,终于发怒了。母亲骂了他,骂得很难听。他第一次感知母亲也会有市俗恶习的一面。那次是为了什么呢?具体的事由他也忘记了。反正母亲始终对他不满意。母亲叫喊着:“你已经成人了,你也会结婚生子的,有一天当你自己也为人父的时候,你也一定会尝到心痛的滋味。”母亲又说:“我知道你小时候我没有照顾你,但你不要以为我欠你什么,你只要记住,是我给了你生命,这比什么都重要。”母亲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事实不会改变,那就是:我是你妈妈!其它的,在你的一生中都可能会有无数次的变数。”母亲轰他走,并且说以后不用他来看她。他呢,就真的一赌气好长时间没去看母亲。